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夜空深沉寂静。
宽敞的卧室内,彻底餍足的林婳,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摊在柔软的两米大床上,脑袋还枕在活好颜值高的男大学生腹肌上。
室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玻璃窗映入,落下半室清浅的光华。
谢羲沅问:“姐姐想要什么?”
“要个孩子,怎么样?”林婳懒洋洋道,语气就跟讨论明天吃什么一般随意。
半晌,没有听到谢羲沅的回应,林婳抬起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纠缠在一起,谢羲沅仿佛才回过神,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这样的优质基因,生下来的小孩一定超棒!”林婳看着谢羲沅英挺的五官,继续道,“如果是男孩,说不定就是Q版的你,如果是女孩,就像在练我自己的小号。”林婳说着,脑补起两个小团子,不由得笑起来,“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林婳对待婚姻一直是消极的态度,她不相信天长地久,更不信忠诚坚贞,婚姻的本质就是把两个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彼此扶持着度过余生。这跟爱情没有关系,只是人类报团取暖,抵御风险的一种生存方式。但随着社会进步,物质越来越宽裕,生活越来越便利,独立的人不需要抱团。而且,对于女人来说,选错了人,可能不仅取不了暖,还会带来灾祸。
之前林芝一直催她相亲催她结婚,她不为所动。如今林芝催她生孩子,她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她不缺钱,她妈又有时间,养个小孩绰绰有余。而她忙工作的时候,她妈有人陪伴,就不会寂寞。尤其是将来,姥姥姥爷离开之后,她妈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会更需要家人陪伴。
林婳本身对于生小孩这件事完全不排斥,虽然父母婚姻不幸,但是妈妈这一路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和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快乐。她觉得如果她有一个小孩,肯定也会把孩子照顾培养的很好。
过了许久,谢羲沅回道:“太早了,我还没毕业,不适合。”
林婳等他说话等的直犯困,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又不耽误你什么……不需要你生,不需要你带……你是怕对孩子负责任吗……”
“不是。”谢羲沅还是坚持道,“我不喜欢做没准备的事情,等我毕业了再说吧。”
林婳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呢喃道:“你春天播种,秋天就收获一个孩子,不香吗……”说完,她再也扛不过困意,彻底睡了过去。
谢羲沅坐起身,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低声道:“以后会有的。”
他把她身体放好,躺下,将她圈在怀里。
一片静谧中,两人的呼吸声交错起伏,缠绵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林婳睡到自然醒。
当她起床后,发现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谢羲沅不知所踪。
林婳给谢羲沅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谢羲沅道:“今天有课,回学校了。”
他早上起床时见林婳睡的那么沉,没有打扰她。
林婳问道:“那你晚上有空过来吗?”
“下午就有空,你等我。”
“我下午得上班哦,咱们就晚上见吧,我去学校接你。”
“好。”
林婳洗漱之后,出门吃了个早餐,直接去酒店。身边有个吞金兽,她对工作丝毫不敢怠慢。
下班后,林婳去接谢羲沅,两人在学校旁边吃了一顿饭,林婳说,“你把画室那边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整理一下,带到那边去。”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林婳正要下车时,谢羲沅说:“没几样东西,我一个人收拾就行。”
“行吧。”林婳乐得轻松。
谢羲沅离去后,她坐在车内看手机。
一会儿工夫,就见谢羲沅拎着一个小箱子下来。
林婳不禁感慨,男人收拾东西就是利索。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林婳主动帮谢羲沅把几件家居换洗服挂到卧室的衣柜。又把洗漱用品一一放到卫生间。谢羲沅的东西没几样,倒是她自己的护肤品化妆品摆了个琳琅满目。
谢羲沅无所事事的跟在她身旁,看她像小蜜蜂一样,这转转那转转,没多久,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他们俩的痕迹。
忙完后,林婳拿出两瓶刚才在楼下买的鸡尾酒,递给谢羲沅一瓶,坐到沙发上,拉开瓶罐,喝了一大口。
谢羲沅接过鸡尾酒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甩给林婳。
林婳愣了下,打开看,里面是一块玉坠。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块玉的色泽和触感都很好,造型就是一头牛。林婳对玉没什么研究,一般只见过貔貅观音弥勒佛之类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别致的玉牛,雕工很不错,浑然天成。
“……这是?”林婳疑惑的看向谢羲沅。
谢羲沅道:“送你的礼物。”
“啊……”林婳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手里的小玉牛。
昨晚一时兴起跟他聊了生孩子的事情,虽然他拒绝了,但她也能接受。
不仅是他还没毕业,她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许周行的位子空出来,没准努努力,她能在今年被提上去。
其实她也不急着要孩子,只是林芝每天十万火急,昨晚还说要跟孙子团员,她才跟他顺口聊了几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倒是没想到,谢羲沅在拒绝她之后,还真送她一个礼物。
林婳对玉没什么研究,但觉得这个小牛确实很别致,握在手里温润通透。她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真可爱!”
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没想到弟弟眼光这么好,能挑出这么漂亮的小玩意儿。
“今年正好是牛年。”林婳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也是属牛哦,今年是你的本命年。”
“嗯。”谢羲沅应了一声。
“据说本命年会不太顺,你要注意点。”
谢羲沅轻嗤一声,淡道:“我不迷信。”
林婳把玩着手里的小牛,“这个越看越好看诶,我戴上试试。”
盒子里还有一根黑色的皮革编制链,林婳把链子的锁扣套上玉坠,对谢羲沅道:“你帮我戴上。”
谢羲沅放下鸡尾酒,走到她身后,帮她戴在了脖子上。
林婳走到玄关处的落地镜前,这个玉饰搭配毛衣,竟然意想不到的好看。
她走到谢羲沅跟前,笑盈盈看他,“我戴起来怎么样?”
谢羲沅的目光落在那个玉坠上,眼神变得悠远,他点下头,“不错。”
林婳俯下身,凑过脑袋亲了下他的唇角,“我很喜欢,谢谢宝贝。”
虽然只是一个小饰品,但弟弟难得主动送她一次礼物,她还是打心底愉快。
当晚,两人激烈运动后,林婳在谢羲沅身旁沉沉睡去。
谢羲沅坐起身,伸手轻轻抚上贴在她胸口的玉坠。
这是他八岁那年,爸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九岁时,他们去世,这也是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中学时他一直戴着身上,后来有一次跟人打架时,带子被拉断,幸好他及时把东西抓住才没有磕到地上。在那之后,他把这块玉仔细存放,没有再戴。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把它带上,让它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谢羲沅昨晚想了很久,决定把这份最珍贵的礼物送给林婳。
这是他对她的回应和承诺,她想要的孩子和未来,以后一定会有。
……
林婳自从开启金屋藏娇模式后,为了昂贵的房租,的确做到了隔天就去谢羲沅那边,有时候甚至连续几天待在他那里。
她体会到古代君王有了宠妃后不想上朝的心情。
她也想。但她必须得工作,不然宠妃就不属于自己了。
谢羲沅送给她的那块玉坠,一开始她几乎每天带着,一方面是为了哄弟弟开心,一方面也是自己确实喜欢。后来有一次因为服装搭配需要,她把这个放在家里,换上其他配饰。
结果,当天晚上,她来找谢羲沅,两人恩恩爱爱时,谢羲沅就发现了。
他问她:“姐姐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林婳一愣,回道:“喜欢啊!”
“那你怎么不戴上?”他又问。
“……”大学生是难得给人送一次礼物吗,这么在意?林婳为了不打消他的积极性,解释道,“因为今天穿的衣服搭配不上,放在家里了。”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转念又提醒她,“不要弄丢了。”
“放心啦。”林婳攀上他的肩膀,笑容温柔又缱绻,“姐姐会像宝贝你一样,宝贝你送的礼物。”
谢羲沅俯下身吻住她,更加用力的感受那一片温柔乡。
清明节来临之际。谢羲沅提前跟林婳打招呼,学校放假,他得回北城一趟。林婳估摸着他是得回乡祭祖。她主动帮他把机票买好,又把他送到机场。
办好登机牌之后,距离过安检还有半个小时,林婳跟谢羲沅坐在一家咖啡厅。
机场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龚瑞川送蒋兰舒跟蒋兰心回老家,蒋兰心四处扫视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林婳和谢羲沅。
蒋兰心顺手指过去,“那不是婳婳吗?”
龚瑞川和蒋兰舒都看了过去。
咖啡厅内,林婳挨着一个男人坐着,男人好像在玩手机游戏,她在一旁指点,两个人姿态亲密,一看就是情侣关系。
蒋兰舒笑道:“我这快要登机了,就不过去打扰她了,估计她也不想看到我。”
蒋兰心一脸委屈道:“姐,你是姐夫明媒正娶的老婆,又不是什么情妇小三,你怎么就一副怕她怕的要死的样子。”
“你乱说什么呢!”蒋兰舒斥道。
“本来就是,生怕惹她不开心,一天夹着尾巴做人。可就算这样,我看林婳对你也没有尊重过。”
“行了,你闭嘴,少说两句。”蒋兰舒呵止。
“我就是当着姐夫的面,感叹一下而已。都说后妈难当,给一个小孩子当后妈都不容易,给一个女强人当后妈,简直是地狱模式。”蒋兰心道,“我还不是怕你受委屈。”
龚瑞川眉头微蹙,道:“林婳只是性格比较要强,但她很好相处,你们多跟她接触,熟悉起来就好了。”
“我明白。”蒋兰舒微笑。
她的目光看向林婳那边,低声道:“不过她这个男朋友,还是个大学生,不太靠谱,为了林婳好,趁早劝她断了吧。跟这样的小男生在一起,除了花钱和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将来。有些话我这个做后妈的不方便说,但你要上点心。”
龚瑞川点头:“我知道。”
龚瑞川把她们俩送过安检之后,返身往回走。
林婳和谢羲沅还在咖啡厅里,谢羲沅开了一把连连看打发时间,两人一起找同样的图案,玩的不亦乐乎。
连续过了几十关后,越来越难。
往往是林婳还没发现怎么消除,谢羲沅已经继而连三的一顿操作猛如虎。
林婳嗔道:“你欺负我年纪大是不是,反应那么快!”
谢羲沅轻笑了声,“我是怕等会儿不通关,有人又要郁闷。”
“……算了,我服老,你秀吧。”
龚瑞川走到他们桌边,开口道:“婳婳。”
林婳一抬眼,看到她爸,愣了下,“爸,你怎么在这儿?”
谢羲沅随之抬起目光。
看到林婳爸爸后,他马上关掉手机游戏,正襟危坐。
“我送你阿姨回老家。”龚瑞川坐到他们对面,目光打量着谢羲沅,说道,“她们刚走。”
“叔叔,你好。”谢羲沅主动打招呼。
龚瑞川淡淡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神情里带着一股挑剔和审视。
上次婚礼时,他已经见过谢羲沅。但那时候,他觉得林婳只是谈个恋爱,对谢羲沅没太在意,也不想去管。
他主动给林婳牵线,介绍朋友的儿子。恰好对方对林婳有好感,他鼓励他大胆追求。谁料,过了一段时间,对方来找他倒苦水,说她女儿有意中人了,正在发展中。
龚瑞川这才重视起林婳男朋友的问题,一直想抽个时间再跟谢羲沅见一面,好好聊一聊。
没想到这次在机场遇上了。
“你们这是去哪儿?放假出去旅游吗?”龚瑞川问林婳。
“没有,我送他。”林婳简短道。
“外地人?”龚瑞川看向谢羲沅。
谢羲沅道:“我是北城人。”
“哦,以后是要一直留在这边发展吗?”龚瑞川道,“我跟她妈就这一个女儿,是不会让她去外地的。”
“……”林婳尴尬的脚指头要抠出一座别墅。
她赶在谢羲沅回答前,说道:“他还在读书呢,以后的事谁知道,你别问那么多。”
“现在大几了?”龚瑞川压抑着不满,再次打量谢羲沅,难道看起来这么嫩。
“我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谢羲沅回道。
“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S大,美术。”
龚瑞川还想说什么,林婳截断他的话,“行了,他登机时间要到了,我先陪他过去。”
林婳迫不及待的把谢羲沅拉走。她爸这种查户口的交流方式,真是让人吃不消。
但谢羲沅起身后,顿住步,看向龚瑞川,有礼有节道:“今天时间仓促,下次再陪叔叔聊。”
“好。”龚瑞川点头。
林婳把谢羲沅送走后,发现她爸还在机场等着她。
两人一道往机场外的停车场走。
龚瑞川本来不想干涉她的感情生活,但找个大学生给他的感觉太离谱了,忍不住问:“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小半年吧。”
龚瑞川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感情还不深。
“你们不合适,还是趁早算了,不要耽误自己的时间。”
林婳没做声。
龚瑞川接着道:“他今年才毕业,学美术的,还是外地人,未来完全没个定数,你都快三十了,跟这样一个年轻人耗不起。长得帅没有用,你要找踏实顾家的,能结婚的男人。”
“结了婚又怎么样?”林婳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像你们一样,结婚又离婚吗?”
龚瑞川道:“我跟你妈的婚姻是失败的案例,不代表会发生在你身上。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幸福的婚姻。”
“对呀,就像你的二婚,很幸福。”林婳笑了笑。
一阵风吹过,林婳拢了拢外套,双臂抱胸,步伐加快往马路对面走。
龚瑞川跟在她身旁,眼看着一辆车由一侧驶过来,他立马伸手拽住林婳。林婳脚步一顿,等那辆车开过,他才松开手。
“我跟你妈分开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过也会寂寞。”龚瑞川无奈道,“我不是圣人。”
“当初你们离婚的时候,是你主动放弃抚养权的。”林婳冷笑,“一个人过,不是你想要的吗?”
龚瑞川深感女儿对他成见太深,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解释。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你现在不懂,等你成家以后,你就会明白。”
林婳脸上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凉:“我永远不想明白。”
“你听爸一句劝,你跟这个男生在一起,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龚瑞川再次回到原本的话题上,“爸爸认识很多优秀的晚辈,也有长相帅气的,你跟他断了,我一定给你介绍一个让你满意的。”
两人走入停车场,林婳微笑道:“爸,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这么多年没有你,我还不是过的好好的。”
说完,她跟他分道扬镳,走向自己的停车位。
上车后,林婳给她妈打电话。
“我这边忙完了,去哪儿接你们?”
“我在你姥姥这儿。”
“行,我马上到。”
林婳发动车子,往她姥姥家去。这几年林芝跟父母关系缓和后,每到清明都是林婳开车带他们去乡下祭祖。
把三位长辈接上车后,姥姥迫不及待的问林婳:“怎么不把男朋友一起带上?”
“咱们去祭祖,带他干嘛。”林婳失笑。自从上次元宵节,她妈把谢羲沅照片发给姥姥后,每次姥姥见她都要问她男朋友的事情。
“一起去踏青啊。”姥姥道。
“人家也要回去祭祖。”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给我们看看?”
林芝现在有了同盟军,坐在一旁看戏。这句话她念叨了有半年了,到现在她那个准女婿都没上门吃过一顿饭。要不是看林婳确实恋爱的如火如荼,经常跑出去过夜,她都得怀疑是不是随便找个男人来糊弄她。
“听说还是大学生?”姥姥又说,“你们打算毕业就结婚吗?”
林婳:“……”
一直不吭声的姥爷哼了一声,“不结婚就趁早分了。”
林婳:“…………”
听说三十岁是一个坎,三十岁之前家里人会疯狂催婚,三十岁之后大家都佛了放弃了。
她默默等着那一天到来。
……
头一天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到了清明节这天陡然阴沉下来,全国大范围在降雨。
乌云压顶的天空下,雨幕笼住大地。
北城远郊,私人陵园里。
谢羲沅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陵墓前。
身旁的人为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又顺着伞檐飞溅而出。
方圆百里再没有其他人,在这寂远的旷野和磅礴的大雨中,男人低低的话语变得微不可闻。
“那家定期汇款的空壳公司,跟谢家三位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一声闷雷响起,仿佛天公在咆哮。深紫色雷电在天幕上划开一道道裂痕。
“谢思华,谢思明,谢思月,都有可能是指使那个司机动手脚的人。”
“目前还没有排查出来,到底是谁。”
谢羲沅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