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失望

迟榕是被吴清之绑回吴公馆的。

眼下分明得了确凿的消息,吴清之竟不准她探视,更以尊卑有别的说辞加以阻拦,迟榕伤心欲绝,且失望透顶。

迟榕于是坐在车里嚎哭不止,下了车子便是抽抽噎噎。

谁承想,吴清之一旦硬起了心肠,当真是对她管也不管的,领带甫一解开,直在迟榕腕间速速系了个死结罢,旋即将人丢入房中。

迟榕嗓子哭哑,仍不忘痛骂:“吴清之,我讨厌你!这回我是真的讨厌你了!我不会和你和好的!”

可吴清之却是神色淡淡,但见他信手倒来一杯热茶,作势要喂进迟榕的嘴里。

迟榕瘪着嘴不肯喝,左躲右闪之时,那热茶泼洒,立刻浇湿了她的衣衫。

吴清之微一叹气,只得取了干帕子上前擦拭。

迟榕哭累了,终于坐稳,她看着吴清之来来回回的手,声音很是微弱:“吴清之,你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小柳还乡时你都不会袖手旁观,怎么现在……”

“今时不同于往日,”吴清之打断道,“我已算是仁至义尽。”

说罢,遂捧起迟榕的一双细腕,仔仔细细的观看一二,复又吻上一吻。

“迟榕,我现在要出门,你若肯乖乖的待在家中,我便不会绑住你。”

吴清之的声音又轻又柔,一如既往,权将她视作掌心娇宠,全心全意的呵护着。

可迟榕却是狠狠的摇头。

“我要去看小柳,她是我的朋友。”

吴清之听罢,唯有默默不语。

但见他动作轻缓,铺了许多的靠枕,直垫在迟榕的身侧,好教她能够倚得舒服一些,安置罢了,方才落落的起了身。

“迟榕,我本不想委屈你的。”

话毕,便是推门而出。

迟榕横身一扫,立刻踢落数只小枕,她翻来覆去,愈发觉得委屈,终于蒙住了脑袋,呜呜的再哭了起来。

迟榕气极,气自己无能,只有哭的办法,更气吴清之突如其来的冷漠。

她原以为吴清之冷面善心,朝夕相处以来,分明是柔情款款的态度,怎的今时今日,竟是性情大变。

且变的不只一处。

吴清之虽是个讲究上下尊卑的性子,却也绝非封建顽固,直要视仆从为草芥。

更何况,先前行事,捐善款、办善堂,无论这其中的哪一样,吴清之皆是亲力亲为。

谁知,落到了自家,却是绷起了冷面,不闻不问,冷心冷情。

迟榕的难过,便在于此。

她分明已是爱上了吴清之,至真至信,自觉能够懂他,却不曾想……

“……吴清之,我好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和好了……”

这厢,迟榕正是阵阵失意,再见那厢,吴清之却已然出了公馆,与一男子并坐于车后。

那汽车高宽魁梧,是为军用款式,后座之人,更是一袭军装,英姿飒爽。

竟是萧四少!

二人正襟危坐,无可说矣。

然,最终是萧子山率先开了口。

“吴老板,虽说此乃你之家务事,但我总要多嘴一句,”萧子山娓娓劝道,“并非吴太太年幼,便可欺她一欺,这很伤感情。”

吴清之笑得苦涩:“我若不欺她,难道要看她得罪了日本人?”

说罢,复又一连再叹,“迟榕倔犟,倘若横冲直撞的惹了祸事,那我才是最不敢想的。”

萧子山于是说:“吴老板深情,子山实在佩服!你放心,一旦事情平息,我定助你向吴太太解释!”

吴清之微笑着谢过。

车子一路疾行,所往之处,正是上野一郎下榻的洋房。

吴清之且随萧子山下了车,不请自来,不能算客,故而房中之人,面色纷纷不善。

上野一郎手捧粗瓷茶杯,啜饮数口,方才用生硬的国语说道:“这是什么风,竟然会把帅府的四少爷吹来!”

萧子山道:“家父镇守岳安数年,向来以礼为先。外宾皆是客,自然须得一一拜访。”

上野一郎警惕的看了看萧子山,眼光复又落在了吴清之的身上。

“那么,这位是……”

“敝人吴清之,吴氏皮革商行之董事。”

吴清之神色自若,自报家门罢,旋即调转话头,道,“我今日听了些消息,说是我家的工匠不懂事,冲撞了上野先生,遂上门致歉,打算将此人带回,好生惩罚一番。”

语毕,上野一郎听罢,只意味深长的长吁了一声。

“没有什么关系的!刘匠人是被我请来做客的!我非常敬佩手艺人,所以想留他多住几日!”

“这恐怕不妥,”萧子山打断道,“上野先生,尊卑有别,规矩不能坏。”

萧子山平日里通达直爽,从不拐弯抹角,谁料,一旦打起唇枪舌战,却也个是当仁不让的。

却见他言之凿凿,一连言语不休。

“上野先生,我自知您器重人才,但刘匠人乃是吴老板的雇佣,倘若消息传出,吴老板便要被城中人责骂管教无方,背上长久的骂名。还请您见谅。”

吴清之于是感激的看向萧子山。

上野一郎听罢,心中虽有不甘,面上更带愠色,却也不得不应。

毕竟,他的任务还未完成,断断不可就此与帅府结下梁子,从而暴露身份……

却说今日晨,上野一郎便携了一众护卫,直按照白娉婷给出的地址,即刻前往皮雕工坊。

昨日,他已看过白娉婷的收藏,今日亲见店内作品,更是目不暇接,赞叹连连。

上野一郎于是立刻拍板,非要长贵刻一幅天皇武士相,以及神奈川冲浪里为画卷,好献于天皇,以博君心。

上野一郎舍得大方,开价奇高,无可比敌,却不曾想,长贵竟是抵死不从。

“请回罢!无论你们出多少钱,我都不会为日本人做工的。”

长贵言尽于此,遂被上野一郎请走。

眼下,上野一郎只得点住一个护卫,命人将长贵带来。

不过须臾,长贵便露了面,但见他表面完好,唯有额角擦伤一处,大约并未受刑,吴清之方才松了一口气。

谁料,当是时,上野一郎却再次开了口。

“人,我可以还给吴老板!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