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拨开衣襟的手指顿了顿,沈青琢轻描淡写地回道:“楚王拉拢先生不成,有些气急败坏了。”

漆黑的眸底浮现出煞气,萧慎冷声道:“他给先生下药,意欲何为?”

“三十六计之美人计啊。”沈青琢笑着自我调侃道,“可盛京谁人不知,我沈某人不近女色?楚王殿下这小算盘,委实打错了。”

目光紧紧跟随先生移动,萧慎佯装好奇道:“先生这两年,当真未曾碰过任何人?”

沈青琢微讶:“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怕……”萧慎表面镇定,大脑飞速地转动,“怕先生因此产生弱点。”

沈青琢笑出声:“你想得倒是挺多。”

萧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没有吧?”

“当然没有了。”沈青琢系上玉带,将不堪一握的腰收束起来,“你放心吧,先生不是那种滥情随意之人,更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被人抓住把柄。”

萧慎勾起唇角,低声回道:“我觉得也是……”

昨夜先生可是又浓又足,汩汩流淌在他指间,最后还被他恶趣味地喂了一点进嘴里,不过可惜,艳红舌尖很快便嫌弃地吐了出来。

这样爱干净可不行啊,会令他更想将先生弄脏……

“话说回来,我中的药到底是怎么解的?”穿好衣裳,沈青琢终于想起这个问题。

萧慎面不改色地回道:“陆太医送了清心败火的药来。”

只是进了他的肚子罢了。

“原来如此。”沈青琢不疑有他,不禁笑道,“得让陆太医多开点药备着,以防再中招。”

萧慎凤眸微敛,沉声回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所有阻挡他们的人,所有会让先生受伤的人,很快都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得也是,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岂非蠢人?”沈青琢弯唇笑了笑,“不会有下次了。”

这时,门外传来小德子的通报声:“公子,长寿宫来人了。”

沈青琢轻“啧”一声,摊了摊手,“你瞧,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稳啊。”

萧慎会意:“太后准备动手了?”

沈青琢犹豫了一下,选择如实相告:“太后指使潘公公下一种慢性毒药,只需半月,即可要了人命。”

依照原书的时间线,小暴君十六岁淹死了四皇子,十七岁设计杀了太子,十八岁时踏着病入膏肓的老皇帝尸首登基。

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蝴蝶效应之下,很多事都被改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要在小徒弟十八岁这一年,亲手将小徒弟送上龙椅。

只是,这次他要借刀杀人,绝不能让小徒弟背上弑父杀兄的罪名。

萧慎垂下眼睫,应道:“好,我明白了。”

他本来准备亲自动手送父皇去和废太子团聚,下慢性毒药岂不是会让父皇死得很轻松?

不过,既然这是先生的安排,他也只能先遵从。

见小徒弟情绪不高,沈青琢低声安慰道:“你父皇本就无药可救了,即便太后不动手,也熬不住多久。”

闻言,萧慎抬起眼眸,语气复杂道:“先生不用顾忌我,他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我与他之间,并无父子之情。”

沈青琢叹息一声,俯身抱了抱他,“你睡个回笼觉,先生去听听,太后娘娘究竟有何指示。”

***

长寿宫内,沈青琢跪下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正手捻佛珠诵经,闻声睁开双眸,“青琢来了啊,起来罢。”

沈青琢依言起身,“太后娘娘又在为皇上诵经祈福?”

“是啊。”太后轻叹一口气,“寒冬难捱,哀家听太医说,皇上的身子大不好了。”

沈青琢面露忧色,“微臣也听闻,皇上近来食欲日益减退,太医也束手无策了。”

太后继续捻着佛珠,“要哀家说,皇上就不该相信那劳什子道人,哀家瞧着不像是得道高人,倒像是江湖骗子。”

“太后娘娘说得是。”沈青琢附和一声,又道,“可皇上信奉炼丹修仙之术,臣等也不敢多言。”

“唉……”太后又叹了一口气,“青琢啊,你日日候在皇上身前,皇上可曾与你说过立储之事?”

沈青琢心道这就切入正题了,谨慎地回道:“几日前,各位大人向皇上进言,应当早日确立储君。”

“皇上怎么说呢?”太后目光温和地望着他,“立储乃国家之本,哀家其实也关心得很啊。”

“这……”沈青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后上半身向前倾了倾,“但说无妨,有哀家撑着你。”

“皇上当时驳斥了各位大人的提议,但实际上,皇上私下里问过微臣。”沈青琢心一横,和盘托出道,“皇上是属意楚王殿下的。”

“果真如此……”太后往后靠回椅子上,思忖片刻,又问道,“关于储君,青琢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不敢妄言。”沈青琢眼眸低垂,“臣人微言轻,不论皇上立哪位殿下为储君,微臣皆会做好份内之事。”

“你呀,就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太后语气无奈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岂是你说不站队,就能不站队的?”

沈青琢眉心微蹙,“太后娘娘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是,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你父兄打算啊。”太后语气意味深长道,“试想,若晋王殿下成了储君,你即是万人敬仰的帝师,届时自然不会再有人敢轻视你。”

沈青琢陷入沉思中,一时没应声。

太后循循善诱道:“虽说你与慎儿算不得多亲近,可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更何况,还有哀家在。”

沈青琢低声回道:“青琢明白……”

太后起身,走至他面前,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宫里啊,唯一真心为你着想的只有哀家,你说是也不是?”

沈青琢立即应道:“太后娘娘大恩大德,青琢万万不敢忘。”

“好孩子。”太后娘娘笑了笑,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哀家还有一件忧心事,日前得到可靠消息,秦王正秘密率兵进京。”

沈青琢面上一惊:“竟有此事?”

太后转过身,语含忧虑:“皇上病重,朝野动荡,秦王此时秘密带兵进京,哀家心中很是不安啊。”

沈青琢正色道:“若是消息准确,微臣即刻禀告皇上。”

“皇上如今的身子,可经不起任何刺激了。”太后摇头道,“哀家思前想后,此刻唯一能倚仗的,便只有你父亲镇北王了。”

沈青琢抬眸,与太后娘娘对视一眼。

太后明示道:“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室安稳,你父兄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片晌后,沈青琢拱手回道:“臣,明白了。”

密谈过后,他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告退了。

腊月廿六日,朝廷各部封印进入休沐期,虽然锦衣卫严格来说全年无休,但北镇抚司的公务暂告一段落,他也算是得了喘气的空。

回到霁月阁时,小德子正在教训宫人,听见他的脚步声,立即迎上来:“公子,您回来了!”

“嗯。”沈青琢应了一声,又问道,“对了,昨夜送我回来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小德子愣了愣,“公子是说那位香怜姑娘?”

沈青琢微一颔首。

两年前,他掰倒太子殿下后,到底还是不放心,便命人悄悄在盛京郊外置办了一处小宅子,让香怜姑娘暂住,等哪一日她想离开了,再另做打算。

不知萧弘曜是如何打听到了这处居所,竟然将香怜姑娘绑了出来。

小德子挠了挠后脑勺,“昨夜孔大人将香怜姑娘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这我还真不知道。”

沈青琢蹙了蹙眉,提声唤道:“向晨。”

顷刻间,一道黑影凭空出现,“主人。”

“跟我进来。”沈青琢抬脚往内殿走,“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孔大人。”

“是。”向晨应声,紧跟主人的脚步踏进门槛。

沈青琢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口后交给暗卫,又吩咐道:“小心行事,别让人发现。”

“是,主人。”向晨接过信封藏于胸口处,正准备出去执行任务,忽然又被主人叫住了。

“等一下……”沈青琢眨了眨眼睫,“昨夜,你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暗卫一直守在他的门外,防止他遇险,若是夜里有什么动静,向晨一定能听得见。

向晨沉默了片刻,“主子指的是哪种动静?”

沈青琢委婉道:“就是……有没有外人出入我的寝殿?”

向晨摇了摇头,“昨夜只有殿下。”

“好。”沈青琢彻底放下心来,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先去吧。”

向晨本来打算禀告隐约听见内殿传出来似哭非哭的叫声,以及殿下半夜三更站在院子里吹了老半天冷风的事,但主人没继续问,他便也没再说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沈青琢合衣躺上暖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一双腿尤其酸软无力,看起来像是中药的副作用。

他不禁有些无语,想起上回小徒弟中了药,光是灌了几杯冷茶,第二日便活蹦乱跳没事人似的,怎么到了他这儿,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话说回来,他这副身体应该还能多撑几年吧?

毕竟按照原书发展,若不是小暴君登基后将原主囚起来反复折磨,帝师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脑海中胡思乱想着,沈青琢渐渐阖上了眼皮子。

***

这一觉睡至晡时,沈青琢被咕咕响的肚子给吵醒了。

他唤了一声,小德子立即推门进来,“公子,林大人派人送了信来。”

沈青琢拥着绒被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拿来,我看看。”

拆开信封,快速扫了两眼,沈青琢倏然清醒过来,将信递还给小德子,示意他烧了。

小德子揭开薰笼,将信扔进熏炉里烧了,“公子,午膳早就准备好了,您先用点膳吧。”

沈青琢点头,小德子立即命人传膳。

公子入冬后胃口依旧提不起来,每一顿小膳房都挖空了心思去做,争取让公子多吃上两口。

肚子叫归叫,沈青琢喝下一碗热汤,满桌子饭菜只吃了两口就饱了。

小德子忧心忡忡道:“公子,您再吃几口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沈青琢抱起暖手炉,“饱了,撤下去吧。”

“您不好好用膳,我就只能去叫殿下陪您用膳了。”小德子大着胆子道,“有殿下陪着,您肯定会多吃两口。”

“好呀,你现今是跟殿下串通一气啊?”沈青琢斜睨他一眼,笑着骂道,“那你回头去伺候殿下吧,别跟着我了。”

“公子!”小德子登时面色大变,“我永远是您的人,求您别赶我走公子!”

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沈青琢只好无奈地解释道:“我说笑而已,你怎么不禁逗呢?”

其实这番话也没错,等他以后走了,小德子若是不愿意出宫养老,那就只能去新帝身边伺候了,至少看在他的面子上,可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小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公子,没敢多说什么,命人撤了膳食。

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沈青琢窝在暖榻上看了会儿书,直至天色昏暗,方才伸了个懒腰。

他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想起林瑾瑜在信中所说之事,决定先去找小徒弟。

一刻钟后,沈公子踏进长乐宫,当值的小太监早已习惯,行礼问安后便各做各事去了。

沈青琢缓步靠近内殿,却听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这药,不会有副作用吧?”

他心里一咯噔,什么药?

难道小徒弟的伤势又加重了?

他正准备开口,殿内传来陆太医迟疑的声音:“这……殿下,您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尤其是那方面的药,不可能……”

沈青琢脚步微顿,那方面,哪方面?

寝殿内沉寂下去,片晌后,陆太医又小心翼翼道:“不然,殿下用了几日后先停药,找人试试还能不能行……”

沈青琢瞳孔微震,差点一脚踩空。

殿门口传来异响,萧慎当即冷喝一声:“谁在门外?”

沈青琢只好踏进门槛,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陆太医也在啊。”

萧慎一怔:“先生何时来的?”

“那个……我什么都没听见啊!”沈青琢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不然,我先回避一下?”

陆太医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啊我突然想起太医院还有事儿,我先走了啊!”

沈青琢:“……”

沉吟一番,他试探着安慰道:“那个……小七你年纪还轻,那方面不行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咱们积极治疗,会好转的……”

萧慎面色一沉:“先生误会——”

“没事啊,有先生陪着你呢。”沈青琢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鼓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其实吧,先生也不太行咳咳……”

萧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