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区考核十天后,蓝枢官网公布了此次考核的成绩。
岑崤将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九区鬼眼组工作,报道日期在A大开学后一周,届时韩江将亲自为所有通过选拔的考生接风。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岑家,岑擎看着考试结果,长出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愁色少了一些。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这些年也没有好好相处过,但说不关心是假的。
岑崤要做的事,不管他如何阻挠,最终还是要用自己的三区背书。
如果岑崤失败了,那他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至少现在岑崤证明了,他的确有可以一博的能力。
萧沐然却开心不起来。
她越是厌恶权力纷争,勾心斗角,自己的家人就陷的越深。
但岑崤说的没错,她很憎恶自己的无能,没办法帮助想帮助的人,没办法保护想保护的人。
萧沐然呼吸不稳,心慌意乱的看向岑擎:“你能……保住他吗?”
唯有在岑崤的事情上,她还可以跟岑擎正常交流。
岑擎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岑崤是我儿子,我难道会撒手不管吗?”
萧沐然稍稍扭过头,手指紧紧攥着楼梯的栏杆,深吸一口气:“他想做的是……”
岑擎打断她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害过黎清立,我从没想过因为你报复黎家,你太轻看我了。”
萧沐然垂着眼睛,轻声叹息:“我信不信又有什么用,我又没资格替他讨回公道。”
萧沐然头发乌黑浓密,眼神楚楚可怜。
哪怕上了些年纪,她依然保养的很好,全身上下有种柔弱的,惹人怜爱的天真感。
当年就是这样,她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又知书达理。
岑擎第一眼就觉得投缘,所以在媒人送来的照片上随便一指,说了句:“跟她相亲还可以吧。”
他并不知道,那时候萧沐然已经有男朋友了。
岑家和萧家都是底蕴很深的大家族,从各方面来说,两个人都极其般配。
媒人欢天喜地,得到岑擎这句话,两方的家长也欢天喜地。
虽说萧沐然有个刚在一起的很喜欢的男朋友,但听说对方父母早逝,家境一般,萧家不太满意。
玩玩可以,但想结婚绝对不行。
可这道理跟萧沐然一讲,一向乖巧懂事的萧沐然却断然拒绝。
她心里,那个男朋友几近完美,无与伦比的优秀。
萧家也知道,一昧的阻止只会让萧沐然逆反,所以他们用了点手段,趁萧沐然和男朋友相处时间还短,彼此仍有不少隐瞒的心事,便找人挑拨,伪造短信记录,给那个男朋友泼了脏水,冠上莫须有的道德瑕疵。
萧沐然从小生活的环境单纯,对宠溺她的家人一向信赖。
毕竟在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刚接触不久男朋友之间,她还是会选择父母。
相信了男朋友那些道德瑕疵,她愤而提出分手,但因为良好的修养,她仍旧给彼此留了最大的体面,没有点破那些罪证,只是断了一切联系。
在家里的安排下,她开始跟岑擎接触。
也说不出爱或者不爱,反正她也没再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况且周围人都很羡慕他们的关系,觉得他们十分相配,没让家长操一点心。
既然所有人都羡慕,那应该是好的吧。
相处了差不多两年,萧沐然就结婚了。
她是在怀着岑崤的时候知道,前男友回国了,还带着妻子。
前男友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研究员,来A大不到半年,就被提为副教授,他现在家庭和睦,温馨幸福。
那时萧沐然仍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好,他们都做了正确的选择。
即便他骗了她,她也不觉得恨或是厌恶,她甚至没有跟别人说过他一句坏话,她仍然觉得在学术领域他是无比优秀的。
直到她临产前一个月,到私立母婴医院待产。
那时候岑擎正准备晋升,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是萧父萧母来陪伴萧沐然。
平日里无聊,他们就闲谈,电视机开着,空调吹着。
萧母吃着保姆削好的苹果,玩笑似的说起当年的事。
“我看岑擎过几年就能当上蓝枢三区的会长了,他真是特别努力,你那些朋友,都很羡慕你。”
“还得是我和你父亲的眼光好,为你选了岑擎。”
“幸好我们当初使了点小手段,让你和那个男朋友分开了,不然你能有现在安逸幸福的日子?”
“等孩子出生,你就能体会到当父母的良苦用心了。”
......
在他们眼里,这件事是那么合情合理,以至于两个人笑声连连,喜气洋洋,甚至他们还期待萧沐然听到后,会赞同的跟着笑。
也是那一刻,萧沐然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当天晚上,她突然羊水破裂,喘不上气,被送进手术室七个小时,才九死一生生下早产的岑崤。
自那以后,她身体虚弱的厉害,她很少笑,更很少关注亲生儿子,月子中心康复的时间里,她开始接受抗抑郁治疗。
他们都以为,她是正常的产后抑郁。
但她知道不是的,她后悔冤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岑擎说:“我不知道你父母的手段,如果早知道,我不会指向你的照片。”
萧沐然痛苦就痛苦在,她没有办法怨恨任何人。
父母将她娇生惯养悉心培养二十余年,岑擎又完全不知情。
而她所有的痛苦和悲哀在外人眼里都是无理取闹,毕竟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当年的真相是怎样又有什么重要。
她听说前男友后来也有个了很可爱的儿子,而且夫妻相爱,琴瑟和鸣。
萧沐然或多或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只是她仍旧痛苦,但她觉得自己的痛苦都是应得的,是她被人蒙骗,是她没有相信。
可直到十七年后,黎清立再次因为污蔑声誉尽毁,家破人亡,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萧父萧母又出来说:“这件事的水很深,你可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背后是萧家和岑家,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岑崤考虑,你不小了,你已经是母亲了。”
于是,她只好又听了。
所有人都满意就好了,她这辈子,活该讨好所有人。
岑擎知道萧沐然又陷入了自我折磨的情绪里。
但身为丈夫,他恰恰是最没有资格安慰的,毕竟当年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只好转移话题:“岑崤怎么还没回来,明明知道今天九区出成绩。”
萧沐然轻声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他好像谈恋爱了。”
岑擎机警的皱起了眉头:“跟谁谈恋爱?高中同学?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萧沐然微微仰起头,望着中庭的巨大水晶吊灯,淡淡道:“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跟谁谈恋爱都好,身无分文的乞丐也好,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好,只要是他喜欢的。”
黎容坐在副驾驶,正要举着咖啡喝一口,突然剧烈了咳嗽了两声。
杯中的咖啡晃晃荡荡,差点泼到车里价格不菲的坐垫上。
岑崤瞥了他一眼,叮嘱道:“慢点喝。”
黎容略感委屈,小声嘟囔:“我还没喝呢,突然想打喷嚏。”
岑崤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梢,问:“是不是晚上睡觉着凉了?”
黎容回忆了一下,自己每天睡得奇快。
明明自上一世起,他一直有点神经衰弱,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但这些天,躺在岑崤身边,反倒越睡越踏实了。
黎容理直气壮地问:“那你有没有给我盖好被子啊?”
他们活动完,一般都是他先洗澡他先睡,然后岑崤再睡。
其实每晚岑崤消耗的体力比他多得多,但谁让他这辈子还没开始锻炼,身体比较废物呢。
岑崤:“有。”
黎容:“我半夜会踹被子吗?”
岑崤:“不会,我抱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