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茵陪着外婆在宽阔的草地边晒太阳,眼睁睁看着李院长指挥来往的工人,将行李搬到了门口。
疗养院的专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就等着送外婆去另一家条件更次的康茂疗养院。
外婆望着他们,茫然地问白茵道:“谁的行李啊?是不是隔壁的胡老太要走了。”
白茵喉咙里像是梗着铅块似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淮骁问白茵要了地址,但白茵摸不准他究竟会不会过来,毕竟只是各取所需的塑料联姻。
邹母在邹玫芝和苏安宁的陪伴下,赫赫扬扬地走出大楼,来到草地上晒太阳。
看到白茵还杵在那里,邹母脸上微有不悦:“怎么回事,她们还没搬啊?”
邹玫芝立刻找来了李院长,不满地说:“李院长,你们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怎么人还没要搬走啊。”
李院长也很无奈,低声道:“白小姐不愿意她外婆转院。”
邹玫芝咄咄逼人道“我妈妈来你们疗养院,是来康养身体的,现在疗养院里住着她不想看见的人,心情被影响了,身体还能好得起来吗?”
“是是是。”李院长擦了擦额上的汗:“可我们疗养院从来只有接人进来,没有赶人走的先例,这实在是不太好开口啊。”
苏安宁冷声说:“当初她外婆入院,走的还不是我们苏家的关系,没有我爸,她能住得进这么高级的疗养院吗。现在我外婆不喜欢她们,让她们搬走,也是情理之中,怎么就不好开口了呢。”
邹母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说:“看来是我女婿说话不顶用了,在李院长这里面子不够大啊。”
“不不不,不是的,我们疗养院和苏总一直有合作,我本人是很钦佩他的。”李院长连声道:“我这就让她们搬。”
说完,他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男护工来到了白茵面前,说道:“白小姐,康茂疗养院的病房已经收拾出来了,现在请您上车。”
说着,他们便要上手抬外婆的轮椅。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白茵连忙护住了外婆,用力推搡着他们:“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就在这时,一亮黑色的迈巴赫风驰电掣地冲入了疗养院。
一个漂亮的飘移刹车,迈巴赫在白茵面前停了下来。
陈淮骁走了出来,一身禁欲系的黑西装,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束到了颈边,气质端方,表情冷淡。
车门被他用力掷上,这个动作明显带了几分怒意。
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人便是他的助理沈彬。
见陈淮骁出现,李院长神情大变,赶紧迎了上去:“陈总,您…您怎么来了?”
陈淮骁正眼都没有看他,径直朝着白茵走了过去。
白茵还和那几个护工僵持着,倔强地护着外婆,不让他们靠近。
其中一个男护工揪住她的手,试图将她拉扯着远离轮椅。
陈淮骁迈步上前,握住了一个男护工的手,一掰一折,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护工的手臂直接让他掰扯脱臼了。
他疼得连声惨叫。
周围几个男护工见状,踉跄着纷纷后退。
陈淮骁脸色冰冷,将白茵护在了自己身后。
白茵一直忍着眼泪,但此刻看着陈淮骁挺拔的背影,她有点控制不住,眼睛红了一圈,上前紧紧抓住了他微微硬质的西服袖子。
陈淮骁虽然不喜欢白茵功利算计的心思,但他也知道,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心里最薄弱的地方。
现在外婆被欺负,而无法保护重要的人的那种无助…
他任由白茵抓着他,这一次,倒是心甘情愿地给她当了救命稻草。
李院长见陈淮骁这般护着她,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上前对陈淮骁道:“陈总,我实在不知道您和白小姐认识…”
陈淮骁打断了李院长的解释,薄唇轻启,淡淡道:“李院长是嫌这几年疗养院生意太好,挑拣起病人来了?”
虽然神情淡薄,但言辞间威慑力十足。
李院长脸色大变:“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他调查过白茵的底细,只知道她是苏家不受宠的女儿,从南方乡下被接来北城,能搬进这高级养老院还是看在苏烨成的面子上呢。
谁能想到她竟然与陈淮骁有瓜葛。
“快快快。”李院长招呼着护工:“快把白奶奶的行李放回去!小心着点,磕着碰着找你们算账。”
“不必了。”白茵扬起指尖,指了指草坪对面不知所以的邹母:“让她搬走,我外婆要住楼上那间山景房。”
这…”李院长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太好办…”
白茵挽着陈淮骁的手臂,有靠山了,自然底气十足:“我外婆都能搬,怎么她就不能搬走了,李院长,是陈淮骁的面子大不过他苏烨成吗?”
“陈总,您看这…”
陈淮骁轻描淡写睨他一眼:“怎么,为难?”
李院长已经从陈淮骁眼底看到了他对这个女人的纵容和宠溺,只怕今天邹母是非搬不可了!
他宁可得罪一百个苏烨成,也觉不愿意得罪一个陈淮骁啊!
李院长毫不犹豫地转身,来到了邹母和邹玫芝面前:“夫人,这边护工会帮您把行李提下来,您就住之前白奶奶的那间房吧。”
邹玫芝听到这话,血液一股脑涌向头顶,面色涨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什么,你让我妈跟她外婆换房间!你疯了吧!”
李院长也没有二话,之前怎么强行让白茵外婆搬的,现在就怎么让邹母搬,叫了几个护工,将她的行李全部搬运了下来。
邹母不要体面地坐在地上,哭闹着,嘴里嚎啕大叫:“快叫女婿来!快叫女婿来啊!”
苏安宁也气的两眼发昏,不甘地望了眼白茵,跺了跺脚,给父亲苏烨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苏烨成听闻了事情的经过,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路上冒了一身冷汗。
来到疗养院,邹母揪着他的袖子,要让她这个出息的女婿给她做主。
然而,苏烨成看也没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陈淮骁面前,向他鞠躬,赔礼道歉:“还望陈总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邹母见此情形,指着苏烨成破口大骂:“好你个苏烨成,你是怂成包子了吗,这男人说白了就是你的女婿,哪有岳丈向女婿道歉的道理,大家来评评理啊!”
苏烨成丢脸至极,连带着也迁怒了邹玫芝,喝道:“把你妈带回病房去!”
邹玫芝因为是私人助理上位,平时在家里对苏烨成是十万个小心,温柔缱绻,生怕有一个不周到让他生厌。
这会儿因为母亲的缘故,苏烨成对她也生了厌恶,邹玫芝哪里还敢多言,连忙拉扯着邹母回一楼的房间。
白茵眼神微冷,说道:“等一下。”
苏安宁嗓音尖锐地说道:“你还要怎样!”
白茵笑了下:“是你外婆自己说,跟我外婆住在同一个疗养院里,降低了她的身份。既然如此,我看她不如搬走的好。”
邹玫芝脸色蓦然惨白。
北城最好的疗养院就是这家郊外山下的疗养院,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疗养院空出病房来,这会儿怎么能搬走呢!
“烨成…”邹玫芝拉了拉他的袖子。
苏烨成陪笑着,对白茵道:“小茵啊,邹奶奶是长辈,你不好叫她搬走的。更何况,她年事已高了,这会儿奔波周折,身体也吃不消啊。”
“她不能奔波,我外婆就能奔波吗。”白茵扫了眼不远处的面包车:“李院长这不都联系好了吗,就让她去康茂疗养院呗。”
邹玫芝面如死灰。
康茂疗养院比起这家来说,不管是医疗条件还是周围环境,都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呢。
苏烨成对陈淮骁道:“女婿,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吧…”
“谁是你女婿。”白茵冷声道:“刚刚她撵我外婆的时候,没听说是一家人。”
苏安宁实在气不过,还嘴道:“白茵,刚刚一声不吭,现在陈淮骁来了,你就狐假虎威成这样…”
白茵知道苏安宁一直没放下陈淮骁,心里还在意难平呢。
她索性和陈淮骁靠在了一起,故作亲密的样子,挑眉道:“他是我老公,我为什么不能狐假虎威,当初你要是不逼我代你联姻,现在狐假虎威的人就是你了,气不气?”
苏安宁恨得牙根都发麻了,恨不得把白茵生吞活剥。
但偏陈淮骁站在她身边,看样子也是护妻到底了,今天她和妈妈讨不了好。
终究,邹母还是坐上了面包车,满心责怪苏烨成,骂骂咧咧去了康茂养老院。
邹玫芝脸色难看,苏安宁更是气得发昏。
苏烨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回头看了白茵一眼。
这家境不宁的状态,又让他想到了白茵的母亲。
白茵母亲的优雅大气和邹玫芝的市井气,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当初那一步…终究是走错了。
追悔莫及,却已经无力挽回了。
山景房宽敞明亮,白茵拉开了白色窗帘,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远处苍翠的群山。
疗养院能看山的房间不多,这间山景房就是视野最好的房间。
自然,每天的费用也会翻倍。
白茵心里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拼命地赚钱,要让外婆的晚年过得舒服些。
“外婆,您看那边的山,山顶上还有雪呢。”
“外婆,您吃水果吗?我给您削。”
外婆没搭理白茵,盯着门边的陈淮骁慈祥地笑着:“小淮,小淮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给我看看。”
白茵没想到她竟还能记得起陈淮骁,又想到陈淮骁一贯不爱与人亲近,正要出言阻止,没成想陈淮骁走了过来,耐心地牵起了外婆满是褶皱与褐斑的手,很温柔地唤了声:“外婆。”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家小白啊,天天巴望着她淮哥哥来。”
“哪有!”白茵连忙辩驳:“外婆您记忆力不是不好么,肯定记混了!”
“那可不是!”外婆慈祥地微笑着:“离你生日还有小半年呢,她就每天去景区外面卖绣品,攒钱给你买礼物…”
陈淮骁笑了下:“我倒不知道,她对我有这份心。”
白茵见堵不住外婆的嘴了,索性将计就计,走到他身边揽住他:“可不是嘛,我当时要没这份心,今天淮哥哥也不会这样疼我啊,颁奖典礼看一半,巴巴地跑来为我出头。”
陈淮骁从她怀里抽出了手臂,表情淡淡的:“不早了,走了。”
白茵知道陈淮骁最忌讳什么,但她偏要在他的雷区蹦迪。
真心藏起来,戴上虚情假意的面具,这是她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认真的那一方,永远会输。
……
晚上,白茵躺在沙发上做蹬腿运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孙梨梨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们家老陈上热搜了。”
“什么我们家老陈,好难听啊!”白茵嫌弃地编辑文字:“跟老夫老妻似的。”
“好吧,你们家骁爷,上热搜了!快去看!”
白茵懒洋洋地戳进热搜,果不其然,热搜第一的词条正是——
星夜颁奖典礼,陈淮骁半途离席
白茵正疑惑呢,不过一场颁奖礼罢了,他即便半途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戳进词条里,白茵知道了原因。
星夜颁奖礼本来安排了陈淮骁为顶流女星孟浅浅颁奖。
对于孟浅浅来说,陈淮骁亲自颁奖,当然是至高的荣耀,还能合影、结识。
结果他半路离场,主办方只能临时随便找个人给她颁奖了,孟浅浅的面子顿时便挂不住了。
她也算是娱乐圈顶流级别的女星了,有颜值又有实力,资本也是力捧她,偶尔的小淘气人设,也让她圈了不少粉丝。
因此,今天陈淮骁的半路离场,让孟浅浅的粉丝们顷刻炸了毛,直接把话题顶上了热搜——
“心疼浅浅。”
“陈淮骁真的太嚣张了。”
“是啊,把我们家浅浅就这样撂下了。”
“大概这就是资本的底气吧,被陈淮骁撂下的明星可不止浅浅一个。”
“有本事他别靠艺人赚钱啊,吃着人血馒头,还不尊重艺人。”
……
陈淮骁虽然不是娱乐圈的艺人明星,但他的人气丝毫不会低于流量明星。
因此,热搜话题
白茵看着这一条条的评论,心里升起几分淡淡的愧疚。
她也知道陈淮骁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忙,但还是还是把他叫来了。
颁奖典礼任性离场在成了这么大的影响,陈淮骁指不定心里多责备她呢。
白茵走出房门,来到了陈淮骁的书房,探头朝里面望了望。
书房空空如也,他不在。
她又去房间兜了一圈,他也不在卧房。
“诶?”
人应该在家啊。
白茵来到了一楼,终于在一楼后花园的健身房找到了他。
露天阳光健身房里,他赤着半身,正吊挂在仪器上,做着仰卧撑支架上,一下一下地练着腹肌。
他皮肤很白,肌肉非常流畅漂亮,完全是衣架子的身材。脱了衣服,这一身肌肉也看得人血脉喷张。
白茵走到陈淮骁面前,看着他用吊挂的姿势,仰卧起坐,紧绷的皮肤有汗珠,顺着他肌肉的脉络,一滴一滴地留下来。
陈淮骁不知道运动了多久,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陈淮骁,你练完没有?”
陈淮骁已经习惯了这女人“有事淮哥哥,没事陈淮骁”的套路,面无表情道:“怎么,等不及了?”
“不是那个!”白茵控制着脾气,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你又做了什么?”
“网上的,你没看吗?”
“网上怎么了。”
白茵看着陈淮骁平静无澜的表情,敢情网络上骂他骂得腥风血雨,这家伙压根不知道啊!
她还想着给他赔罪,或者安慰几句呢。
不过以陈淮骁的作风,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正如他所说,他是生意人,不是明星。
所以舆论风评是好是坏,都不会影响他赚钱。
他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事。
白茵心里百转千回,不知该道歉还是什么都不说。
陈淮骁见她满脸纠结,没搭理她,继续仰卧练腹肌。
“陈淮骁,你停一下。”
陈淮骁停了下来,倒挂着,神情轻微不耐:“又怎么?”
“没什么。”白茵慢慢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倒过来的脸:“过来亲一下老公。”
陈淮骁感觉到女孩宛如蝴蝶轻触一般的轻吻,落在他唇角边,淡淡的,滋味却是绵长。
“一嘴汗,咸不咸?”
白茵舔了下唇,还真是!
“呸呸,呸!”她赶紧用袖子擦了下嘴,转身离开。
陈淮骁嘴角仍旧上扬,笑意却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