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达忍不住心中一暖,赤红的鼻头变得越发红彤彤,都有些亮的发光。
他本来对于名利这种东西,看得也就比较淡,再加上因为是被叶利钦抛弃的,所以对过往从政的事情,一般也不太愿意谈,甚至连他的父母妻儿都很少在他面前提及,他之前做第一副总.理,总.理的时候,如何如何。
但并不代表,这些事情就真的从他的心中过去了,只是他在默默的舔伤口而已。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深刻的剖自己执政的得与失和过错。
当然了,他倒不是指望什么卷土重来,而是他要把这些经验教训传授给他的学生们,让他们避免犯下他曾经的错误,更好的建设俄罗斯。
而现在有了方辰这句话,他突然觉得之前的那些委屈和不忿,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还是有人记得他为俄罗斯做了点什么的,骂名不应该全部由他一个人背负的。
他想对方辰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
拍了拍盖达尔的肩膀,方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盖达尔之所以会在大前年被叶利钦抛弃,除了是因为盖达尔组建的俄罗斯选择党,选举失利,在议会中的席位太少,并且导致盖达尔竞争总.理失败。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叶利钦需要一个人来背锅。
那几年,俄罗斯执行休克疗法,本以为苦个几年,就能跟罗马尼亚,波兰一样,绝地逢生,可谁知道差点弄假成真,把自己从假休克变成了真嗝屁。
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那些为俄罗斯奉献一生的老人,手中举着年轻时获得的劳动勋章,或者卫国战争中牺牲的丈夫遗物,向路过的行人兜售,希望能换回点维持生命的食品……
平均寿命更是比苏维埃时期足足减少了五岁,婴儿死亡率也达到了惊人的千分之二十七。
可以说,俄罗斯是近现代以来,唯一成为发达国家之后,平均寿命大幅度降低的国家。
自然而然,俄罗斯的社会中积攒了大量的不满之声,甚至这股声浪差点就要叶利钦给掀翻掉。
再加上,基金会庞氏骗局和凭证闹出来的乱子,以及鲁茨科伊的出手。
说真的,要不是他坚决站在叶利钦那边,即便那次公投叶利钦能赢,也不会赢得这般干净利落,仅凭着那些在基金会上当受骗的民众,就已经足够让叶利钦在克里姆林宫待不下去了。
但即便危机渡过了,可这些俄罗斯现在遭遇的困境并不代表就真的消失了,还是要解决办法的,要不然的话,即便这次人们没有把叶利钦给掀翻,那谁又能保证下次,下下次呢?
所以说,叶利钦就把盖达尔给推了出来,当替罪羊。
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俄罗斯经济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有盖达尔负责的,并且盖达尔还是俄罗斯的休克疗法之父。
现在休克疗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非但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反而把俄罗斯搞成这幅鬼样子,盖达尔不负责,又该让谁负责?
而且如果盖达尔还是总.理的话,又如何能表明,他叶利钦已经坚决的跟休克疗法说拜拜,并且要积极的改正之前俄罗斯的乱象?
但事实证明了,即便在前年,盖达尔下台之后,叶利钦宣布终止休克疗方,俄罗斯的经济情况依旧是那么的糟糕,甚至用“更烂”这两个字来形容,都不过分。
最起码,在盖达尔执掌经济的那个时候,俄罗斯还没有这么多的寡头和垄断。
只是盖达尔错误的,又太过于积极的想要把俄罗斯的财产,从国家的变成私人的,以此来证明,俄罗斯已经是个民主化的国家了。
而且,盖达尔并不只是俄罗斯经济的执掌者,总.理而已,更是叶利钦的首席智囊,可以说叶利钦的很多政策和想法,动作,都是从盖达尔这里出来了。
现在,盖达尔被他干掉之后,没了智囊,大脑,叶利钦自然是只好昏招尽出。
毕竟,他又不懂什么经济,从他出生到成为莫斯科市长,这四十多年时间,他一直都是个出色的苏维埃干部。
不过,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如果不是叶利钦把盖达尔干掉的话,也不会有他这次的俄罗斯之行。
再次拍了拍盖达尔的肩膀,方辰看向了卢日科夫,两人相视一笑,拥抱了一下,一切都在不言中。
跟卡丹尼科夫的感情外露和盖达尔的失意不同,卢日科夫这个四十多岁还是莫斯科普通中层干部的存在,此时则是典型大器晚成的代表。
莫斯科作为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市长本来就是俄罗斯第三号人物,而且还因为叶利钦总是更换总.理的原因,使得俄罗斯的二号人物总无法固定下来。
这就使得,虽然总.理名义上是总.理,但实际上地位和权势还不如卢日科夫。
毕竟,没人会去效忠一个,不知道能干几天就下台的家伙,而这样的短命总.理也通常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自己人。
所以说,总.理府的权柄其实还是总卡丹尼科夫,切尔诺梅尔金,丘拜斯这几个人的手里。
但毕竟权柄已经分散了,自然无法跟卢日科夫,这个莫斯科不落的太阳,妥妥的大权在握相比。
再者,方辰和卢日科夫隔个三五天的,就会通个话,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寒暄。
随着擎天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莫斯科大酒店,整个莫斯科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几乎所有在莫斯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放弃了今晚已经安排好的活动,而是跟自己的朋党们热切的讨论起来。
又或者说,在俄罗斯战机起飞为方辰护航的时候,方先生又回到俄罗斯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莫斯科。
或许,这些人讨论的内容会大相径庭,但还是得出来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莫斯科最近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平静下来了。
毕竟,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方辰每次来俄罗斯,俄罗斯都要出一些动荡,顶多只是大小之分而已。
再者,现在马上面临大选了,妥妥的多事之秋。
甚至还有好事者,以方辰是否还会支持叶利钦作为胜负的判断,开启了赌局。
毕竟方辰是否会继续支持叶利钦,是件很有可能会让俄罗斯彻底变天的事情。
即便再不喜欢方辰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在俄罗斯,方辰有左右时局的力量,并且还是决定性力量。
坐在车上,方辰一脸无奈的看着,十分反常,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的卢日科夫,只得朝着面色已经有些不对的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别的车。
平常来说,他刚刚下飞机,坐车的这段,都是别列佐夫斯基、陈鸣永他们几个人跟他挤在一起,顺便汇报一下工作的时间。
可谁成想,让卢日科夫来个捷足先登,鸠占鹊巢。
当然了,这也跟之前卢日科夫也很少跟他们在一起接机,有关。
“想聊点什么?”方辰笑眯眯的对卢日科夫说道。
“没什么聊的,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坐坐不行吗?”卢日科夫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
“呵!卢日科夫,你什么时候变成卡丹尼科夫”
方辰不屑的笑了。
说什么想跟他一起坐坐,如果这话是卡丹尼科夫说的话,他还能相信个四五分,但如果是卢日科夫说的,他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就卢日科夫这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沉闷性子,今天能非要跳到他车上,跟他一起走,如果是没有事情,那真是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的。
也知道,方辰不会相信,毕竟他俩认识了这么多年,是最亲密的战友,谁不知道谁是什么脾性。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还打算支持叶利钦吗?”卢日科夫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道。
“打算。”
听到这两个字,无视方辰眉眼间的坏笑,卢日科夫不由的长吁一口气。
支持就好,如果方辰突然说不支持叶利钦的话,别说他这几天的苦思冥想是白费功夫,甚至连整个人生未来的走向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叶利钦找我谈了谈,问我有没有竞选总统的打算,如果没有的话,他打算让我做他的副手,跟他一起竞选。”
目不转睛的盯着方辰,观察着方辰脸上的细微表情,卢日科夫缓慢说道。
“那你接受了吗?”
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方辰也就了然了。
其实这几年,叶利钦跟卢日科夫的关系并不算是太好,毕竟两人的观念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尤其是卢日科夫在莫斯科搞的那一套,表面上是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但实际上却是赤果果的国家社会主义,大部分的关键企业和资源都掌握在卢日科夫的手中,放出来的,都是一切无用,应付差事,做给他叶利钦看的东西。
也就是,丘拜斯和卢日科夫争吵最为激烈,甚至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叶利钦最终选择站在了卢日科夫这边,让丘拜斯以后,莫斯科的事情少管,两人的关系这才算是恢复了一部分。
可现在,两人居然要好到穿一条裤子,一同去竞选的地步,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阳谋了,毕竟对于叶利钦来说,对他总统之位威胁最大的就是卢日科夫这个俄罗斯实际的二号人物。
尤其是在莫斯科成为俄罗斯经济上的唯一亮点,每年俄罗斯有三分之一的gdp和营收都出自于莫斯科,莫斯科集中了全俄罗斯所有超级大富豪的情况下,卢日科夫的态度,自然也就更为重要了。
甚至说个不好听话,如果卢日科夫想要竞选俄罗斯总经理的话,那卢日科夫就是叶利钦的最大竞争对手。
而现在,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竞选搭档身份,就废掉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方辰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挺高明了。
而且,他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前世,俄罗斯今年大选的时候,叶利钦就是找的卢日科夫做的竞选搭档。
“不接受行吗?”卢日科夫苦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不行的,如果你想法的话,你自己也不是不能出来竞选总统,反正你要是出来竞选的话,我百分百,全部支持你!”方辰笑着说道,但他眼神中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恶趣味。
虽然以他对方辰的了解,方辰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在那他开涮,可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突突起来。
毕竟,以方辰的能力和在俄罗斯的拆违,以及卡丹尼科夫等人的帮助,可以说只要他愿意的话,他成为俄罗斯总统的几率,虽然不多,但最终是要有的,而且一定能给叶利钦造成巨大的麻烦。
俄罗斯总统?
想了半天,卢日科夫还是将这五个字给从自己的脑海中给摘了出来。
他自嘲的轻笑了一声,“我已经为莫斯科工作了将近三十年,可以说一毕业就为莫斯科工作,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些感情。而且我这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能把莫斯科给管理好,那就已经是贪天之功了,”
叶利钦在找他做竞选搭档这件事上,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有呗,无所谓的事情,而他之所以内心深处想要同意帮助叶利钦竞选,不也有想要更加稳固自己俄罗斯第二号人物的地位吗?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方辰,鬼知道方辰是怎么想的,是同意还是拒绝。
但幸好,上帝还是保佑他的,方辰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见卢日科夫抵挡了自己的蛊惑,方辰颇有遗憾的叹了口气,“说真的,相比于叶利钦继续坐下去,我反而更加倾向你来竞选总统。”
“行了,这事就不要提了,反正在我退休之前,这件事我是不想的,没可能。”卢日科夫再次果断的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