陶氏仍旧受着世俗对女子的约束长大,但她在相夫教子,内宅谋算上,绝非寻常人能够比,正如当初她乍闻萧氏之事没有稳住情绪导致早产,明明可以救回来多活个三五年,她却毅然选择了赴死。
只因她知晓,只有她的命,才能让萧氏永远抬不起头,才能让陛下在这件事情从理直气壮转为理亏,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儿女往后余生的权益。
她当时什么都想到了,既然沈岳山与萧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尽管怀有身孕的几率很小,可却也不能忽视,故而她早早做了安排。
谭氏受过陶氏救命之恩,是陶氏将她从夫君的责打下救出,又是陶氏做主让她和离脱离了魔窟,仍是陶氏将她送到大户人家做活维持生计,学些本事。
她临终之前才去信给谭氏,萧氏没有身孕便罢,若萧氏当真有了身孕,谭氏务必要凭本事入沈府,成为这个孩子的乳娘,无论男女,无需加害无需养废,将这个孩子教导得明辨是非即可。
“阿娘……”沈羲和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一锤,她有一种震撼,不亚于当初知晓陶氏能活,却为了他们父子三人的长远而选择少活三五年。
三五年未必没有转机,可她从未想过什么转机。
“阿爹说,阿娘这般做,便是不恨这个孩子,我们既然是阿娘的子女,就应当有阿娘的宽容。”说着沈云安有些羞愧,“这一点,我不如呦呦。”
由始至终沈羲和都不恨沈璎婼,都不曾有丝毫迁怒,但沈云安在知道这件事情前,都没有迈过心里那道坎。
“呦呦肖母。”萧华雍都不得不叹服岳母的睿智长远,与心胸宽广。
“恕人则是恕己。”沈羲和想到了母亲留下的一幅字,是陶氏亲笔写下的六个字。
若非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宽恕旁人实则是宽恕自己。
就好比沈云安,他在不知这事之前,无法接受沈璎婼的存在,却又碍于沈岳山这一层血脉,不能对她如何,只能自个儿心里不自在,除了折磨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但迈过这道坎,不再膈应沈璎婼的存在,自个儿心胸也开阔了,不再烦扰。
“何时呦呦带我去给岳母坟头上香?我这个女婿还未拜见过岳母呢。”既然话说到了陶氏,萧华雍也就趁机将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
他理应给陶氏上香,陶氏埋在西北,可这种事情他还是希望沈羲和主动提及,然而在这里这几日了,所有事情也都已经解决,沈羲和竟然没有提及,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山不来就我,只得我去就山。
“原是打算等阿兄成婚后,也要带着乔乔去上香,我们便一道去。”沈羲和是真的这样打算。
之所以这样打算,是因为萧华雍身份特殊,到底是皇太子,皇太子去岳家由来只有岳父母向女婿行礼,哪里有岳父母受太子礼的份儿?
沈羲和看重礼数,就没有想过特意带着萧华雍去磕头上香,但不上香肯定不成,便有了个折中之法,那就是随哥嫂一道,到时候萧华雍和她都不是主角,上个香就行,也无人不满。
西北和朝廷解不开的结,沈岳山的大将接受了萧华雍,却仍旧接受不了他是皇太子,若沈羲和特意带着他去给母亲上香,萧华雍跪拜了倒还好,若是萧华雍不跪拜,让那些叔叔伯伯知晓了,定会上升到朝廷之人看不上西北之人的高度。
尽管沈羲和相信萧华雍一定会跪拜,却还是不愿冒着可能闹出事儿的风险行事。
“儿媳是儿媳,女婿是女婿。”萧华雍略一想也能明白沈羲和的为难,有为所有人考量,“我来了这儿就不是太子,只是你的夫君。”
既然他这样说了,沈羲和便道:“我让珍珠去准备准备,明儿就带你去见见阿娘。”
萧华雍这才满意。
与此同时,沈璎婼也收到了来自于沈羲和父女的回信,都只有一句话。
沈岳山:姻缘一事,关乎终身,望慎而重之。
作为父亲,不论是沈羲和还是沈璎婼,他都不干涉想嫁之人,如何抉择,全凭自主。
沈羲和:沈氏女,不受迫,不屈就,不违心。
沈璎婼看完沈岳山的信,就盯着沈羲和的信看了很久很久,看到眼眶泛起了泪花,她终究是没有让自己流了泪。
不接受胁迫,不让自己委屈将就,不做违背心意的抉择,这是沈家女郎的资本。
长姐在告诉她,只要她一日姓沈,沈家就会一日为她撑腰。
沈羲和与萧华雍在西北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朝堂却一片混乱,接连几个有望接任兵部尚书的人相继出事,总会被捅出一些隐私和污点,裴展尸骨未寒,朝廷就已经争红了眼。
佑宁帝有一日早朝险些被气晕了过去。
有人在搅风搅雨,却完全摸不透是何人,因为没有人表现出渔翁得利的趋势,也没有人冒头上蹿下跳,就好似纯粹有人借兵部尚书之位闹得众人面红耳赤,却并非为了谋利。
没有人相信有人搞出这么多的事端,竟然不是为了得到兵部尚书之位,这样就很好地将幕后黑手萧长卿给掩盖住。
萧华雍不急着回来,也是不想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沾边,由着萧长卿闹得人仰马翻,陛下也无法将事情推给他去处理。
五月,沈云安大婚将近,整个西北王城都是一片飘红,满城喜庆,不知情的还以为家家户户都同时娶妇一般欢庆。
萧华雍与沈羲和站在墙头,看着这一幕,不由道:“与你的大婚,终究是比不过兄长。”
“你我大婚,你已经费了心思。”沈羲和对婚礼很满意,毕竟皇太子身份摆在那里,是要遵循规格。
萧华雍揽着沈羲和的肩膀:“大婚之上我虽略逊兄长一筹,可我的聘礼兄长定然及不上。”
“聘礼?”沈羲和想了想,确实如此,皇太子的聘礼,除了帝后谁都越不过。
知她误解,他抬眸看着一片欣欣向荣的西北:“扫清西北,就是我与你的聘礼,可欢喜?”
迎着城口上的风,沈羲和看着长身玉立,眉目沉敛的萧华雍,莞尔:“欢喜,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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