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魅药真好 下次还要

狗一刀躺在香气熏绕的床上,这床柔软的像是在水上一般,翻来覆去还是觉得不大适应。

山猪吃不了细糠。

她从没睡过这么柔软芳香的地方,从前最早是睡在破庙里,能有一堆没人要的茅草垫着就已经万幸。后来黑竹杆把他带到小院住,她才算有个了固定的居所。

黑竹杆对他自己个儿向来舍得,购置了架昂贵的床架,垫了好几层褥子,但狗一刀睡的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狗一刀自己捡了几根木条钉了个床板,就这么睡了十几年。

黑竹杆死的时候,那几层褥子全烧在了坟前,叫狗一刀心疼了好一阵,全靠摸着肚兜里那十万两银票才说服自己最后尽点孝心。

“三。”

狗一刀原本神在在的想着有的没的,但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屋顶的人走路不仔细,瓦片已经踩碎了三片,声响大的让狗一刀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要来叫醒她的。

“四,五,六……怎么越说你越踩?”

狗一刀干脆起身,打开窗户抬着头往上看。

只见一个人拿着一把剑就要从屋顶跃进窗户,狗一刀赶紧闪身,恰恰错开了那人。狗一刀拿手扑扑身上被溅起的灰,有些不耐烦,“你进屋注意点,好悬没给我踹了。”

说完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人的打扮,只见那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狗一刀心里直犯嘀咕,嘴里没忍住出了声,“正经的江湖人半夜都是这身打扮?未免也太怪了,怎么和茶馆子里的陈先生说的不一样啊。”

狗一刀不知道,便是茶馆里的陈先生说的也是中原武林的轶事,哪里说的到倭国的忍者那里去。

来人却半点不多言,只一句,“少废话,纳命来。”说完举着剑就冲着狗一刀刺过去。

狗一刀一脸莫名,赶紧闪身,“你莫不是找错了人?我刚出来没多久,应该不会惹到谁啊,怎么就要我的命了!”

那人冷呵一声,挽了个剑花,再次向狗一刀面前一抬,“你今日对石田斋先生出言不逊,便拿你的命来赔罪。”

这话说的更让狗一刀满头问号,“石田斋是谁?”

刺客听了这话,只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心里的气恼更上一层,便不再出声,手上的剑招一招比一招狠辣。但狗一刀却像个滑不溜丢的泥鳅,看似脚步虚浮,却总能在他的攻击下找到漏洞,在他的剑势下钻来钻去。

刺客心想,她的逃跑术精妙,但并不意味着她的刀法可以胜过自己,一味的避开剑势,不过是她胆怯的表现,他情愿狗一刀赶紧拔出她的刀,两人面对面的比试,也好过她这样漫不经心的说些废话。

“只会逃跑的中原废物,拔出你的刀。”

狗一刀听了这话,脸上依旧带着认真的木讷,“不能拔刀。”

忽然,狗一刀闻到一阵香味传来,这个香味不是屋子里的脂粉香气,味道不浓烈却沁人心脾,和方才楚留香身上的味道相似,却又多了味悠长,狗一刀第一次发现,原来温柔这个词还能用来形容香味。

狗一刀被气味勾的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甚至直直停下,想要仔细闻清楚这香味,半点不在意朝着她心口刺过来的剑,按狗一刀成日里在书馆偷听来的话说,她现在甚至有了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快活劲。

狗一刀感觉味道离她越来越近,源头竟然就在她的身后。背后一阵温热传来,抵上了一堵胸墙。

“姑娘对战时怎么还能分神呢?”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混着可查的几分惊讶。

狗一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想反身趴在味道的源头处狠狠嗅上一嗅。

楚留香有些无奈,他原本在屋里睡着,听见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猜想定然是小心眼的石田斋不敢也不能动他,于是拿这位姑娘出气,便即刻起身,赶来相助。

谁成想,这位姑娘似乎不仅不需要他的帮忙,他来了反而还惹了些麻烦。说起来,他好像在这位姑娘身上总能遇上一些从前从没见过的经历。

狗一刀像条狗一样使劲趴在楚留香怀里,努力朝他腰间钻去,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身,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楚留香向来对姑娘就多几分耐心,何况这姑娘又不是觊觎中原的倭贼樱子。楚留香只能一面揽着狗一刀,一面带着他躲避对面的攻击。

相较于狗一刀的纯粹躲避而言,楚留香不大耐烦这样无止尽的游戏,更何况怀里还有个迷迷糊糊的姑娘。

对面的剑再次刺来时,楚留香用扇子对着剑身轻轻一挑,剑立刻断成两截,“剑身已断,再战无意。阁下不若先行归去。”

对面的人愤恨的看了一眼楚留香后,朝着窗户一跳,离开了屋子。

“姑娘,姑娘?”

怀里人仍然没有反应,楚留香无奈,只能暂时点住了狗一刀的穴道,随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一手轻拍她的肩膀尝试继续唤回她的神志。

楚留香对着狗一刀不断唤醒,也不得不将狗一刀的模样看了个仔细。先前只觉得这姑娘样貌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一双眼眸让他记忆犹新,即便是她当时浑身泥泞,但那双眸子是他见过最亮的。

如今细细看去,竟越发觉得这姑娘模样耐看,无论是不笑自带三分笑的唇角,还是眼角的那粒痣,甚至脸上明显不正常的红潮,似乎都带着几分魅色。

楚留香一个不防,忽然被狗一刀扯住腰带,整个人朝前一倾,压在了狗一刀的身上,若不是他反应敏捷,双手在狗一刀的身侧垫了一下,两人就已经撞在了一起。

两人之间的空隙不大,却让狗一刀成功拿到了楚留香腰带上的荷包,不待楚留香阻止,狗一刀径直打开,朝里面狠狠一嗅。

狗一刀的模样总算让楚留香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翻身而起,顺手拿过狗一刀刚刚抢去的荷包查看,果然发现里面有半粒昨日醉,有名的魅药。

还没等楚留香想清楚自己荷包里怎么会出现这种药时,狗一刀一个猛扑,奔着这半粒药就来了。

楚留香无法,只能将药先扔出窗外,随后一手揽住疯狂要跳窗捡药的狗一刀,一手倒了杯茶,口里朝着狗一刀念了句“得罪了。”然后就将茶泼在了狗一刀的脸上。

不得不说,虽然办法简单粗暴,但是效果立竿见影。狗一刀脸上的红潮霎时褪去,留下狗一刀湿漉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楚留香,“刚刚我上天宫了吗?”

楚留香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白色小方帕,角落处还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郁金香,帕子看起来名贵非常,但楚留香用起来丝毫不带犹豫,细心的替狗一刀擦去脸上的茶渍,“实属是我连累了姑娘,不知为何我包里竟然装了半粒魅药,害得姑娘失了神志。”

狗一刀觉得这人的话有些问题,脑子难得灵光,“先前我们同处一室,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着道?更何况,方才屋内三人,为什么你和刺客都没事,就我中了招?”

狗一刀想起刚刚的感受,像是踩在云端上一般,脸上的红潮不自觉的又在脖子上点燃,但面上仍旧是一副冷淡,丝毫不见方才的沉醉。

楚留香摸摸鼻子,“实不相瞒,我的鼻子不大灵光,为此每日都会在沐浴后换个香囊。导致姑娘中招的香囊,就是我在回房沐浴后才换上的。至于为何我和那名刺客都未中招,我想……大概是由于姑娘的鼻子过于灵敏。这药虽说霸道得紧,但一般需要碾碎点燃后才有功效,像姑娘这般闻到半粒就……属实不多见。”

狗一刀确实鼻子异于常人,但听了这话,默默朝窗口挪了半寸,带着半分回味偷偷看向窗外,“是吗?”

楚留香见狗一刀远离自己,误以为狗一刀将他看作采花贼,莫名有几分心塞。想他楚留香纵横江湖多年,向来万花丛中过,身边从未缺过女人,从来是女人们向他挥舞手帕,哪怕是再警惕的女子,在见到他后都会放下戒备。

楚留香叹了口气,“姑娘放心,我楚留香虽情场风流,但却绝不会用这种下流的东西。”

狗一刀挠了挠脸颊,眼睛没忍住又看了眼窗外,“下流吗?”

楚留香没明白狗一刀这话什么意思,正要询问,就看见狗一刀伸手请他离开,“楚留香,今晚夜深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缘再说吧,再见!”

如此直白的逐客令,楚留香只好告辞。待到门刚刚关上,狗一刀就迫不及待跳出窗户,奔向屋外的一片草丛寻找刚刚被楚留香丢出来的那半颗药,全然将坚持许久的向东行抛之脑后。

楚留香听见屋内的动静,又想到狗一刀方才的反应,这才意识到什么。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半粒药丸,只有狗一刀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屋外的那片草丛深且密,还足有一个四合院那么大,狗一刀撅着屁股趴在草地里找到天朦朦亮,忽然察觉到远处有声异响,跑过去一看,没想到那半粒药正在地上躺着。

狗一刀兴奋的举起来对着天光看了眼,正要对着药丸深吸一口,可忽然想到现在天都亮了,不大合适,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两层帕子,将药丸包了个严实,藏进了怀里。

狗一刀砸砸嘴,自言自语道,“昨日醉,外面竟然有这种好东西,不愧是江湖。”

说完转头又从窗户里钻了回去,准备补个觉。

狗一刀始终没注意到,屋顶处有个身影,盯着她看了一夜,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弹了粒小石子提醒了她方位。

阿情看了眼坐在房顶潇洒饮酒的楚留香,又看了看已经钻回屋里的狗一刀,飞身上了屋顶,倚在楚留香的身侧,“不愧是香帅,总是这么怜香惜玉。”

楚留香听见阿情的声音却没有回头,眼睛看向屋内躺在床上即刻入睡的狗一刀,“阿情,下不为例。”

阿情听了这话,有几分失神,但随即整理好神情,“阿情的本意……”

楚留香没等阿情将话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阿情差点摔倒,但他却没回头看一眼,“阿情姑娘,那位姑娘从此以后在你店里的花销费用便都从我从前预支的银子里扣吧。”

楚留香以前在忘情馆留下的银钱便是在这里连吃带喝的住上十年也够了。

阿情还要再说什么,人却已经不见。

天下皆知,楚留香的轻功独步天下,比薛衣人的剑还快,便是李观鱼的剑阵也困不住他,只要他想走,便没有人可以留得住。

阿情看着空荡荡的屋顶,终于收回了目光,又看向躺在床上睡觉的那位姑娘,叹了口气。

她放那半粒魅药只是为了便利自己。

做了半生的花魁,如今她想要安分下来,但似乎又选了最不该选的一个人。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楚留香了。

只是没想到,昨夜连累了这位姑娘。

阿情飞下屋顶,进了厨房,准备至少给这位姑娘一点小小的心意作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