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和笔友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安以农就高高兴兴等着周末了。
可这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破坏别人心情的存在——周五那天,何承爵从医院接回了章语,还有章茗。
“这里不欢迎他们。”站在楼梯上的安以农冷漠地说,“你要接回来,可以回自己的大别墅。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资格拒绝我不喜欢的人擅自进入属于我的房子。”
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何承爵,穿着病服一脸惨白的章语,以及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章茗……多像一家三口啊。
“呵。”安以农笑了一声。不久前因为他的关心而产生的一点点温情像是春日树梢上的冰雪,一见光就化了。
“阿潼,我和她没有关系的,只不过她想不开寻短见,这件事,我多少也有责任,总不能看着不管。”听到章语为他自杀,于是愧疚心发作开车去把人接回来的何承爵有些尴尬,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住在安以农这里。
“我已经给他们订了酒店,一会儿就送他们过去。”
“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和我说。我明天一早有事,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最后是在一起或者分开,都请尽量不要打扰我。”
抛弃掉那一丝丝情感的影响,安以农还是很冷静的,他承认何承爵的做法没什么问题——假设章语是真的为情自杀。只不过安以农自觉自己冷血无情,不会为别人伤自己人的心,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他对着这些人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过了一会儿,莲婆婆追上来,她推开门,看到安以农坐在窗口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你知道先生那个人,经常犯糊涂,耳根子又软,不过你放心,这次他没有被人三言两语糊弄住了,他最疼的还是你。”莲婆婆以为他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他们离开了?”
“人已经被送走了。我偷偷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来说复合的事情的,不过先生没有同意。现在他正一个人在喝酒。”
喝酒?安以农皱了皱眉:“婆婆,给他煮一碗解酒汤吧。”
莲婆婆就煮了解酒汤并且把解酒汤端上去:“这是少爷吩咐的,他很担心你,喝酒伤身嘛。”
“他怎么知道我喝酒了?”何承爵奇怪。
“他关心先生嘛,我又不能不说。”莲婆婆劝他,“先生是应该好好保重身体了,你看少爷多关心你啊,你们两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关心啊,也不当面说出来。”
何承爵端起解酒茶,努力想要做出严父表情,但脸上的笑暴露了自己:“这臭小子。还管起我来了。对了,今天章语……我只是和她见最后一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您还是自己和他解释吧。”
第二天何承爵还是没见到安以农,莲婆婆说他一早就出门了。
其实他和X约好的时间是下午,所以他这一大早出去,是去挑选礼物的。
说好了为X的事业成功庆祝,怎么能没有礼物呢?而且他刚刚赚了一笔钱,鼓囊囊的都在背包里。
他没见过X先生,不知道他的样貌,甚至年龄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很忙碌的社畜,男性,单身,经常被鹦鹉同情吸引不到女性。
“送男性友人应该送什么呢?”
衣服饰品已经被排除,香水更不用考虑,那么……
“既然是做生意的人,应该经常用到钢笔吧?”他转头走向一间大型商场,或许那里面有他需要的东西。
在安以农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四个人,他们拿着图片悄悄跟着他,这张图片正是从旅游杂志上剪下的安以农的照片。
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目光森冷地看着安以农的背影:“看见了吧,抓住他,一万刀就是你们的。”
另外三个有些猥琐的人比对着照片,又转头问少年:“你真的一分不要?做好事啊?”
“呵,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和他有仇,就想要他生不如死。”少年捏紧拳头,“这些有钱人,一向是不把我们当人看的。”
这话说得其他三人深有感触,也就接受了他的解释:“没错,他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也不用把他们当人看。”
“记住,抓住后不要犹豫,立刻带走卖掉。”少年再一次强调,“速战速决,不要惹麻烦。”
“那是当然。”
“就是,你放心啊,我们可是专业的。”
说着他们三人就追着他走向商场,戴着鸭舌帽的少年独自离开。
然而安以农已经走进商场,身后跟着他的三个人却被挡在外面,因为着装不得体。
这三人都穿着灰扑扑破旧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嘴里还叼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烟屁股,看着就不像是进这种高档商场的人。
商场经理耳提面命,不让放着装不得体的人进来,这里的保安拿着不低的工资,自然不敢放他们进来。
“现在怎么办?”他们三人站在原地,进又进不去,离开又不行。
几个保安走过来,似乎想要赶人。
“狗眼看人低。”被喊作老大的男人把烟头吐在地上,他们走到一边商量。
一个说:“不然我们抢个衣服混进去?”
另一个说:“不要打草惊蛇。”
想来想去,竟没什么好主意,这个商场的保安都带着电棍,商场里卖的都是进口洋货,客人里也有很多洋人,不是他们这种小混混能招惹的。
“不然我们等着,等他出来?”
如今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
商场里的安以农已经找到一个钢笔专卖的货柜,卖钢笔的售货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姐姐,说话细声细气,服务周到细致,态度更是温柔到你不买她的东西都觉得不好意思。
安以农选中一款黑色的钢笔,外形是经典的黑底金边,价格在他接受的范围内,千价位,打完折三位数。
买差了不好用,买太贵了,笔友有负担,这样的价格刚刚好。
“先生真是有眼光,这款钢笔卖得很好的,本来只剩两支了,早上卖出去一支,这是最后一支了。我们店还提供免费刻字服务,现在就能刻好带走,您要刻字吗?”
安以农想了想:“不用,帮我包起来。”
“好的。”
钢笔被装在一个黑色皮质的小盒子里,另外用硬纸口袋装了。安以农将它放在背包中,就直接出了商场。
“来了来了。”
他一出来,商场外的三个小混混就看到了他。
“快快,追上去,一万刀啊。”小弟握着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个月工资还是三位数的年代,一万刀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数目了。
而他们三个只是不入流的街头混混,生活都难以为继,那个每天漏风漏雨的八平米出租屋都住不起了。所以有人拿着照片找到他们,说城寨里‘鳄鱼’想要的那个货他有线索,他们三人毫不犹豫就行动了。
“老大,他的身份没问题吧?我们跟着他从富豪区出来的。”
他们一大早就跟着安以农了,不过这一路都有人,他们不方便下手,一直等到了现在。结果现在也是人来人往,不方便下手。
“放心,那个提供线索的小子说,他家里就是普通的暴发户。”
“那我们为什么不绑架他,捞一笔大的?”小弟眼里冒绿光,一万刀是很多,但是暴发户的家里难道不能提供更多?
“你以为我没想吗?”为首的人呸了一声,“搞绑架,你有地方吗?躲得过条子吗?真当我们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佬啊?赶紧抓到人,直接转手卖了更实际。”
小弟愣愣点头:“老大,他走远了,我们快追上去。”
安以农招了计程车,他想去‘罗记烧鹅铺’吃烧鹅了。在那里解决了中午饭,再出去逛一逛,就可以去约定的地点等X了。
“他打计程车啊老大,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也打啊!”
港城的计程车很贵的,老大咬咬牙,拿出钱打计程车,还因为衣服破旧被拒载。
好不容易,他们打上计程车了,追着安以农一路到了烧鹅铺,然后看着他进了烧鹅铺,点菜,吃饭。
“还是这个味道。”里面的安以农大快朵颐,十分满足。
“他倒是爽,还能吃烧鹅饭。我们却得挨着饿看他吃。”小弟啪一下打死脸上的蚊子,“这破地方,怎么那么多的蚊子?”
“没出息,饿什么饿?保持冷静,保持理智,”老大压低声音怒斥,“想想事成之后的大餐。”
他们三个人现在待在一个丢满垃圾的角落,正盯着那边吃饭的安以农。
“老大,我们都跟半天了,什么时候动手?”
“盯着,只要他一进巷子……”老大还没说完,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真可怜,蹲垃圾桶边找吃的。”路过丢垃圾的大娘把手里一袋生活垃圾往老大手里一放,“喏,里面还有我家吃剩的食物,不用客气。”
老大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垃圾袋,沉默了。
“我要宰了她!看不起谁啊?!”
老大被他两个小弟死死按住,一个劝他:“老大,保持冷静。”另一个就说:“老大,想想事成之后的大鱼大肉。”
这才勉强把这个老大安抚住。
烤鹅的香味一直飘一直飘,飘到垃圾堆边,硬生生压下一众恶臭,刺激三人组的鼻腔粘膜:“老大,他吃得好香啊,好像真的很好吃……”
小弟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闭嘴!”老大勒紧裤腰带,坐出租车跟车已经花掉他们很多钱,不能再随便花钱了!
从烧鹅铺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多,安以农准备坐电车回去。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可是路上并没有异样。
他感觉有人在看他,且是一种恶意的眼光,但是因为一路上看他的人很多,安以农找不到那个目光。
安全起见,他转道走人多的大路,并且一直注意着不被人近身。
“现在可是正午十二点多,总不能大庭广众抢人吧?”安以农心想,虽然港城治安一直被人诟病,但这么当街抢人也不现实啊。
精神小伙不都傍晚时分才出来走动的吗?
虽然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安以农却没有表现出惊慌,行走速度一直很稳定。
走过两条街后,他已经靠近这边最繁华的街道了,突然,前面的小巷里响起错乱无序的脚步声,一伙拿着刀从巷子里走出来,仿佛是要火拼,路人纷纷躲避。
“大正午的火拼?”
安以农也往旁边避让,突然,他的后背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冷漠的声音:“何天潼,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