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安以农继续读书,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次年,时隔三年再一次乡试,国子监又要迎来不少人。这一次黄梅生来了,他是独自一人来的,听说是留了妻子在家中抚养两个孩子。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偏差,剧情中早该出现的几个美妾和‘友人’都无影子。

他来了没多久就过来拜访安以农,带着一个清秀的书童,还有老家带来的特产——稻田鱼的鱼干。

因是同乡,又曾是同学,安以农也只能客气地招待了他,说了诸如‘常来往’之类的客套话。

“奇怪,三年不见,他怎么衰老了这么多?是因为留了胡子?”

黄梅生一走,安以农就将桌子上的茶水泼了,茶具仔细清洗过,才慢悠悠拿出好茶和山泉:“我和他本是同龄,如今看着仿佛差了十岁。”

也不知道黄梅生这日子是怎么过的,也才二十二,眼睛就已经十分浑浊,脸色也不太好。

“噫,没道理啊,几年才见上这一面,悔恨值咋纹丝不动呢?”系统还琢磨这事儿呢。它也是够执著的。

安以农笑了声,也不理它,自己快快乐乐喝了一壶茶,看了一本新出的诗集。

一直到了晚上,顾正中来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安以农闻到香味就靠过去。

他还是没醒,顾正中也没喊醒他,还给掖被角,又小心把他发带解了:“总是忘记解发带?回头又嚷着头疼。”

系统正要快乐地跑出来和宿主说悔恨值突然涨了呢,谁知道一来就被秀一脸。

就这两年他们那眼神拉丝的程度,够滚几个来回的,谁知道彼此还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没见过这么磨蹭的,看得我都想下药把他俩关一个房间去。”系统忍不住吐槽,“话说回来,那个黄梅生,怎么回去想了想还给涨悔恨值了呢?情绪滞后了?”

系统哪儿知道,黄梅生哪里是情绪滞后,他是总算不被控制了!

黄梅生心里苦啊,他与那柳郎欢好时,柳郎自己说要助他一把让他考上举人,非他黄梅生主动求人帮忙,为什么这个妖物要找他麻烦?

“你、你想对我以农贤弟做什么?”他指着大摇大摆坐那儿啃鸡腿的男人,怕得哆嗦。

啃鸡腿的男人看了黄梅生一眼,又想起那个青年泡茶谈笑的模样,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最难得的是,那个青年目光清正,和他交谈很是放松,不是仅有一身光鲜皮囊的人。

难怪顾正中这老鬼得了人就像得了宝,寸步不离,谁露出点招惹的意思都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我想对他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吧?”男人嘲笑黄梅生。

“你这书生,碰见长得好看的就起色心。引诱我家后辈破戒施法不说,还每天在窗下念诗勾我侍女,这会儿又惦记上了同窗,若是他人知道你的肮脏心思,只怕羞于同你这等奸邪小人为伍。”

这话戳破黄梅生的心思,他面红耳赤:“你怎么凭白诬陷人?我不过是以诗文会友,是你这妖物,浊者见……”

说到这里,黄梅生不敢说了,他躲到一边,心虚气短。

男人看着他,摇摇头:“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他就能找着这么好的?而我,却要对着这么个肮脏的东西,为人扫尾。”

可怜他那后辈,这会儿失了百年修行,这个无情寡义的人类却还盯着别人碗里的肉。

黄梅生没有听懂,但他是真的怕这诡异莫测的人物,或者‘东西’。只是这‘东西’太凶,他就是住在寺庙都没有躲过他。

“都怪那柳郎,若是早知道他有这样厉害的长辈,我怎么会招惹他?”已经考上举人得了利益的黄梅生完全没有反省过,其实这是他自己造孽,想借助妖魔走捷径,才结下这样的因果。

那之后黄梅生常来拜访安以农,一次没有多久,也就一刻钟,一般聊的也都是正经的学问,偶尔也谈论最近新出的诗,或者下棋喝茶。

安以农本来对他有偏见,这几次见下来倒是改了观:“这三年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一个人改了本性?”

原先的黄梅生只有皮相能看,皮下全是小人肚肠,做文章也是一股矫揉造作的味道,然而这几次交谈,他居然有了大局观,议论文章也能议论到点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安以农看着黄梅生新作的文章,言之有物,论点新奇,“如果他是真的,我倒不好用旧眼光去看他了。”

抱着豆沙饼啃的系统听这语气不太对,茫然地抬起头:“什么真的假的?”

“你忘了这是一个存在妖魔鬼怪的世界?相比起主角改变本性,我倒更愿意相信他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不得不改变。”

‘啪嗒’,手里的豆沙饼落在桌子上,系统难以置信地捂住脸:“诶?!”

“脏死了,自己收拾。”安以农伸手把系统弹开,“现在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万一是真的呢?”滚了一圈的吃饼群众系统好奇地问。

安以农认真思考后说道:“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就算我不太喜欢黄梅生,也会想要问问情况。能帮一把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吧。”

那之后黄梅生再来,安以农就有意试探过两回,关于他们曾经一起上学的幼年,还有逃荒途中的事情。

安以农问得很随意,好像只是顺口提起,黄梅生也回答得很自然。至少从系统的角度看,这小子好像没什么毛病。

然而那日晚上安以农就和顾正中说了这件事:“我怀疑他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虽然回答得滴水不漏,可是这才是反常的。

“对黄梅生来说,曾经的逃荒是他一生耻辱,尤其途中他抢夺过别人的东西,从死人身上扒过衣服……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些事,但现在却自然而然说起其中的细节。”

顾正中指尖轻叩桌面,皱着眉:“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嗯?”安以农不解。

“如果有异类潜入,或者接近你,我可以感觉到,另外这边也会留下痕迹。只有一种情况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被我发现。”

“什么情况?”

顾正中转动手中茶杯:“如果人类自愿和妖鬼签订契约,并且这个妖鬼完成了契约的部分,要求行使权力控制这个人类,那么它行动的时候,不会留下气味或者别的什么痕迹,也就不会轻易被我发现。”

“契约?”安以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

“是契约。”顾正中抬起手指,茶杯转了一圈稳稳停住,“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不,我不是担心,而是怀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事情到底怎么样,等之后再和黄梅生接触才能确认。

“对了,也不用太在意黄梅生的事情,如果契约是他自己定下,他又已经得了好处,那么履行契约也是应有之义。”

顾正中微笑:“都听你的。”

顾正中没有多说,安以农也没有多问,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

顾正中从不干涉安以农的事,相信他一个人可以解决,安以农也相信,在那个他不清楚的领域,顾正中可以安排好一切。

而那个似乎为他而来的家伙,它的下场安以农根本不关心。

顾正中出去了一趟,一直到第二日三更天,安以农的房中出现一道黑影,它靠近了安以农的床:“以农贤弟好狠的心,这几日与我谈诗作对其乐也融融,谁知道转脸就让你情郎打杀我。”

黑影话没说完,床上闭着眼睛沉睡的安以农直接睁开眼,抽出床边佩剑刺过去。

黑影退开隐去。

“怎么了?”另一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室友问,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睡意。

“没什么,来了一只野猫,你继续睡吧。”安以农提着剑赤脚站在石地板上,他声音平静,表情也是一样。

“哦。”室友翻了个身,很快又打起呼噜。

“你怎么知道我是猫妖?那老鬼说的?”暗中的影子再一次显身,这一次却不是黑雾的模样,而是一个衣袍华丽的男人,猫儿似的眼,暗金色的眸色,甚是妖异。

“是猫妖啊宿主!”系统嗅到美人的味道就飞出来。

安以农看着对方头顶上毛茸茸的白色三角耳,手指动了一下。

他排斥感稍减:“你若是真身前来和我谈诗作对,我又怎么会驱逐你?”

“果真?”来客睁大了他惑人的眼睛。

“按着我的规矩来,下帖,约时间和地点,没什么不行的。”安以农将佩剑放回去,“像现在这样,三更时分无邀闯入,是人是妖我都会赶出去。”

“我下帖你就应?”

“看我喜欢。”

“顾正中拦你怎么办?”来客笑眯眯的,大而上挑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可是看着他,又难以生出恶感。

“呵。”

安以农一声轻呵,来客身上那种让人喜欢的气息就消失了。对方眯起眼,照样笑眯眯的:“你怎么不被我的法术影响?”

“见过世间最合我心意的,看其他,都不过是将就。你,也就如此吧。”

来客先是一愣,继而放肆大笑。然而这笑声没有吵醒熟睡的室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法术。

安以农和顾正中交往多年,对那个世界却了解不深。他从没有那种自己应该迎合某人去融入某人的世界的想法,顾正中也没有。

来客笑到一半脸色就是一变:“讨厌的家伙来了。我叫金盛,记住我的名字。”

安以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不是讨厌的家伙,是我的先生。”

“啧。”被酸到的来客迅速遁走,等到顾正中过来,只剩下安以农坐在桌子旁,以及一个日常工具人的熟睡室友。

哦,还有一个顾正中看不见的工具系统。

“那个家伙来过了。”顾正中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走过来,拿起外套给穿着里衣的安以农披上。

“嗯,”安以农侧过脸,眉头轻蹙担心地说,“我有点慌,先生可以陪陪我吗?”

系统:“……”宿主你刚刚提剑砍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顾正中就跟瞎了一样,表情都柔和下来:“好,我看着你,你安心睡吧。”

安以农轻轻将手搭在顾正中的手上,仰头缓缓一笑。

这个仰头和抬眼的角度,多情的眼眸,柔和的微笑,还有朦胧的烛光,如此的恰到好处……

顾正中瞳孔稍稍放大,从安以农的眼睛里,他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看到自己的爱意。

控制着失控的心,顾正中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略略有些不自在。

安以农好整以暇,欣赏着他的窘迫:真可爱。

系统:“……”大佬你没救了,你被吃定了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