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是直隶州,所以西州知州是正四品,待遇和知府等同。”从县长到市长,连升三级啊。
而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定沙县属于西州知州管辖下的一个县,他以后还能继续管着定沙县的事儿,以及互市的事儿。
“连升三级,就算我功劳够,启帝为争取到也是废了心思。”安以农好奇此刻京城里是怎么说他的。
或许过几日京里有师长和同窗的信过来,他就知道了。
没有几天,上面就来了正式命令,要在西州建立互市,此事由新任知州全权负责。
定沙县的人大喜过望:“大人升西州知州啦,大人以后还管我们。”
另外几个属于西州的县城也在奔走呼告:“定沙县的知县以后就是我们知州了,我们以后也能过上定沙县的好日子。”
连那路过的商人也在笑:“话本知县改话本知州,以后能卖的商品是不是要更多了?”
还有人琢磨互市的事儿。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互市可以带来巨大利润,草原民族的牛羊和珍贵宝石,西域的香料、毛毯,还有本土的盐、茶、丝绸,谁掌握了代理权,谁就可能成为下一个富可敌国的皇商。
然而这样重大的事情,皇上居然让新任知州一人负责。那么只要讨好了这个知州,岂不……
“也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知州喜欢什么,是金银财宝,还是美女豪宅?”无论他想要什么,满世界走的商人都能满足他的要求。
“据说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打听过定沙知县过往的商人愁眉苦脸,“他房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身边没有书童小厮,也不接受贿赂。”
“胡说,怎么可能有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不感兴趣,只能说明东西不够好,美人也不够美。”
“这话有道理。”安以农看着鬼怪们收集的这些信息,晃着摇椅乐不可支,“我眼光可高着,等闲入不了眼。对吧,先生?”
正琢磨棋谱的顾正中无奈地将自己的头发抽回,安以农自己不喜欢留着长发,倒是喜欢折腾别人养得好好的长发。
“先生头发真好,乌黑柔顺。”安以农凑近了,他家的先生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头发都是熏了香的,凑近时若有似无飘过来,让人不禁想着:如果枕着一缕黑发睡一夜,是不是自己身上也能染上香气。
顾正中抓住一只爱作怪的手,合在手心里:“今天是不是来了几封信?是谁的信?”
“京城来的,还有平江府来的。京城来的都是老师和同窗的信,恭喜我升官,还有希望以后常来往的,送了些贺礼。平江府来的是三锦村村长的信,还有田家族人的信。”
三锦村村长说的是附近有个村和他们打架抢山头的事情,田家族人说的是田家老村长的孙女儿考上九品医官的事。
安以农已经去信了,村子里的事情他不会掺和,一切听本地知县的,若是知县有不妥之处,他可以代为上报。其次就是拿出银两作为那个小姑娘的奖励,希望以后田家人越来越好。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当时蹲在门口吃草根的小姑娘都已经做官,他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他呢,他连人都还没拿下。
丢人。
正在下棋的顾正中放下手中棋子,他摊开手,手上就出现了一个长木盒,木盒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流光溢彩如银河流转。
“还未恭贺以农升迁。”
安以农看向拿着棋子假装下棋,其实半天没动的顾正中,他将木盒抱来,看一眼顾正中,又看一眼木盒子:还以为能趁机要求些不和谐的奖励,失算了。
一边想,他一边小心将木盒打开,里面出现一个卷轴。
卷轴在书桌上缓缓打开,一副极其精致的地图出现在他面前,浅绿的是农田和草地,深绿的是森林,还有沼泽、江河湖泊、底下矿藏……
甚至它像是现代地图一样标注了精确的尺寸,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下每个地方的名字,当地的特产等等。
只是这张图实在太大了,书桌也只能放下一部分。安以农不能想象,为这样一副地图,他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安以农从没说过,自己想要这样一张地图,不是真的不想要,而是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太大。
他小心翼翼将图重新卷起来,生怕折损了一点。
“先生。”
顾正中伸手收拾着棋子,一只手落在他手上。他抬起头,就看到安以农的脸,被散落的乌黑发丝包裹着,烛光把他的眼睛照得水润光亮。
“还记得我们的三年之约吗?”
三年前他们在定沙县碰面时,就有了一个三年之约,这三年他会竭尽全力发展定沙县、改良环境、改善民生,三年后无论祸福,他们都要正式在一起。
“不曾忘。”
“三年间,开荒数千亩,植树造林数千亩,人人有屋有田……先生,我要来索取我的奖励了。”
被蛊惑般,坐着的顾正中抬起头,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中越靠越近。
随着那层金光越来越浓,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密,但他们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我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所以,可以吧?”安以农的大拇指抿过顾正中的嘴唇,将他压在桌子上,手轻轻一抽就抽掉了腰带。
装饰碧玉的腰带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平日矮了半个头,但此时一坐一站就显得很有气势的安以农伸手拿了桌子上早备好的小酒壶,倒了一点深红的葡萄酒,带着诱惑的口气,引诱他一贯薄脸皮的先生:“这是三年前我们两人酿的,先生不想尝尝?”
说着自己抿了一口,低头邀人共饮。
甜滋滋的酒水被体温化开,红莹莹的一滴,花露般滑落,没入乌黑头发中。
窗外乌鸦只看到被压在桌上亲吻的主人抬起手指,灯灭了,窗户关闭,水晶棋子散落在地上。
玉坠、荷包、玉冠等物也一件件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不知道是否碎裂了。
乌鸦忍不住看过去,只看到一片漆黑的窗。接着又传来‘夫人’轻轻的笑声,那笑声简直带了钩子,听得人骨架子都酥麻了。
“飞远点。”一贯冷静自持的主人,却连声音都带上急切。
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洒进室内。
安以农解了衣带,指尖一松,外套滑落在地。他看着床上美人,美人大马金刀坐着,雪肤乌发,脸上含着笑意,一双凌厉的凤眼如今带着醉酒一般的光泽。
他忽然想起,顾先生在几百年前,差一点就做了帝王。
安以农伸手勾起一缕长发,在手指上卷曲着,人却欺身上前:“先生的头发就像夜间溪水般沁凉……”
红色在顾正中的眼中跳跃,理智像是一层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欲望,掠夺的本能蠢蠢欲动。
“不行。”安以农的手指点在他嘴唇上,“我来。”
快乐的猎物总以为自己才是品尝美食的那个。
“以农。”顾正中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他一手勾着心上人的细腰,身体一个翻转,已经变换了方位。
细长的手指勾着他脚踝上的红绳,一路攀爬……
嘴里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呼,安以农感觉到了不对,难道理论知识丰富的他不该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屋子里很暗,只有窗户缝隙中漏出几缕月光。
月光照在已经没有棋子的棋盘上,还有那不知道何时打翻的葡萄酒壶上。
酒壶倒了,葡萄酒液在桌面上流淌,甜甜的香气混合着熏衣香。
那是他们亲手采摘了制作的葡萄酒,阳光下剔透的葡萄,一颗颗捏碎了,汁水在指尖流淌,粘稠得和蜜露一样。
葡萄汁在升温的手指上流淌,又被一一舔舐。
“好甜。”并不嗜甜的顾正中表示这样的甜度刚刚好。
月色依旧沁凉,安以农打了个哆嗦,失控的感觉让人战栗。他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也想要伸手推开他,然而平日如此腼腆内敛千依百顺的人仿佛成了凶兽,他小小的挣扎是火上滴落的油。
“先生……”他的皮肤透着浅浅的粉,眼里噙着泪,声音软软的,指望着凶兽嘴下留情,然而凶兽的呼吸却又加重几分。
“对不起……”顾正中亲吻他雾气蒙蒙的眼睛,拥有的真实感让他上瘾,也让他撕碎所有道德束缚。
顾正中红色的眼睛里是再不隐藏的占有欲。
是了,他本就是邪物。
无数个日夜的克制和压抑用尽他所有力气。
“你不能再有妻子和孩子,不能再有正常人类的一生……我把自己赔给你。”
安以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深深的海底,粗大的锁链在水中拖行,迷雾重重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生物的一鳞半爪。
那个巨大的生物似乎在看他,他却没有感到惧怕。
“你是谁?”
“我是……安以农。”
黑暗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抓住你了。”
他醒过来,人却还在如波浪中行船的人,顾正中双目如鸽血一般红,比之前更多了一种失而复得的疯狂,他亲吻着他:“醒了?”
安以农反手捂着嘴唇,脚趾蜷缩,眼前染出霞色:“先、先生。”
“以农,叫我御哥。”
“……御哥。”
一个可爱的,真实的以农,不是他的梦,顾正中紧紧抱着他,那穿行过几个世界依旧空荡荡的心也被填满了:找到你了,这一次,再没人能夺走。
安以农生了病,一病就是三天,定沙县的人很担心他,慰问品堆满了县衙的大门。
其实他自己感觉还好,虽然一开始有点……嗯,诧异,但是因为被取悦到,所以后面才会放任。
而且现在还有个人无微不至地照顾,没有感受到生病的难受,反而趁机争取了不少福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后顾正中看他看得更严实了,那种小心翼翼又严防死守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你直接大病三天,把他吓到了吧。”系统猜测。
安以农想想也没有其他的理由:“这是意外。”
“你是不是哭了?”顾正中哄他吃药的时候,他捏着顾正中的脸颊,“说对不起的时候。”
顾正中有些窘迫地别过脸。
“再哭一次,好不好?”这么俊美的一张脸,流下眼泪的时候一定也如晨露滑落一样动人,“再哭一次,我就原谅你。”
窗台的乌鸦侧目,心说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自己主人怎么可能答应?
然而万万没想到,它主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乌鸦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
“……”懂了,我走。
乌鸦飞走了,它也不想问,它也不想说,总归它一个单身鸦,不懂这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