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二日,‘某漫画前辈气量狭小,漫画涵养双输场,竟因一句戏言气晕住院’的消息再一次上了某个小报头条。

醒来的这位‘大佬’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他面红耳赤:“这个贱人!她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然而无论‘以农’还是‘顾盼’,都没有用过分词汇‘辱骂’他,甄威龙就是反击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他又羞又恼,之后两天都蹲在家里不肯露面,也不接别人电话。

在外界,晕厥的甄威龙已然成了漫画圈的笑谈,牙尖嘴利不好惹也成了《画友》两位新人漫画家的标签。

当然,他们关注最多的还是这场虎头蛇尾的骂战。

“原来夸人能比骂人更气人?”

读者们瞬间领悟了这个对付‘优越感’和‘爹味’的利器:我不骂你,就是夸你,但是你的地位是不是配得上这些词呢?

生性自由且桀骜的年轻人们很喜欢这个回复,到处模仿成了一种时尚。

顺着这股东风,《画友》杂志的销量一下又上涨了一波,‘顾盼’这个作者一怼成名。而之前气晕的甄威龙则是刀下亡魂。

“这一骂居然还成全了‘她’?”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想一想,他不能就这么认输啊,于是在家里蹲了好几天的甄威龙大喊一声:“拿笔来!”

又是洋洋洒洒上千字,登在第二日的报纸上。

被气到的甄威龙已经放弃了自己作为‘文人’的体面,他直接攻击‘顾盼’的‘女性作者’身份。

当然不是指责女性工作抛头露面,他还没有失智到这种程度。他是指责‘顾盼’因为自身女性柔软的特性,抹去了《御灵少女》这本漫画中男性角色阳刚雄浑的一部分,又将女性角色刻画得勇猛强悍,这种性别倒置的设定会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嗯……安以农捂着腮帮子,他只是让女主负责打怪,让男主负责辅助,就是‘性别倒置’了?

这个‘大佬’如果知道女主以后会是战力天花板,一定会晕过去的吧?

这个质问也引起一部分非漫画爱好者的关注,因为时下职业女性很多,社会风气开放,正是传统思想和现代思想碰撞的时候。

安以农不想说哪一种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不同的人适用不同的模式。但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或者不接受,就要把另一种模式直接打倒,是不是太过霸道?

这已经不是漫画圈子的问题,而是这个人他企图用自己的性别观念制定规则。

安以农还期待以后有女性漫画家出现,撑起女性题材漫画的半壁江山呢,这会儿要是被一杆子打死了,那还玩什么玩?

“阳光向上和细心温柔,都是人类特质中十分美好的一部分,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我们可爱的少男少女们可以兼具阳光向上和细心温柔。

“至于甄先生指责的男性过于温柔的问题,同样的特质,在女性身上是体贴,在男性身上是绅士。我们港城的男子汉,对外是钢铁,对家人则是胸膛,铁汉柔情,猛虎嗅蔷薇,大抵就是如此吧?”

这次安以农是以‘以农’的名义回应的,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客气,似乎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儒雅男性的影子,和《大漠英雄传》带给人的感觉很像,很多人因此对‘以农’产生许多好感。

他们纷纷发信给报纸力挺。

“以农先生说得没错,温柔不是女性专属,刚强也不是男人专属。”

“我相信再温柔如水的女性也有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变得强大的时候,再鲁莽强悍的男性也有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变得柔软温和的时候。”

这个时代的港城主流审美还是男性刚强女性柔美,但包容性极强的港人也接受个性酷帅的女生和温柔羞涩的男生。

甄威龙一看是‘以农’在那里说话,他又出言讽刺,怀疑‘以农’和‘顾盼’有某些超友情的关系,否则为什么他找‘顾盼’,却是‘以农’出来挡刀?

“原来甄先生这么想念我,一看报纸上没我就‘发飙’么?

“因为每天都在阅读读者来信和继续画稿,所以一直抽不出时间关注甄先生。真是羡慕,甄先生每天都有这么多的空闲,不像我。”来自顾盼。

这是讽刺吧?讽刺甄威龙销量跌底所以整天无所事事在报纸上找人麻烦?

不愧是‘顾盼’,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被人骂了也只是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含义已经十分犀利,所以并不温柔?

对不起,我们的眼睛选择性失明了。

“可恨啊。”甄威龙狠狠瞪着报纸,恨不到把它撕碎了。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双拳难敌四手,必须要找帮手才行。

他想到了一个人,不,是一个团伙。

“虎老大,你们是不是要拍片啊,我知道一个本子……”

甄威龙为扳回一城到处找人,但另一个当事人安以农却还在家里努力赶作业——画漫画太开心,导致暑假作业一直没有动这件事,真是说出来都很丢脸。

正生死时速,鹦鹉带着隔壁X先生的信件来到他的窗前。

“你来啦?”安以农伸手托住它,并解下小鸟腿上的小瓶子。

纸条缓缓展开:“牙疼好一点没有?如果智齿导致反复发炎,还是拔掉比较好。”

安以农反射性摇头,不拔!他揉揉脸,继续看下去。

“暑假快要结束了,确定不出门散散心,大漫画家?——X”

看着手里小纸条,他忍不住笑,并且提笔写下:“事实上,我现在正在赶作业,如果这世界上有一种机器,照一照就能把字变成声音读给我听就好了。——H”

晚间,鹦鹉吃饱喝足回来了,也带来了可爱邻居的信件。

谢先生一个人在书房笑,笑完了又想,真的不能有这种机器吗?就算现在一时造不出来,以后也一定没有吗?

“或许过几年就会有你想要的机器,如果实在没有,或许我可以代劳。——X”

早起收到这封信的安以农连刷牙都顾不得,先回了信:“请问你要怎么代劳呢?难道要先把中学课本和作业本全部读一遍,录下来再送给我吗?——H”

他只是开玩笑,谢先生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当然,不是说把朗读课文的声音录下来这件事。

这个时候磁带已经是风靡港城的一种科技产物,他们通过磁带学习英语,听音乐,听各种故事,所以安以农要求的事情是完全可以办到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可见如今市面上的磁带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他需要的是更加细致深入的讲解。”

谢先生自言自语:“那么为什么不能请专业并且优秀的老师,对着课本录制讲解课文,包括一些数学题的求解思路、过程、结果,还有语言类学科的理解、答题技巧等等?”

他像是天生就比别人懂得如何做生意,一句话就找到了商机:是啊,为什么不呢?

或许他亲爱的大漫画家有家庭教师,不是那么迫切需要这些。但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无法获得优质教育资源的学生,不是很需要这种优秀老师深入浅出的讲解吗?

X先生没有再来信,安以农也没时间管,他除了赶作业,还要琢磨‘以农’的第二本漫画书。

说实话,港城画武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不乏出色的漫画家。所以‘以农’想要凭武侠上位,难度会更高,他得想想新题材了。

可是现在他每天被作业捆绑,哪儿还有时间去找新的题材?

安以农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对着作业本。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暑假将在赶作业中结束的时候,钱编辑打来电话,说有人想要买《大漠》的电影版权。

“才出了一部就能卖版权了?”安以农有些惊讶。

好事来得太容易,让人生疑,于是他打电话问家里大堂哥,他管着家里的影视公司:“大哥,你们想要买漫画版权拍电影,一般是什么流程,给多少钱?”

堂哥何天恒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答了:“会让人联系那个拥有版权的漫画家或者出版社,至于多少钱……五万左右,有名气的肯定要贵一点,没什么名气的本子,少一点一两万都能买,怎么,你的出版社有版权要卖么?”

“是啊,《大漠英雄传》第一部,有人问。”

“这个名字,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本?现在就要卖了?如果名气再大一点,说不定我的公司会联系你的。”

“我先去看看,签不签还没想好。”

大堂哥听着安以农带着喜悦的声音,忍不住提醒:“同意之前一定要看清楚是什么公司,不先转钱不要签字。现在很多混社会的用电影洗钱,他们开的空头公司,签了字讨又讨不回,很麻烦的。”

“好的,谢谢大哥。”

“不用客气啊,对了阿潼,什么时候来大哥家里玩?你嫂子有个表妹刚从美丽卡回来,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安以农满头黑线:“哥,我还小啊。”

“不小了,先认识一下,相处相处嘛。”

谢绝了大堂哥的好意,安以农打电话给钱编辑,同意了邀约,并且订好时间和地点。

他不在乎卖版权的这些钱,但是很在乎拍了电影之后提升的知名度。漫画在港城是小众娱乐,如果能拍成电影,对原著和漫画家的好处远远大过这些钱。

“如果只卖拍摄权就好了,等以后技术好一点,进入影视黄金期再好好拍。”

约好的那一日,他穿着平时穿的衣服就过去了,钱编辑来得比他还要早一点。虽然版权在安以农手里,但是钱编辑作为出版社的代表,也要出席。

“小……老板。”钱编辑站起来,她看起来很紧张,“我这样还好吧?看上去有气势吗?”

安以农才注意到她化了妆,头发烫过,还穿着很时尚的藏蓝色包臀裙套装。

“不错。”钱编辑的脸实在和‘气势’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而且安以农也不明白,为什么卖版权还得有气势一点。

“那就好,我好紧张。老板你不紧张吗?”钱编辑注意到安以农一脸平静。

“有什么可紧张的?如果谈不拢,版权没有卖掉,我就给我堂哥的公司拍,总亏不了。”安以农说得理所当然。

“对哦。”钱编辑忽然就平静下来,差点忘记了,小老板是何家人,何家自己就有电影公司。所以版权有没有卖出去,对小老板根本毫无影响,可能这笔钱还没有他生日收到的钱多。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钱编辑在紧张退却后又一次想起那次给他打电话的事情。

小老板给她的感觉太成熟太可靠了,甚至可以说很有安全感,那时候她才会下意识打电话过去吧?

她转头,发现安以农侧靠在椅子上,低头把玩着类似解密小玩具的东西,稍长的刘海落下,半遮半掩着点着泪痣的桃花眼。

他的侧脸极好看,每一根线条都是造物主精心雕琢后的结果。

十六岁的小男人。

“砰砰。”敲门声打断钱编辑的思绪,她整理衣装,看着进来的四个人。这四人……怎么看着不像是拍电影的?

他们是一个中年人和三个青年人的组合,样貌平常。

中年人留着板寸一身黑色西装,脸上有两条小疤。其他三个也穿着西装,但走路扭来扭去仿佛身上长了跳蚤,完全没有那种职业电影人的气质,倒像是……流氓?

钱编辑听过很多传言,她心里突突,看着他们两人直愣神。还是安以农站起来,伸出手:“你好,‘辉煌’娱乐?”

“是啊。”留着板寸的中年人叼着一根牙签,上下打量安以农和钱编辑,“你们谁是那个画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