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鼎鼎眸中显露出一丝迷茫。
宋家夫人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看着她问道:“姑娘,你认为是过去成就了未来,还是未来成就过去?”
这问题实在太过简单,几乎不需要思考,她答道:“自然是过去成就未来,若是未来成就过去,岂不成了悖论……”
话音未落,宋鼎鼎便愣住了。
既然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成就了未来的结局,那她为什么会觉得未来已成定局,过去无法更改?
她如今便身处过去,怎么就不能改变过去?
哪怕改变了一点点呢?
宋鼎鼎第一次穿越,虽然没能救出少年,但却用未来宋家覆灭,原主身亡的事情,给宋家夫妇敲了警钟。
这促使他们在接下来的这三年里,及时察觉到了原主的不对劲,以及宋家正在渐渐走向覆灭的事实。
如今宋家夫人的幡然悔悟,试图悬崖勒马,便是改变了过去的最好证明。
第二次穿越到黎枝的村庄附近,她没能阻止黎枝最后的悲惨结局,但老天爷却又给了她第二次扭转局面的机会。
也就是现在。
她本想从李檀家直接离开,谁料没走成,竟是直接穿越回了更早的时候。
现在黎枝还没有死,少年也没有被剜心,如今又有宋家夫人愿意从中协助,谁说过去就不能被改变的?
只要少年没有被剜心,届时天族太子渊一死,天君也难成大器。
无人继位天帝一职,天帝仍会继续任职,这样既能保住宋家,少年也不会黑化成无臧道君,黎枝更不会因为混沌锁的事情被牵扯进来。
宋鼎鼎重新拾回了信心,黯淡的眸光重新被点亮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长镜,将悬在半空的手臂收了回来,屈身扶起跪在身前的宋家夫人:“夫人可会接骨之术?”
宋家夫人愣了一下,神色略有些不自在道:“姑娘去过地窖了?”
宋鼎鼎点头:“天君邀你们来此做客,可有什么目的?”
她说的婉转,言外之意便是他们来海岛,是给少年检查身体,还是准备要剜心了。
若是前者,便还有时间细细筹备。若是后者,那就有些棘手了,他们必须在剜心之前,思考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应对。
“天族太子渊已是强弩之末,但他身子骨亏损严重,夫君已经跟天君禀告过,要将换心之术,延后一个月。”
宋家夫人蹙着眉头:“只是天君夫人听闻太子渊的事情,这两年有些失控,总拿那可怜的孩子撒气。”
她用‘失控’一词,已是足够婉转。
天君最近一直留在天族稳定君心,虽然太子渊是目前天族最合理的继承人,但他身受重伤,已是昏迷了半个月之久。
不光是臣子们人心惶惶,天帝也已经开始重新考虑斟酌继任的人选。
这让天君慌了阵脚,有气就忍不住撒在龙族公主头上,而龙族公主听闻太子渊病情家重,再加上天君拱火,她就把气都撒在了裴名身上。
地窖内设有阵法,可以净除他体内的煞炁,也能压制灵力,防止他偷偷修炼逃跑。
颈间和脚踝上的镣铐都是千年玄铁炼制而成,刀枪不入,坚硬至极,他根本无法逃脱,几乎就是任人宰割的地步。
龙族公主却还不放过他,非要以防止他逃跑为名,每隔一个多月,就会命人打断一次他的腿骨。
这都不算完,鞭挞他,□□他,已是家常便饭,龙族公主常常能想出一些折磨人的新招式。
宋家夫人记忆最深刻的两次,一次是龙族公主用刀子割他的肉,往血淋淋的肉上撒盐水清洗伤口。
还有一次是往他身上淋蜂蜜水,引得地窖里的蚁虫爬满了他全身,啃咬的浑身都是血。
他的血肉因为疼痛袭来,蜷缩蠕动的样子,现在想起了还让人心惊肉跳。
她生来便是医修,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种变态疯女人的帮凶。
宋家夫人虽然没有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宋鼎鼎刚刚才在地窖里见过少年,大概也听懂了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你们能在岛上住多久?”
宋家夫人缓缓道:“最多半个月,我们是为他调理身体为由留在岛上,待他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得回宋家准备剜心之术。”
她迟疑着说:“这孩子很奇怪,他似乎有自愈再生的能力,每每受伤,最多不过半月,便能自己愈合。”
这件事,宋家夫人没敢告诉龙族公主,她怕自己要是说出来,龙族公主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为了掩盖此事,她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便主动向龙族公主汇报,他们治好了裴名的身体。
甚至连裴名自己都不知道此事,他还以为是他们治好了他,然后故意禀告给龙族公主,好让龙族公主继续折磨他。
宋家夫人没办法向裴名解释这件事,因为她女儿威胁天君的事情,天君已经不再完全信任他们,每次诊治时,都会让人跟在一旁盯着。
宋鼎鼎知道他有愈合伤口的能力,但那是基于有灵力之上,现在他还没有开始修炼,怎么会有自愈再生血肉的能力?
她在心中短短疑惑了一瞬,想起更为重要的事情,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说来也巧,我跟你女儿同名同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便以母女相称,免得暴露身份。”
“这半个月内,我希望夫人能帮我稳住那个疯女人,便以即将要进行换心术,需要好生调理他身体为由,不要让她再靠近他。”
“还有,我最近会给他做些补身体的药膳,劳烦夫人帮忙送去,再往里加些能让他昏睡的药物。”
宋鼎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如今对岛上的构造并不相熟。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帮少年调养身体,她还需要仔细观察岛上的地形构造,好好计划一下逃跑的事情。
宋家夫人一一应下,只是听到最后时,不由得怔愣:“昏睡……姑,鼎鼎你为何要他昏睡不醒?”
宋鼎鼎垂眸:“上次走得匆忙,让他白等了一场。”
不光是如此,宋家夫人说她走了三年,而少年也被关了三年,这说明她刚走不久,他便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发现的此事,但她总觉得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想多照顾些他,以弥补三年前留下的遗憾,可她不想看到他痛恨绝望的眼神,便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在药膳里,放上些不伤害他身体,却能让他陷入昏迷的药物,她便可以趁着他昏睡之际,多去看看他。
宋家夫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他的腿骨能在半月内愈合,但我还是可以教你些基础的东西,帮助他恢复会更快一些。”
宋鼎鼎将门窗关好,连夜学习了关于腿骨的医理知识。
翌日清晨,宋家家主找了来,见宋鼎鼎精神奕奕,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和夫人都是属于有修仙天赋的人,三岁筑基,七岁金丹,十几岁时就已经结出元婴。
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人结合诞下的子嗣,却是毫无修仙的天赋。
哪怕砸进去珍稀的丹药,也都是无济于事,就像是个无底深渊似的。
说白了,她根本不适合修仙。
但到底是自家女儿,不能修仙只要她想修仙,他们做父母的也会无条件支持。
只可惜她心术不正,走了弯路,为了博得一个家主之位,更是将整个宋家都拉下了水。
除非他们亲手处置了她,否则天族太子渊继位后,天君必定会对宋家下手。
如今唯一之计,便只能拼得鱼死网破,全力以赴保住裴名,待太子渊死后,宋家尚有一丝苟且存世的希望。
宋家家主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将视线移开,目光落在了宋家夫人身上:“夫人,该去地窖了。”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海岛上小住半月,每天基本上要去地窖两次,早一次,晚一次,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昨日他们刚到海岛,龙族公主让他们歇息一日再去,今早起来便该去地窖看他了。
宋家夫人没有急着走,她拉着宋鼎鼎的手,对着宋家家主道:“鼎鼎要做药膳,等一会再去。”
宋家家主愣了一下。
既是药膳,那自然是生病的人吃,他们俩都没有病,难不成那药膳是做成裴名吃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唇瓣微微蠕动:“药,药膳?”
宋家夫人先让宋鼎鼎去院子里的小厨房熬药膳,在她走后,她忍不住抓住宋家家主的手:“天才,鼎鼎真是个天才!”
她的嗓音有些轻颤,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这是她与宋家家主相识后,第三次露出这样开怀兴奋的神色。
而第一次是在成亲时,第二次是在女儿出生后。
宋家家主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天才?”
“我昨夜教她如何接骨,本是担心她记不清楚,还准备多讲几遍。”
她连拍了他的手臂两下,看起来略显激动:“谁料她不光一遍就记住了,还会举一反三,将其他部位的接骨也学会了。”
宋家家主听闻这话,心头虽然也高兴,却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不至于这般激动。
接骨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他六岁时便学会了。
“我看她学得快,便多教了她一些东西。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她竟是连《五阳经》和《招元法》都参透了。”
宋家家主一怔,神色渐渐变了模样。
这《五阳经》是宋家入门级别的医理知识,但《招元法》却是在他金丹期后,才慢慢摸索学透的医修秘籍。
完全参透这本书,他大概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而普通人更是需要花费三年,五年,甚至更长时间去参悟。
没想到对修炼毫无天赋的宋鼎鼎,竟然在这方面有这种突出的成就!
他面露喜色,一连问了两遍:“真的,这是真的?”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宋家夫人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语道:“她不是咱们女儿,是三年前的那个姑娘。”
宋家家主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我便说,鼎鼎怎么会这般才智超群……”
目光触到宋家夫人不悦的神色,他的嗓音戛然而止,悻悻然闭上了嘴。
宋鼎鼎很快就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将药膳和一碗白粥放进了食盒里,装好后送到了宋家夫人手里。
宋家夫人有些好奇,掀开食盒看了一眼,上层是白粥,细火慢炖的米粥黏糯,撒上一小撮笋丁,配上鸡肉丝,闻起来便觉得馋人。
下层是药膳乌鸡汤,院子里的哑奴帮忙宰了一只鸡,宋鼎鼎洗净乌鸡后,加入明参、当归、黄芪、红枣等药材,添水中火转细火闷一炷香时间。
待到乌鸡完全将药材里的精华吸收,倒入汤钵里,撒上一把枸杞。
宋家家主赞叹到:“手艺不错,不像某些人。”
宋家夫人知道他是在内涵自己不会做饭的事情,白了他一眼:“你手艺好,也没见你做过饭。鼎鼎别理他,你昨晚没睡好,先回去休息一会。”
见两人感情极好,像是小孩子斗嘴一般,宋鼎鼎不禁失笑:“不用了,我出去走走。”
宋家夫人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倏忽传来一声轻唤:“娘,别忘了给药膳提提鲜。”
提提鲜,也就是给药膳里下药的意思。
这一声‘娘’喊得宋家夫人身子僵了僵,有些微怔。
心底流淌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在悸动似的,掺杂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唇瓣微抿,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转头冲她笑了笑:“我知道了,鼎鼎。”
宋鼎鼎没有多想,她得去附近走一走,观察一下海岛上的地形,等到药膳鸡汤里的药效起来了,她再找机会去地窖里探望少年。
这般想着,待宋家夫妇离去后,她朝着院子外走去。
哑奴跟在她一旁,他是龙族夫人分派给原主的,在原主短住在海岛的这些时日里,都由哑奴来照顾原主的衣食起居。
原主不喜欢哑奴,因为哑奴不会说话,她觉得交流不便,而且他长得黝黑,瘦巴巴干瘪得像是个枯尸一般。
第一次来海岛上时,她便跟龙族公主提出了抗议,但龙族公主就是故意恶心她,有身边的心腹丫鬟翠竹拦着,她连龙族公主的面都见到。
宋鼎鼎倒是很喜欢哑奴,虽然哑奴不会说话,但他干活利索,性格敦厚,比起翠竹更好相处。
她对着哑奴道:“我想沿着海岛边转一转。”
哑奴点点头,掏出本子,用炭笔写道:夫人在海边。
见他这么一说,宋鼎鼎反而更想去海边了。
上一次,不知是谁在她身后下了毒手,差点将她活活勒死在沙滩上。
那时候海岛上还没有那么多奴仆,可能是因为她待在海岛上的时间不够长。
那几日她见到过的仆人,就只有少年院子里的哑奴和翠竹两人而已。
再加上龙族公主,便是三人。
那人是从背后压倒她,力气极大,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挣脱。
只是因为当时原主才八、九岁的年龄而已,她穿越到原主身上,就算反抗意识再强烈,也抵不过一个成年人这样锁喉。
她还记得,锁她喉咙的那人,是借用手肘的力量,她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却看清楚了那人的手肘。
那人特意将衣袖挽了上去,似乎性格十分谨慎小心。只是那人却忘记了,即便不能通过衣袖辨认,她看着手肘也能判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那人的手肘上光滑如玉,白皙修长,连一根汗毛都没有,必定不会是哑奴的胳膊。
那么如果当时海岛上没有其他奴仆,只有龙族公主和翠竹两人,当初差点勒死她的那个人,显然便只能是主仆二人之一了。
宋鼎鼎沉思之间,哑奴已是在前面带路,走出了府邸,到了海岛边缘。
如今是八月末,清凉的海风迎面袭来,卷起阵阵海浪拍打在礁石上。
龙族公主身着绛色绫罗薄纱裙,双臂上拖着素白的赤金披帛,随常云髻间插着玉钗,依旧是记忆中端庄高贵的模样。
宋鼎鼎想不通,看着这般高贵矜持的妇人,怎会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尽是搞些腌臜龌龊的勾当。
若剜心是为了救太子渊逼不得已,那现如今凌虐少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龙族公主身旁的翠竹,拿着素雪色披风,披在了她的身后:“公主,海边冷,回去罢。”
她的嗓音轻盈,带着说不出的柔和,像是一汪清水似的,莹莹流动。
宋鼎鼎听见她的嗓音,犹如雷劈,脸色疏忽一白,顿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是玉简那头杀死刘婶的女子,更是花重金买通刘婶,将黎枝肢解成四分五裂的凶手。
难怪她觉得玉简那边女子的嗓音耳熟,她前不久穿越时,刚在海岛上听见过,自然是耳熟得很。
她脑子有些混乱。
翠竹是龙族公主的人,那便应该向着龙族公主才是,为何要故意残害黎枝,以此激怒无臧道君?
这样只会让无臧道君查到凶手后,更加憎恨天族,通过混沌锁建立起修仙界与天族的通道。
届时,若是天族太子渊体内心脏,是无臧道君的事情暴露出去之后,对太子渊和天君毫无益处。
翠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明白,更没办法想通这件事。
宋鼎鼎远远地看了一眼翠竹的背影,改变了主意,对着哑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往后走去。
立在龙族公主身旁的翠竹,像是感应什么似的,微微抬眸,转过头去。
她看到宋鼎鼎离去的背影,缓缓眯起了双眸。
宋鼎鼎一个折返的功夫,宋家夫妇已是从地窖回来了。
宋家夫人看到她,叹了口气:“他不让我们碰他的腿,一靠近他便会发疯。”
不怪他有这种反应,每次他的腿骨愈合不久,在经过他们的手检查过后,龙族公主便又会命人打断他的双腿。
久而久之,裴名宁愿腿骨一直断着,也不让他们靠近他。只是他不知,他的腿骨完全是自愈,跟他们的包扎涂药没太大关系。
而禀告龙族公主他的腿伤痊愈,也只是为了遮掩他有自愈再生能力的这件事。
就龙族公主身边的那个翠竹,城府极深,但凡他们露出一点马脚,都会让他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若是翠竹知道他有自愈能力,怕是会让人砍断他的肢体,以此试探他的血肉能否再生。
宋家夫妇认为,断腿骨总比砍掉四肢要来得舒坦一些,所以只能将这个恶人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宋鼎鼎皱起眉:“那药膳鸡汤和白粥呢?”
宋家夫人连忙道:“他似乎饿了很久,一看见药膳鸡汤便捧着喝完了。就是那白粥,他没有碰,许是想留着饿的时候再吃。”
她按照宋鼎鼎的意思,将致人昏睡得药物,下在了药膳鸡汤里,所以不喝白粥也没问题。
宋鼎鼎点点头:“劳烦夫人再去一趟,支开看守地窖的仆人。”
如今龙族公主和翠竹都在海边,此时是去探望他的最佳时机,正好他的腿骨还没有包扎,她过去看看他,顺便帮他接上腿骨。
这次哑奴在外面,她便没有喊娘,宋家夫人听见这声夫人,不知为何,心底微微有些失落感。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就算宋鼎鼎很优秀,就算她的女儿再不堪,那终究是她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血脉。
她不能因为别人家的姑娘优秀,就产生这种莫须有不该产生的情绪。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点头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生怕被宋鼎鼎和自家夫君看出异样来。
宋鼎鼎跟在宋家夫人身后不远处,见宋家夫人跟那两个看守地窖的人搭上了话。
她连忙疾步上前,从储物戒里掏出长剑,默念御剑口诀,乘着剑朝着那黑漆漆的洞里飞去。
宋家夫人很体贴,昨夜通宵熬夜,怕她身体撑不下来,给她拿了一瓶补养精气的丹药。
那丹药比裴名给她的灵气丸还管用,服用下去,不光体内疲倦一扫而空,还能感觉到身体轻盈,犹如水中游龙般悠然自在。
她感觉体内灵力充盈,御剑也是越发得心应手,很快便停在了洞底下。
这是密道外,宋家夫人昨日跟她说过了如何从密道外进入地窖。
她将长剑收进储物戒,弯下腰在密道外盛放数十把长剑的木篓子里,寻找一把青铜色刻有蟠龙图案的长剑。
掌心按在青铜长剑的剑柄上,轻轻一扭,墙壁便移动开来。
宋鼎鼎望着黑漆漆的地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内走去。
此时此刻,翠竹的事情已经被她忘在了脑后,浅褐色的眼眸里,只清晰映出地窖里被囚禁起来的少年。
少年蜷缩着身体,躺在水泊之中,像是一只刚刚出生便被抛弃的流浪狗,颈间玄色镣铐泛着淡淡的光泽,透出一丝彻骨的寒意。
晌午正是盛阳时,灿烂的阳光透过压在地窖上厚重的木板,只隐约折射出一两道金色光芒,打在湿漉漉的银发上。
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熠熠生辉,让宋鼎鼎微微有些失神。
她看着他额间柔软的碎发垂下,不禁蹲下身子,想要为他撩起那一缕银色的发丝。
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银发,阖眼熟睡的少年蓦地睁开漆黑的眼,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
“宋……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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