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早浅黄,水文新绿微。
二月十八,春分,晴,秦亦已经做好了前往京都的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在此之前需要和村里人打声招呼。
拜托村长帮忙照看一下院子,并且告诉他冰窖里有许多酿制的好酒。
省着点喝的话也许能喝个一年半载的,
听到有酒,村长满面笑容的答应了,并且祝他一路顺风。
村长坐在院子里,笑眯眯的望着秦亦离开的方向,突然听到妻子数落道:“你就不问问他去哪里?”
“嗐,小亦早晚会离开的,以他的本事不应该呆在这个小村子里。”
“很可能是跟着苏婉儿离开吧!到也挺好,那女娃我是喜欢的很啊!”
“就是不知道这一去,多久能够回来了啊!”
“亦或者,这一别,日后难相见喽!”
秦亦来到七叔公家,为他检查了下身体。
身体依旧很好,不得不说以七叔公的高龄很难有如今的身体素质。
在这个时代,由于医疗落后,人们的寿命普遍是六十几岁,像七叔公这样的九十多岁高龄,确实罕见。
如此看来,临阳绝对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秦亦紧紧握住七叔公的手,满脸郑重道:“你老保重身体,等我结婚那日,还要邀请您呢!”
“唉,好!不用担心我,老头子身体好的很。”
“倒是你出门在外,难免会受到欺负啊!”
七叔公浑浊的眼睛中透露出真挚的关心。
在他眼中,眼前的少年永远是个孩子,孩子离开家乡,心里总归是担心。
秦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拍了拍七叔公的手。
“您放心吧!”
春风杨柳离别路,依依难舍眼含情。
青山遮挡似帘幕,飞花飘在水流处。
在秦亦离开后,七叔公望着放晴的天空,瓮声瓮气的念叨着。
三叔家,苏玉生正在聚精会神的给鸭子拔毛,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
起身擦了擦手,对秦亦笑了笑,然后冲着屋内喊道:“爹,小亦来了!”
三叔闻言弓着身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同时几个孩童从他身边跑了过来,围在秦亦的身边。
“小亦哥哥!”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叫喊着。
秦亦跟着三叔走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闲聊起来。
聊了一会后,秦亦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三叔望天,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唉,老头子一介草民,大字不识几个,也说不出什么有深意话。”
“不过你要记住,如果在外面累了倦了,那就回来。无论什么时候,三叔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谢谢三叔!”秦亦起身行了一礼,表示他的话都已经记在了心里。
在二人聊天的片刻,苏玉生抓紧忙活了起来。
等到秦亦准备离开的时候,苏玉生叫住了他。
“小亦,这两只鸭子路上带着吧!”苏玉生一脸娇憨的挠了挠头,将忙活了半天清理好的鸭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能给你拿点吃的了!”
“要是提前知道的话,还能给你做出来,带着路上吃!”
“但是没有什么准备,路上饿的话生个火,自己烤一下吧!”
秦亦咧嘴轻笑,抱住了苏玉生,眼眶彻底红了。
苏玉生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保重!”
“保重!”
虽然只有二字,但是秦亦感受到了其中最朴素的情感。
这次秦亦没有矫情,拿上了苏玉生为他准备的东西。
对他来说两只鸭子不算什么,但是礼轻情意重,他收的不是鸭子,而是那份情谊。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回到家中,秦亦来到吴德的房间,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流氓的口哨声,吴德提着木桶背着一根竹竿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
“秦小子!秦小子!今晚贫僧想喝鱼汤!”
吴德冲着房间大吼大叫起来。
“喝什么鱼汤?”秦亦从屋内走出来,低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木桶,里边竟然有几条个头挺大的黑鱼。
“你钓鱼去了?”打量了一下吴德的身上,秦亦挑了挑眉问道。
吴德举了举手中的竹竿,不理解的询问:“贫僧的装扮很难看出来嘛?”
“这倒不是!”秦亦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光头:“可是钓鱼为何头上会有水草?”
吴德用手摸了摸头顶,果然摸到了一根沾满污泥的水草。
“不小心甩上去的!”吴德将水草丢在地上踩了踩,违心的说道。
苏婉儿背着竹筐从院外走来回来,里面是刚洗好的衣服。
来到秦亦身边,自动的忽略掉了吴德,苏婉儿掩嘴轻笑道:“刚刚在江边洗衣服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姐妹。”
“听她们说有一大聪明在江边钓鱼钓了一下午没钓到,于是大聪明恼羞成怒,脱下衣服,跳下水中和水里的鱼大战起来!”
听到这话,秦亦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不出意外的话,吴德就是那位大聪明了吧!
“咳咳~”吴德咳嗽一声,解释道:“贫僧认为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抓到鱼,那么就不必在意那些细节!”
苏婉儿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吴德的装扮,然后询问的看向秦亦的眼睛。
秦亦眨了眨眼,示意她想的没错。
于是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哼!肤浅!”吴德一甩衣袖,将竹竿扔在一旁,进屋洗漱换衣服去了。
夜晚降临,秦亦坐在院子里清理着黑鱼,吴德坐在一旁满脸的不忍之色,一会定要多吃一点。
秦亦边清理着手中的鱼,边向他询问道:“你去不去京都?”
吴德闻言眼神一亮,猛地点了点头。
“你要去京都?”吴德问。
“嗯!”秦亦回答。
“太好了!贫僧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都呢!”
吴德眼神中满怀期待,言语中满是激动。
“请务必带上贫僧!”
“额…好!”秦亦一脸懵逼的答应,剧情似乎和他想的不太对啊。
然而他怎么会了解吴德的想法呢?
吴德可是早早了解到,京城有善…舞姿者。
如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再是那个没人叫,起床,硬不起来的他了。
现在不需要有人叫,起床,他也能起来了。
在院子里架了口锅,秦亦准备做豆腐鱼汤。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苏婉儿端着碗小口的喝了点鱼汤,连连称赞道:“哎呦,不错哦!”
“豆腐真好吃!”
不知为何,秦亦总感觉此豆腐非彼豆腐。
吴德贼眉鼠眼的不断从二人身上打量着,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两人之间,秦亦应该时常是落于下风的。
秦亦被他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冲吴德龇了龇牙:“看什么看!吃你的鱼去!”
吴德不屑的做了个鄙视的动作,整天就知道对贫僧凶。
有本事你对苏婉儿凶去啊!
其实秦亦也想对她凶,但是太大了,对不起来啊!
时间匆匆,转眼间,三天时间已过。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夜有阴。
天未亮,房间内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朦朦胧胧之间,秦亦觉得唇间传来一抹柔软。
很快,秦亦便清醒过来,但是并未睁眼,突然,一段轻柔且湿乎乎的东西闯入了嘴巴。
许久之后,房间内人影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
在包裹中取出一封信件,放在床头,然后人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黑暗中,秦亦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果然与预想的没差,某人这是准备偷偷逃跑啊!
借着月光,秦亦穿好衣服,将信封塞进怀中。
走到村头,秦亦冲着苏家村躬身一拜。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离别道,此会在何年。
苏婉儿离开后,沿着小路一路前行,直到遇到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颇为熟悉,正是胖和尚吴德。
在见到他的时候,苏婉儿顿时便知道某人也知道了。
“姐姐,您可算是来了,贫僧喂了三天蚊虫,就是为了等你!”
正在吴德说话之际,一道熟悉的少年声传来。
“世人谓我恋临安,其实只恋临安某!”
临阳城以前也叫临安城,如今当地的百姓仍旧还是有人叫做临安。
为什么会如此呢?因为有个憨批在最初上报城池的时候,将临安写成了临阳,不过影响不大。
据说那人还写过书,就这水平还不如去种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秦亦手中拿着封信,借着月光,大声朗读着。
秦郎:
轻启书笺,见字如面。
我的少年,你可安好?很幸运,在这乱糟糟的世界,遇到了属于我的光。
我们就像是池塘的鱼,以为是在大海中遨游,可不曾想,有人挖好了池塘,将我困于此,试图控制我,驯服我。
少年啊,哪怕你说了一万次和我去大海,但是我却跃不出池塘啊!
……
书上说,意难平终将和解,万事不能总是如意。
我们之间,就在于此吧!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秦亦声音缓缓落下,走到了她的面前,将信还给了她。
路边的树,沙沙作响。
秦亦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轻笑道:“你记不记得书上还说,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
“如今,我们再次相遇,要不要来句吴侬软语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