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毫不犹豫的报了警,转身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齐景澄。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一番检查下来,竟从这个小小的公寓中搜查出多达十个隐匿形的摄像头。
甚至连浴室中都不能幸免,这样隐匿形的摄像头体积非常小,并且不会发出明显的光芒,平时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引起警觉。
看着桌上一小堆的摄像头,谢慈面色煞白,丈夫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脸色阴沉铁青。
齐景澄轻轻拍了拍谢慈的手,当即就打了一个电话给齐家那边。
徐家在市内算是比较有声望的,但齐景澄也不是吃素的,这段时间来他已经基本被确定为齐家唯一的继承人,徐和韵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将齐家的面子往地上摔。
徐和韵当晚便被带进了警署。
因为齐家的动作太快,徐家甚至没有时间打点一切,第二天新闻上便浩浩荡荡的出现了相关的新闻,徐和韵那张脸毫无掩饰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与此同时,被冠上的是‘变态’‘疯子’等称号。
警察去徐和韵个人居住的家中搜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谢慈第一眼便能认出来,那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他曾经丢失过的个人用品,有水杯、牙刷、口罩,甚至还有一些衣物。
徐和韵的床底下满满的摆着几大箱的照片,全部都是关于谢慈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对方甚至还细心的将照片分日期时间摆放好,看照片的新旧程度,似乎是经常观看摩挲。
时间从最初追溯,是从当年他们大一开始。
警察甚至还搜出一本被主人珍藏起来的日记本,日记记得断断续续的,上面每一页的字迹都像是用足了十分的力气刻下来的一般,带着一种诡谲的阴戾感。
其中的内容更是叫人无法直视。
‘今天他们接吻了。’
‘他们出去开房了,阿慈一晚上都没回来。’
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无法解脱的嫉妒感,甚至叫人怀疑对方的精神状态。
徐和韵被抓的时候齐景澄如果不是被拦着的,估计能冲上去将人弄死。
事情到这个地步,算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且因为被曝光在大众眼皮底下,影响极其恶劣,徐家想捞徐和韵都没法做到。
徐家急的一团乱,徐父徐母私下找齐景澄和谢慈说情,他们表示愿意赔偿徐氏的股份、让一些大案子的利润出来,保证把徐和韵送去国外。
但不说齐景澄的态度,连看上去温柔好说话的谢慈都冷下脸,分毫未退,不肯和解。
网上对徐和韵一片骂声,整个案子全过程都是在全国网名眼皮子下进行的,最后的结果是徐和韵被判了四年,并且即使日后出狱了,也将终生佩戴一种即时观测的人体电子锁。
这对于徐和韵来说,无疑是声名尽毁,接下里的人生无疑就像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在等到最后的判决、意识到那个一直以来纠缠着自己人生的阴影与疯子终于被关起来的时候,谢慈才算是松下一口气。
他去见了徐和韵最后一面。
监狱里的会见室光线比较暗,谢慈进去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一个佝偻清瘦的影子。
徐和韵的状态十分糟糕,头发有些凌乱蓬松的搭在眼前,眼睑下方黑色的阴影十分重,右脸侧有一道微显得红肿的阴影,狼狈而落拓。
在看到谢慈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眼像是一瞬恢复了神采,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难堪与惶恐。
“阿慈,对不起······”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般的:“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我·······”
谢慈却打断了他的话,长发的青年不远不近的坐着,两人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像是清晰的划分出两道人生的线。
“徐和韵,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挺感谢你的。”
青年的语气很平,像是平静的水面裹着一层雾。
“在刚入学的时候,你帮过我几次,可能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顺手拎起的箱子,快要摔倒的时候扶起的手臂,说自己多买了一份晚餐递给我的饭食·····或许都不止这些。”
徐和韵的眼睛随着谢慈的话语慢慢了几分水色,他的唇苍白的干裂,现下微微颤抖,显得有些可怜:“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次,阿慈我都记得、都记得。”
谢慈轻轻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徐和韵便控制不住的捂住了嘴,他的动作太狠了,像是要把自己闷死一样的,整张脸都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红。
谢慈垂眼继续道:“但是后来你开始对我冷嘲热讽,当时我真的很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我懦弱胆小,我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真心的将你当做一个朋友在对待,也是真的对你很有好感。所以在你后来表示出追我的意思的时候,我是真的尝试过相信。”
青年面上甚至露出几丝嘲讽的笑意,他轻轻点了点指尖说:“我想,我可能没法太快的对一个人交心,我没法很快的回应,担心会让你误会,所以我总是表现的纹丝不动、拒绝。”
“大概是当时的你也让我动摇过一瞬,让我以为你至少是真心的。直到我听到你在寝室里对他们表示对我的不屑,说都是逗我玩的。”
徐和韵怔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陡然产生一种荒谬感,浑身的鸡皮疙瘩好似都要起来了,心口蔓延上来一种疯狂的、面对命运分岔口的激动感,他的声音颤抖的像被剪刀剪碎喉咙一般。
“所以、所以如果我没有那么说,你是不是也有一瞬间是喜欢过我的?”
他的声音甚至有一种乞求的嘶哑感,像一条狼狈的落水狗,崩溃又绝望。
谢慈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直视他的双眼,语气平静:“我不知道。”
徐和韵却像是听到什么令人疯狂的消息一般,他的呼吸喘的有些过分,像是哮喘发作了一般,他说:“都怪我,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是我太蠢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说着竟开始自己扇自己巴掌,扇右脸,一掌又一掌,十分用力,像是泄愤一般,神情似喜似悲。
就差没跪下了。
谢慈静静的看着他发疯,等他冷静下来了,继续道:“其实后来我也是真的释然了,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探店,一起游玩,我以为你变了,至少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别说了。”徐和韵哑着嗓子道。
他的眼睛一片猩红,眼睑下的透明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往下掉,神情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额头泛出微鼓的青筋,十根手指捏的很紧,泛出古怪的白。唇侧的虎牙咬碎了血肉,泛出一片刺眼的殷红。
“别说了,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我这个人就好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是我厚颜无耻,明明我看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齐景澄是真的爱你,我知道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看着他幸福才对。你已经那么苦了,是我太卑鄙了,我无耻,我活该坐一辈子牢。”
徐和韵明显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了,他甚至开始用头撞玻璃墙,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咚咚’声。
谢慈的眼中却依旧平静,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的,他说:“徐和韵,我很好奇你到底觉得喜欢是什么。是监视别人、挑拨离间、侮辱羞辱吗?”
“做出这些事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喜欢别人还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徐和韵动作顿住,一双眼中满是泪水和蔓延的红色蛛网。
裂出血痕的嘴颤抖着,他大概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被全盘否定了,连同着他的爱和他这个人,一起被丢进垃圾桶、臭水沟。
谢慈轻轻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他的长发束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垂在颈后,有种清雅温润的感觉。
他说:“徐和韵,就这样吧,再也不见了。”
青年的背影很好看,高挑瘦削,恍惚像是林中青翠的木竹。
谢慈就像他做的一场经年未醒的梦,风一吹,一切都散了。
彻彻底底的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日子似乎开始重新回到正轨上了。
谢慈心中其中对丈夫那日对照片古怪的举动还是有些犹疑,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齐景澄说。
那个视频他没给齐景澄看,担心刺激到对方的神经。
谢慈只隐晦的提起过结婚照的事情,齐景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谢慈比谁都了解丈夫,也清楚丈夫可能是顾忌着什么不好说。
至于顾忌着什么,谢慈心中其实也有数。
他与丈夫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个冒牌货的事情。丈夫这阵子捣鼓请了许多大师,大概也是有些效果的。
或许现在还不是能同他说的时候,谢慈想。
日子平常,连时间似乎都变得快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齐景澄开始发现一件令他惊恐的事情。
他的脑中会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另外一段记忆。
那是一段他从未接触过的记忆,记忆中的‘他’对妻子十分冷淡,拒绝妻子的靠近与求欢。
这种感觉十分古怪,好像是失去的记忆回来了,却又像是无形之中,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与他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