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就该相忘于江湖。
方黎努力让自己没有存感,再也不往谢怀那边看一眼。
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宗到来。
鲁弘道为方黎『操』碎了心,一会怕他饿了,一边会他冷了,方黎很乖巧,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
晚上大家分了干粮吃了。
鲁弘道看方黎吃完,络腮胡子抖了抖,柔声道:“小黎困了吗?要不要睡会儿?”
方黎『迷』茫的看着他。
鲁弘道双手叠脑侧,歪着脑袋,作出一个睡觉的姿势,努力道:“睡觉,睡觉。”
半晌,方黎『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鲁弘道立刻帮他打铺盖,看方黎躺下来睡了,又小心的帮他掖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山谷中,各派起了火。
烛火摇曳。
阴影地上左右摇摆,勾勒出变幻不定的图案。
谢怀缓缓睁开了眼睛,幽冷的视线,比夜『色』还要暗,落了方黎的身上。
他记得这个青年。
之前花林镇的一户人家里,那时他还一副慵懒随『性』之态,言谈之间从容不迫,轻易举惊走了那个魔修,此刻……竟然又是一副痴傻懵懂之态。
呵……
装模作样,心怀鬼胎。
不过只要不作妖,谢怀便懒得管。
他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
方黎其实并未睡着。
他背对着谢怀,身躯微微绷紧。
谢怀可是非常敏锐的,这一路自己需得加倍小心,哎,他只是想来拿东西调理身体,没想到这能遇到谢怀……
灵仙界还是太小了啊!
众人这里待了天。
这天山谷外不时有魔修袭扰,因为有谢怀,那些魔修未能掀起风浪,很快就退去了。
眼看该来的派来的差不多了。
四大仙商议了一番,决定由他前带路,一同进谷。
山谷入口有着当初魔留下的封印,九霄山特意带来了派的神器,表示他愿意前来破开封印。
九霄山领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老,虽然是长辈,面对谢怀却客气恭谨的很,笑着道:“玉仪君觉得如何?”
谢怀始终那副冷淡模样,他一言不发,只微微颔首。
九霄山长老松了口气。
若是谢怀不,九霄山隐为当今道魁首,今就该由他了算,根本不必如此小心谨慎……谢怀场可就不一样了。
玉仪君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据很有可能已成合道真仙,连掌见了要以礼待之,他自然不敢忽略玉仪君……幸玉仪君素来不爱管事,否则今可轮不到九霄山出。
九霄山长老转过身,双手一挥,一个玉瓶似的法器出手中,他驱动灵力『操』纵玉瓶,一股强大的灵力汹涌出。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山谷入口的封印轰然破碎。
前方白雾散去,『露』出一片荒芜的草地。
方黎默默站人群中,若有所思打量着……这里厌睢来的次数不多,怎么走他还记得清楚。
这片杂草地看起来普普通通,实则是一道『迷』雾重重的杀阵。
若仅仅只是那群乌合之众,贸然进入,绝对会死伤惨重,有四大仙的人……尤其是有谢怀场,区区『迷』阵不话下,倒不用自己担心。
跟着谢怀他就行了。
场的修士也谨慎的很,虽然魔尊宝藏确实让人眼红,也要有命拿才行,他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没有人急冲冲往前跑,是看着四大仙的人行事。
九霄山当仁不让的领,那长老已经收起了玉瓶,微微一笑道:“老朽就先走一步了。”
着便踏步进入。
前方分明什么没有,是他一走入,眨眼就消失众人眼前,不少人心中一凛,果然是有阵法的!
九霄山以及跟着他的那些派,紧随着那名长老走了进去。
接着是玄星楼碧鸢宫的人。
最后是云间阙。
鲁弘道十分的紧张,一抓着方黎的手,努力往谢怀跟前挤。
方黎无奈的一扯嘴角,很想,你跟着我其实更安全,毕竟这儿我熟,他是个傻子,这话不能,只被拉着往谢怀那边凑……
别看鲁弘道一副粗犷的糙汉子样,实则胆小心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脸面,紧紧跟着云间阙的那些剑修,半步不落。
眼看谢怀的背影近咫尺。
方黎实有不安,不太愿意再往前靠,鲁弘道死死拉着他的手,像是拽着崽子的老母鸡……
安静静谧的草丛中。
只有大家行走的声音,沉重谨慎的呼吸声……
倏的——
前方陡然闪烁起一片刺目暗忙,无数道尖锐藤刺蓦地凭空出,铺天盖地的向众人刺来!鲁弘道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吓的一动不敢动……只见前方谢怀幽冷视线一扫,根本不曾出手,藤刺却仿佛撞上了无形屏障,瞬间化为齑粉,簌簌如雪飘落了下来。
这一幕来的极为突然,又消失的十分快。
众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一场攻击已被消弭无形,片刻后,心中才生出余悸之感,同时敬畏的看着谢怀。
鲁弘道擦擦额的汗,幸跟着玉仪君,否则那一下子,自己就得成肉泥……
也不知道方黎这孩子吓着没,他担忧的回一看,却见方黎还是那副懵懂之态,心道傻子就是,不知道害怕……
方黎对鲁弘道『露』出一个腼腆微笑。
他可是一个傻子啊,又不懂什么阵法,害怕什么害怕?
谢怀冷锐视线环视四周。
蓦地,方黎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苍白青年悠然『迷』茫站那里,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不没有半分后怕惊恐之『色』,仿佛只是家中闲庭信步,身周旁人的凝重紧张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谢怀眉心微蹙。
若这青年真是个懵懂无知的傻子,便也罢了,可他分明是个清楚明白的常人,却能这种情况下半破绽不『露』……
要么是对此早有预料,要么是他心智非凡,无论哪一种,明他不是一般人。
这人装疯卖傻,却又深不可测,跟着他到底是何目的?难不成是魔修派来的?魔修夺舍了这傻子,前来暗算道仙,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谢怀眼底神『色』更冷了些。
方黎感受到谢怀看他,背部一紧,脸上却仍旧那副『迷』茫表情!
绝不能被谢怀发破绽。
几息之后,方黎看到谢怀终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谢怀的眼神比以前凌厉多了,就那么一眼,冷的似要生生冻死人。
饶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谢怀那双眼,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亏欠吧?
因为有玉仪君前面开路,这一路有惊无险,十分顺利。
很快他就走出了这片草地。
云间阙一行人虽然是最后进入的,却是第一个出来的。
没多久,其他大仙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
有些人受了些伤,并未死什么人。
方黎对此倒是不算意外,这地方就是厌睢用来堆闲杂物品的,并未特别用心的设置什么机关,尤其是第一道『迷』阵,并不算多么的危险,四大仙的人不至于连这过不来。
是第二关,就稍微危险一儿了。
出众人眼前的,是一道幽沉的暗河。
这暗河足有百余米宽,漆黑河面波光粼粼,十分平静,方黎知道,这河水中暗藏凶险。
唔,当初厌睢觉得陨星海的鱼不错,所以随手捞了一大堆养这儿……
如今九年没人来,这些鱼子鱼孙,怕是饿惨了吧。
虽然云间阙一行人毫发无伤,其他几行人却多少有损失,大家不知道这河中是否有机关,所以并未急着向前,是各自地上修整起来。
方黎懒洋洋的盘膝坐,『摸』了『摸』肚子。
鲁弘道立刻拿出一根玉米,讪笑着道:“小黎啊,这次出来匆忙,没什么吃的,你先凑合一下哈。”没办法只剩玉米了啊!
方黎嫌弃的别过,眼神不屑,歹也是做过魔尊的人,当他吃东西这么不挑吗?
他是不会吃生玉米的!
因为方黎是个可怜的痴傻儿,一群修士中显得很特别,所以陶鹿一直有留意他。
也不知道这金刀宗的人怎么搞的,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子进来,此刻看他肚子饿了却没吃的,只觉得这傻子可怜极了。
陶鹿起身走了过去,对方黎笑着道:“我这有水晶糕,你拿去吃吧。”
方黎意外的抬起眼,望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圆圆的脸,对他『露』出善的微笑,脸侧有着小酒窝。
他一手拿着糕,一边张嘴作出吃东西姿态,眨眨眼,循循善诱道:“吃的。”
方黎顿时就感动了,少年身上仿佛有光芒闪耀,不愧是云间阙的弟子。
是谢怀一样心怀慈悲的大善人啊!
他伸手接过了少年手中的水晶糕。
这水晶糕晶莹剔透,清香幽幽,既不浓烈也不甜腻,看起来就很吃……方黎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口,味道果然非常的。
方黎吃着吃着,不由想起自己当初下山给谢怀买的所谓的临仙州特产水晶糕,果然是伪劣假冒产品吧,顿时『露』出不意思的笑容。
这才是儿八经的临仙州特产嘛。
谢怀视线淡淡掠过那边,眼看方黎吃着水晶糕,『露』出那般餍-足又惬意的模样,就连唇角下意识扬起的弧度,那人一般相似……
一瞬间,竟又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个人……
谢怀蓦地闭上眼睛,周身气息冰冷。
为何,他总这个心术不之人身上,感受到那人一样的熟悉感……
不该如此。
方黎吃完水晶糕,嘴角还沾着碎屑。
鲁弘道过来给他擦脸,又感激的对着陶鹿道:“多谢少侠,要不是你,我这侄儿怕要挨饿了!”
陶鹿板着脸训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何要带他来?”
鲁弘道愁眉苦脸:“他自己跟过来的,藏干粮筐里面,我没发……”
原来如此吗……
陶鹿心中怒意散了些,顿了顿,又无奈的嘱咐道:“那你小心,路上记得跟紧了。”
鲁弘道连连应是:“,多谢少侠!”
陶鹿完又回到了云间阙那边。
谢怀余光掠过陶鹿。
这孩子还是这么多愁善感,那家伙聪明狡诈的紧,根本不是傻子,不过愚弄你罢了。
只是……
谢怀深深看了远处一眼,眉心微蹙,『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虽然对方表的很隐晦,很小心……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刻意躲避自己。
为何?
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无恩怨,他为何要躲避自己?
这世上会躲避害怕他的,只有邪魔,他却并未此人身上,感受到魔修的气息……是此人隐藏的太深,还是另有原因?
你到底所来为何?
大家修整了一段时间。
便准备继续往前。
这条河看起来很是平静,大家并不敢放松警惕。
九霄山的一名修士领命出,试图御剑通过这条暗河,是刚刚飞到河中央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引力猛地将他往下拉扯,他瞬间就落入了河水中,原本平静的河面如同沸腾了般,无数龇牙咧嘴的凶鱼闻风动,瞬间将他撕扯成了无数碎片,只剩下河面上缓缓晕开的暗红……
场顿时一片寂静。
他就知道这河不简单,看到这一幕,眼看活人眨眼被撕的碎片不剩,依旧不寒栗,惊惧萦绕所有人心……且这机关着实险恶,一开始看不出来,飞到河中央的时候才突然发作,令人措手不及,进退无路,就是想逃命来不及!
众人纷纷骂道:“不愧是那魔设下的陷阱,实太险恶太卑鄙太恶毒了!”
“那魔豢养的鱼这么凶残,我以前听过,那魔最是喜欢将人丢进陨星海喂鱼?”
“这般凶残的魔真是死有余辜!”
“幸魔已被玉仪君杀死,不然如今灵仙界还不知面临何等灾祸呢!”
方黎低着不吭声。
厌睢只是养鱼已,你不来,不就不会喂鱼了?
大家痛骂厌睢,唯独云间阙的弟子,一个个低着神『色』紧张,看不敢看谢怀一眼……
渐渐的。
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玉,玉仪君像,不太兴?
谢怀幽黑的双眸死死看着河面,河面晕染开来的鲜红映他眸中,与那深不见底的黑糅杂一起,似是深渊地底干涸凝固的血渍。
他用力的闭上眼睛。
眼前浮的,却是那人对着自己微笑,坠落下陨星海的一幕……
后来饶是他用尽办法,却再也寻不得,那人的一片衣角。
因为,他什么没能剩下。
谢怀霍然睁眼,黑眸如渊,雪青剑瞬间出手中,毫不犹豫的一剑劈下!
这一剑寒光乍,悄无声息。
整个河道却被这一剑劈成半,河中央出了一道百米深的沟壑,奔腾河水将无数凶鱼卷入沟壑中,那些凶鱼凡被剑气波及,尽皆化作齑粉。
场顿时又安静下来,众人本来还痛骂魔尊,不曾想谢怀一言不发,直接将这条河劈成了半。
他悚然看着谢怀,战战兢兢不敢话。
玉,玉仪君不愧是天下第一人,这一剑怕是无人能挡吧?果然劈山裂海不是夸大其词!
且,玉仪君果然是恨惨了魔吧,否则何必动怒?
方黎隐隐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虽然之前就觉得谢怀似有些变了……
这一刻,尤为明显。
鱼儿又没招惹他,何必下此狠手?
难道是迁怒?
他不会真的恨上自己了吧?
谢怀却劈出那一剑后,收剑回手,重新恢复淡漠的模样,仿佛一切平时并无不同。
他淡淡转过,视线掠过方黎,薄唇微启,吐出个字:“继续。”
这话并非是对方黎的。
是方黎却瞬间只觉得皮发麻,仿佛被什么深渊凶兽盯住了般。
开溜,真的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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