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澄推开了谢慈。
毫不留情的、没有一丝一毫对妻子应有的怜惜。
甚至男人那张沉稳英俊的脸上都没有几分多余的表情,冷漠足以概括他全部的态度。
谢慈猝不及防的被丈夫推开,他那双漂亮的黑眸尚且带着几分湿润的、希冀的水汽,黑色柔顺的发垂在他的脸侧,给人一种易碎的柔美感。
沉默蔓延在这对夫妻之间,像是某种摇摇欲坠的预警。
谢慈并没有说话,他的眼形有些长,此时氤氲的水汽几乎要夺眶而出。
齐景澄居高临下的看着长发的、温顺的青年,好一会儿他将薄薄的被子铺开盖在自己身上,背朝着谢慈,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有点累,先睡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看上去他丝毫不曾为青年动容过片刻。
可事实上,齐景澄的脑海中浮现的全部都是青年的一颦一笑,他的鼻息中全然是青年澡后的温润的馨香,就连他的被褥都沾上了对方的气息。
就好像,此时他正搂着那温顺的小妻子入眠一般。
真是疯了。
齐景澄觉得这应该是原主残余的情感与记忆在作祟,他试图睡过去来逃避。
当然只是徒劳。
他的五感似乎被无限的放大,敏锐到连谢慈掀开被褥的呼吸声都能感觉到。
暖色的灯被人熄灭,黑暗袭来的一瞬间,齐景澄听到身后青年压抑的、小心的声音。
“晚安。”
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让对方伤心了。
可是没办法,人总是自私的,更何况,齐景澄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不是自愿穿到原主身上的,也没义务去违背自己的意愿扮演别人的丈夫。
这太荒唐可笑了。
只当做黄粱一梦就好了。
不过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尤其叫他无法忍受的是,原主为什么偏偏叫着他的名字,却长着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脸。
叫人膈应。
齐景澄正想着,忽的他好像听到耳畔传来一阵诡异的、类似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冰冷的甚至有些刺耳,这样的声音叫齐景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
随后,他看到眼前出现一片莹白的字标。
上面有几行正楷小字,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古怪的经文。
“1、请不要主动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
“2、扮演并彻底取代原主,你有自由改变一切的权利,但请记住,务必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你不是原主or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3、你是齐景澄。”
“4、你是齐景澄。”
“5、扮演并取代成功后你将在规则内获得想要的一切。”
齐景澄整个人几乎全部僵住,在这几行莹白的字标浮现出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一瞬间自己仿佛即将脱离身体。
他像是整个人置身于黑色的潮水中,无法动弹,任由人提线摆弄。
那五条准则简直像是烙印一般刻入他的脑海,这根本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抵抗的。
齐景澄看到第二条准则慢慢的仿佛被血液浸染一般,那分明是触目惊心的、猩红的提示,寓意着某种不详与警告。
男人的额头慢慢溢出几分冷汗,他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今天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可以解释清楚的。
更糟糕的是,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的手中。
之所以出现这些规则,更像是游戏开始前对玩家的提示。
尤其是第二条规则。齐景澄慢慢转动眼球,确定了一件事。
他今天只与原主的妻子谢慈有过接触,而第二条规则颜色变红说明他已经触犯了规则。
原主是个爱妻的人设,他今天几次三番的拒绝谢慈,已经违背了人设的基准,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是他已经引起了谢慈的怀疑。
齐景澄的黑黢黢的眼定格在最后一条规则上。
“扮演并取代成功后你将在规则内获得想要的一切。”
驱动人类本性的永远都是利益,无一例外。
谁也不知道齐景澄最后做下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在此之后,当他察觉到身后妻子细微的、颤抖的呼吸声时,他终于不再是漠视的态度,而是轻轻掀开被子,动作略有些僵硬地揽住青年宽瘦适宜的肩。
男人生疏的安慰:“阿慈,怎么了?”
几乎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齐景澄便看到,靠在他怀里的小妻子一双黑润的眸中露出好些委屈的神色,水雾浮动,泪痕都叫人觉得心疼。
那并不是阴柔的娇态,而是一种成熟的作为妻子、男人、伴侣的不解与委屈。
谢慈扣着齐景澄的五指,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僵硬,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云在黑幕低垂:“景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即便是如此黑的夜,在这一瞬间,齐景澄也能看到青年眼中微弱的光芒,对方完全信任、依赖的的模样简直像是熠熠发光的星辰。
谢慈很认真的同他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景澄,我们在一起这样久了,你可以相信我,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他说着说着,起身从床头柜中拿出三张银行卡递给齐景澄。
谢慈说:“景澄,如果是公司的事,或者是资金周转不开,我也可以帮你。虽然我的存款可能不够看,但也能帮到一些,这几张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你先拿去用。我们的钱不用赚的太多,我只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们都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对方笑着同他说的模样简直天真的可怜。
齐景澄一瞬间手指微紧,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口似乎都干涩的有些难受。
他挪开目光,声音有些哑,大概还是有些愧疚的:“阿慈,不是公司的事,银行卡你自己留着。今天是我自己的原因,情绪不太高,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谢慈认真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丈夫没有骗自己,才将银行卡收回床头柜中。
他的钱就是齐景澄的钱,谢慈一开始赚钱也完全是为了两个人的小家而已。
谢慈最后是靠在齐景澄怀里睡着的,他的头枕在对方结实的手臂上,在快要睡过去的一瞬间,谢慈莫名的想到一个问题。
好像这是他第一次枕着丈夫的手臂睡觉的。
齐景澄从前都是手脚并用的将他完完全全裹进怀里,男人当时笑着告诉他,这样才有安全感,就好像和谢慈真真正正的彻底融为一体了。
**
生活再次恢复到正轨上。
那一日齐景澄的冷漠与异常似乎只是一场梦。
周末一过,谢慈便也要每日上班,齐景澄近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两人几乎又恢复了那种早晚都见不到的状态。
甚至谢慈发现齐景澄一周快有一半的时间都睡在公司里。
青年不是没打过电话问,大多数时候都是助理接的,助理一直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担心谢慈误会,还特意拍了几张照给谢慈看。
齐景澄真的很累,眼中尽是红血丝,连下颌的青黑的胡须都冒出来好些没来得及刮了。
谢慈心疼的很,助理便安慰他,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公司上市了就好了。
谢慈知道齐景澄有雄心壮志,想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他这样善解人意,自然不会舍得去阻拦齐景澄。
对于丈夫不爱惜身体的行为,他也只能多打几个电话,或者叮嘱助理去看着些,至少不能把肠胃饿出问题。
齐景澄都这样忙了,谢慈自然不会再多想什么。
但对于丈夫与他日益减少的微信聊天、语音聊天,谢慈还是失落的。
往往是他同齐景澄说句话、分享一个视频,得好半天才能收到回复,并且对方的语言还十分的公式化,语气甚至跟他的那位助理差不多。
简直让人怀疑齐景澄是不是将微信给助理,让助理来回复的信息。
就这样,慢慢的,谢慈发信息的次数便也肉眼可见的变少。
爱人之间的分享欲是很重要的,人们的感情都是需要联络维持的。这句话还是齐景澄当初告诉谢慈的。
手机弹窗震动了一下,谢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随即眼中便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是助理发来的信息,大致意思是今天的总会议举办的十分成功,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如果没意外的话,接下来大家都会放松休息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今晚齐景澄会回家。
谢慈直起身来,他的情绪明显的高了不少,顺手用皮筋将长发扎起来就去了超市。
青年盘算着丈夫前段时间饮食不规律,现在正好有时间来调整。
谢慈做了许多丈夫爱吃的菜,只是里面的调味料特意加少了一些。
青年拿起筷子夹起一些尝了尝味道,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丈夫吃到这些菜的时候应该会皱眉,然后无奈的告诉他自己的胃病已经好了很多了,想吃点味道稍微重些的。
他想着便忍不住的弯唇,到底他还是心疼齐景澄的,还留了一盘口感和味道稍微重些的水煮肉片。
“叮咚——”
门铃声响了起来。
谢慈将菜摆好,擦了擦手走到玄关处打开门。
青年的表情温顺而柔软,肉粉色的唇抿起一个漂亮舒心的弧度。他像一朵人人采撷的花。
这是门口的男人看到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谢慈却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凉下了脸,但他很快又看到来人身后的齐景澄,鉴于对方是丈夫的好兄弟,于是他又撑起礼貌的笑,声音温和的像是毫无芥蒂:“请进。”
来人名叫徐和韵,是齐景澄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而且他和齐景澄、谢慈都是大学的室友。
对方长相偏小,笑起来有一对虎牙,看起来阳光无害极了。
但只有谢慈知道,这人的脾气是多么的变幻无常、恶劣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