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目由‘谁用谁知道,还世界一个清清白白’的‘炫彩洗衣液’赞助播出~”
镜头转至一盘架子上的洗洁剂用品,给了金主爸爸三秒的时间,然后咻一下转回舞台,又是那个损中带皮的主持人。
他‘啪’一下打了个响指,四盏轨道灯的光线投下,露出四张椅子,上面坐着四个生无可恋的人,都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现场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今天我上节目之前,总导演语重心长和我说,应狗……呸,应清啊,今天对嘉宾好一点,他们粉丝很多的,出去会被石头砸的。我能是这样屈服于强权的人吗?大家说我是吗?”
“不是!”众人纷纷为主持人应援。
“应狗冲啊!给你买巨额保险!”网络上也有支持者无数。
“开个玩笑,其实我是看到了直播,铁棍挥下的时候心整个儿提起来。这里不得不对当时在场的嘉宾和工作人员竖一个大拇指。”
这时镜头对准了安以农两人,怼脸拍,他们穿着黑色系的制服,顶着乌黑的头发,黑白红三色构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网友们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这谁家的小哥,怎么那么好看呢?
“现在来欢迎我们今天的嘉宾,陶然先生!赖卿先生!金哲先生!柯以农先生!”
四个嘉宾一一在镜头前闪现,然后一个大合照,效果十分惨烈——某些粉丝闭眼都没法吹自家爱豆美颜杀我的程度。
“有一说一,浓密黑发真的自带大美人氛围感。”颜狗们看着那张脸,几乎流下口水。
“我听人说你们是明星,能自我介绍一下吗?比如荣誉、代表作。就是大家耳熟能详一听就能想起来那种。毕竟大家都是明星,靠作品说话,对吧?”主持人用着最温柔的表情丢出一个最狠的坑。
真要是那种靠作品说话的实力派,怎么能上这儿来?
“我是……”眯眼嘉宾,哦,灰发赖卿张嘴准备介绍自己。他神情放松嘴角含笑,显然有所准备,自信满满。
“等一下,”主持人打断他的话,并且露出一个有点儿贱的笑,“这样太简单了,完全没有难度。你们可是明星,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
灰发艺人赖卿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而观众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们大声欢呼:“加难度,太简单了!”
“这样吧,应观众的要求……各位嘉宾表演一段怎么样?可以表演自己作品里的人物,无实物表演,可以唱自己的作品,清唱,大家肯定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哦豁,这节目是要升天,居然让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现场无实物表演开麦清唱?
赖卿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枯萎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想起自己的‘作品’,并且复制过来。
“不愧是你,应狗。”直播前的观众激动地点了一个赞。
完全没准备的嘉宾瑟瑟发抖。这个节目压根没有台本,是一次真正的摸底考试,有能力就上,没能力就下来。
之前没看过的观众感觉很新鲜,尤其他们被告知‘真的没有台本’之后,那种期待感就更加强烈了。
“这样的神仙节目为什么现在才看到?”
“什么都别说了,怎么样才能报名,我第一个推荐阮红岭!(出名的毁剧不倦演员)”
“怎么能是阮红岭?第一个必须是郑金浩啊!(出名的假唱修音选手)”
机场的总经理拿着手机看视频,他的手机还连接着一个充电宝。镜头里的‘柯以农’一直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内敛但不弱小。
“像一块打磨过的美玉。”总经理心想。
这五年他只是把娱乐公司当作障眼法,从没认真经营过,更没有为哪个艺人规划过事业,包括‘柯以农’。
‘柯以农’被投毒是意外,但也是公司不够重视他导致的。
看多了娱乐圈的起起伏伏,他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太重。然而现在,总经理忽然生出些遗憾。
如果他的声音还是原来那种清润的嗓音,以后的路也会更加平顺。
“是三弟啊,怎么在这儿?”
总经理抬头,就看到他父亲的私生子披着黑色风衣一路招摇地走过来,身后跟两狗腿子。
“我为什么在这儿,你不知道?”总经理抬手整理眼镜,也关掉手机。
“咱们又不住一块儿,我怎么能知道你的事儿?”陆宇笑嘻嘻的,小人得志。
“你这公司卖了后,是不是就准备出国不再回来了。”陆宇站那儿,高高在上俯视他,就如当年,陆御高高在上俯视他那样。
“你很得意?”总经理反问。
“这你就多想了,我们到底是兄弟嘛。”
陆宇弯下腰,声音很低:“看着自己妈妈尸体都没有一丝动容的怪物,会因为这次的失败痛哭流涕吗?放心,我们到底一个爸,会给你留下点残羹冷炙,够你苟活。以后啊……欢迎你回国探亲。”
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总经理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态。很久之前他就想要完全、彻底地推平他生父的事业,但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一家抓住时代机遇,五兄弟通力合作,下涉黑,上结党,如今是一个等闲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如果在国外,或许他会选择挑起战火让两个黑色势力相互倾轧,又或者□□也是一个好主意,但国内不行。
为了以后,总经理选择走正道,他已经掌握了那些人违法犯罪的证据,其中甚至包括勾结国外势力。而这些证据很快就会出现在扫黑办的邮箱里。
总经理低下头打开手机,直播里有艺人上台表演,表演一个杀手,五指厚肥猪肉的油腻味穿过屏幕扑面而来。
镜头偶尔给了角落嘉宾席,角落里的安以农低着头,指尖轻轻敲击扶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总经理一直关注角落嘉宾席,直播间的其他网友却更喜欢看这场表演,台上的赖卿左右摇摆走过来,手里拿着玩具枪。理论上这时候的他应该杀气腾腾,但众人只能看到一个迷之自信的歪嘴战神。
赖卿甚至没有表演完,台下就已经嘘声一片。
“这些现场观众好胆,居然真的嘘。”
“我在现场我也嘘,这什么狗屁演技?他去年那剧是不是三千万片酬?三千万就让我看这?就这样的演技,一年三部电视剧?”
直播间忽然沉默,莫名其妙的,大家居然无法笑出来。
第二个出来展示自己的人是陶然。说起来也巧,他表演的是在某部电影里客串的炮灰路人,就一个中枪倒地的镜头。
抱着‘又是一次辣眼表演’的心态,网友们心平气和地看。
全场都暗下来,只有舞台上是亮的,进入小弟状态的陶然从一个角落走出来。
他以往走路上半身都不动,目光直视前方十分正派,但这时候走出来,脚步轻一下重一下,眼神乱飞,看着就是吊儿郎当的。
但这种吊儿郎当并不夸张,反而很自然,至少不会一眼就出戏,觉得浮夸。
“咦?”网友来了兴致,“有点儿感觉了。”
这个小混混角色才走了几步,忽然他脸色一变,就像被什么疯狂的东西惊吓到,整个身体都僵硬在那儿。
不只是脸部表情,他的所有肢体都在说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他惊恐万分的东西。
小混混终于从僵硬中回过神,他所有的细胞都调动起来,转身,疯狂回跑。
‘砰!’
现场好似出现了集体幻听,他们好像听到枪响。
小混混跑到一半的身体因为某种猛烈的射击一个刹车,表情是惊恐中带着茫然,他就这么结结实实砸在了地板上,地板都是一震。
直播间的弹幕也是一顿,半天才有人打出第一个评价:“可以啊。”
“我是陶然,演员。”陶然爬起来,对着观众席鞠躬。
“啪啪啪。”安以农拍着手,他什么都没说,但对比之前的‘冷漠’和此刻的‘喜笑颜开’,就知道他的真实评价。
陶然侧过头,第一个看到的也是安以农,还有安以农竖起的大拇指。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应清从一旁走上来。
“嗯。”陶然点点头。
应清等个角色作为代表?相比起其他有名有姓的配角,这个角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出场也没超过十秒钟。”
“这是我接到的第一个角色,”陶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踏入片场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我的演绎生涯是从这个角色开始的,善始善终。”
主持人觉得‘善始善终’这个成语用得有点问题,不过这个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你一定练习了很久。”
陶然点点头,却没有多说的意思,他曾经为之付出过的努力,在他自己看来都是应该的,并且微不足道。
时间有限,他再一次鞠躬后就退场了。
当陶然下台,安以农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
陶然抓紧纸巾,内心隐藏的痛苦和不甘逼红了他的眼睛。他张张嘴,想对安以农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拍拍他的肩:“你也要加油。”
观众们不知道角落里嘉宾的互动,他们还在讨论刚刚的片段。
“今天之后,不知道多少人会记住这个青年演员。”混在观众里的业内人士记住了这个名字,陶然。
角色大小不重要,用不用心,很重要。
第三个表演嘉宾是金哲,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演技不行,上来也是献丑,干脆唱了一首当年男团的出道曲。
唱得怎么样嘛?没走音,没忘词,竟还不错。
“我们哥哥跳舞更好,而且两三年没唱,退步了。”
主持人应清拿着话筒上来:“你认为,如果歌手演员只能选一个,你应该是什么身份?”
金哲沉默了好一会儿:“歌手。”
主持人大概懂了,台下的观众也懂了,乐坛的变现能力到底没有影视圈强:“希望未来你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金哲还有些羞耻心,说了两句就撤了,把舞台让给最后一个嘉宾——柯以农。
“听说柯以农动过两次手术,他还能唱吗?”黑暗中,观众席也在窃窃私语。
一束光打在舞台的中间,打在中间的男人身上,观众席忽然安静下来。
安以农伸出手,握住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