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季国公府遭遇妖物侵袭,震惊上京。

苏婳见满府都是血煞之气的武者和除妖司的人,担心阿嬷的安全,拽着季寒执就往后院走去。

季寒执见袖子上都是她抓出来的脏兮兮小手印,血蝙蝠的血腥味袭来,让人隐隐作呕,拧眉说道:“太脏了,我带你去沐浴。”

“我阿嬷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苏婳愣了一下,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洁癖发作?

“苏娘子,郎君最讨厌妖物之血,会晕倒的,你随郎君回风雪园吧,我去找苏嬷嬷,现在府上都是除妖司的人,你阿嬷一定会没事的。”季四飞快地说完,消失在夜色里。

“你不保护你家郎君?”苏婳傻眼,那红衣女要杀的可是季寒执。

季寒执低低一笑:“跑远了,走吧。”

苏婳见府上乱糟糟的,怕那红衣女杀个回马枪,只得随着季寒执回风雪园。

“这襦裙是崭新的。”季寒执给她拿了一套雪白配绿芽的襦裙放在木架上,转身慵懒说道,“我去画室,你洗完快些出来,免得那术士又回来要我的命。”

苏婳见他出去,连忙进了浴室,见他竟然在园子里奢侈地修了一座浴池,暗暗咂舌,池底铺设的全是白色的暖玉,引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泉水,温热舒适,雾气缭绕,最关键的是浴池台子上是一排瓶瓶罐罐。

苏婳想到自己平日里沐浴的小木桶,觉得自己不像个闺房里的小娘子,季寒执才像!

她囫囵洗了个澡,换上木架子的襦裙,入手才惊觉手感柔软到不可思议,配色也极雅,雪白的短襦,绿芽的长裙,还有同色的绿芽披帛,她穿上之后可爱到自己都想掐自己一把,也不知道他是为哪位娘子准备的。

苏婳换上衣裳,来不及绞干头发,便急急出来,只见外面人声鼎沸,似是在燃烧血蝙蝠的尸体。

这些低等的妖物自身也带着煞气,必须立刻焚烧,以免影响气运。

季寒执已经换了一身雪色锦袍,披着玄青鹤氅,坐在园子里,吹着不知名的乐器,那乐器似骨埙,埙声呜咽凄美,如诉如泣,见她出来,清新犹如春日的绿芽,不仅眼眸微深。

只是头发未绞干,一直滴着水,在木质地面上留下一串小水渍。

苏婳见他盯着地上的水渍,弯眼笑道:“事出权宜,郎君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季寒执冷哼一声,收起了骨埙,说道:“过来。”

“郎君唤我何事,是不是要报救命之恩?不用以身相许,只要给我一些银钱意思一下即可。”

苏婳连忙笑吟吟地跑过来,睁着乌檀色的大眼睛乖巧坐在廊下,仿佛之前拔剑砍血蝙蝠的彪悍小娘子另有其人。

季寒执进屋将地上那颗碧绿鲛珠捡起来,丢给她:“此珠吸水,把你的头发绞干,若是再让我见到地上有水渍,你便日日来给我打扫屋子。”

“啊?”苏婳托着手里沉甸甸的鲛珠,呆滞了一下,用鲛珠吸水?让她用五十万明珠的这珠子绞干头发的水?

苏婳感觉到眉心滚烫,一直恹恹不得劲的小画轴激动地跳起来,恨不能将这鲛珠一口吞下。

苏婳手一抖,怕小画轴干出不可饶恕的事情,连忙将那鲛珠丢回去,进屋飞快地找了一块布巾,绞着自己的湿发,弯眼笑道:“我看那红衣女应当不会回来了,郎君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要丢我一人在这园子里?”季寒执慵懒地抬眼。

正要进来的季四一脚僵住,感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咳嗽了一声,声音发颤:“郎君,红衣女被除妖司抓到了,大理寺正在审问排查,应该很快就来请郎君去一趟松鹤园。”

萧韶的人雷厉风行,将整个季国公府都控制了下来,崔家的人和季家的人此刻都聚

集在老太太的松鹤园。

苏婳闻言惊喜道:“可见到我阿嬷了?”

“苏嬷嬷也在松鹤园,娘子莫担心。”

说话间就见除妖司的武者过来。

季寒执冷冷地丢了鲛珠,去松鹤园。

苏婳微微迟疑,也跟了上去。今夜虽然不少人看见她拔剑,但是只有季寒执一个人看见她画出意境图,跟红衣女缠斗,若是会因此突生变故,那她只能现在就做好打算,带着阿嬷离开季国公府了。

松鹤园内亮如白昼,到处都是除妖司举起的火把,黑压压的武者也分不清是除妖司的还是崔陵歌带来的。

苏婳进园子的时候,就见萧韶一身暗红官服,坐在观景亭内听着下属汇报季国公府的伤亡情况。之前跟她缠斗的红衣女重伤被擒,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杀的气息。

“姓名、籍贯、来季国公府驱妖的目的、受何人指使。”萧韶收敛了一贯风流肆意的笑容,垂眼懒洋洋问道,“早些说,少受些苦。”

红衣女脸上惨白的妆容早就花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红衣也被血浸湿,显然刚才经过了一番恶斗才被擒。

见苏婳和季寒执进了园子,红衣女猛然抬眼直勾勾地看着苏婳,盯得苏婳头皮发麻,然而对方只是看着她身上的襦裙,冷笑道:“无可奉告。”

苏婳一愣,颇是意外。

萧韶见她看向苏婳,问道:“苏娘子,听说你和季世子跟此女打过照面,可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景?”

苏婳目光一闪,低头说道:“她说她不杀女子……”

“萧大人,你大理寺号称掌握天下术士的卷宗,如今不去调查驱妖者,反倒审问季府的女眷,是当我季国公府无人吗?”季寒执打断苏婳的话。

“看不出来季世子如此护短。”萧韶眯眼一笑,意有所指,“希望你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能填的起季国公府的惊天窟窿。”

一只纸鹤飞入松鹤园,萧韶伸手打开那只纸鹤,随即声音微冷地看向红衣女:“但凡在九洲战斗过的术士,我除妖司必有记录,莲女,你为他人死,那人可曾为你考虑分毫?”

莲女娇躯一颤,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要是不愿意说,那我便代替你说。你点灯十年,修行御火术,绝杀血莲盛开,五年前成为清河崔氏门阀的门客,三年前被崔氏赶出属地,销声匿迹,这三年你便奉你主子的命令蛰伏在上京,等待今日血洗季国公府吗?”

萧韶言辞锋利,一句比一句严厉,众人闻言大惊,齐刷刷看向崔陵歌。

周身书卷气息的儒雅郎君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苏婳也是一惊,捋了捋时间线,三年前崔氏将门客莲女赶出清河郡,一年前崔陵歌突然娶了当时默默无闻的季家娘子季婉,两人成亲之后,相敬如宾。五日前,崔陵歌心腹崔信制作灯芯草籽香囊,试图残害术士,两日前崔陵歌带夫人回娘家省亲,今夜莲女驱妖血洗季国公府。

像是一环扣一环的局,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个局已经搭进去了很多条人命,包括今夜的莲女。

“莲女,你分明曾是崔氏的门客,崔陵歌却隐藏你们认识的事情,看着你赴死……”

“萧大人。”崔陵歌脸色冰冷地打断他,“此女确实曾是崔氏的门客,只是三年前因触犯崔氏门规被我父亲赶出了崔家,你焉知她不是怀恨在心,试图报复才血洗季国公府?

你虽是萧家义子,又有大术师撑腰,可我崔氏也不是好揉捏的,大人说话还请慎重。”

“萧大人,若非有陵歌在,只怕我们都要命丧血蝙蝠之口了。”季国公惊出一身冷汗,只觉今夜真是刀光剑影,那些血蝙蝠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的这位大理寺卿,

非要在崔家的头上安装一个血洗的罪名,那季家和崔家这门姻亲关系算是走到了尽头。

他们也就没有任何的指望了。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崔氏的武者和除妖司的武者各个握紧刀剑,隐隐对峙起来。

苏婳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看了一眼季寒执。

苍白俊美的郎君慵懒地喝着季四送过来的热茶,对今夜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甚至连莲女来杀他的事情都不提,更别提她跟莲女交手的事情。

季寒执仿佛一个笑看风云的看客,波澜不惊。

萧韶见气氛凝重,低低一笑,懒洋洋说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伏在地上的莲女突然沙哑说道:“莲女死而无憾。”

话音未落,她便一头磕在地上。

众人脸色骤变,只见莲女身子一歪,已经气息全无地倒在地上,而在她的衣裙下还藏着一朵盛开的血莲。

萧韶脸色微青,此女被制住的时候就暗藏了一朵血莲在裙摆下,为的就是自尽。

松鹤园内,女眷发出惊吓的声音。

苏婳眼前一暗,就见季寒执抬袖挡住了她的视线,淡淡说道:“小娘子不该看到这一幕。”

沉水香的沉稳冷冽气息将她笼罩,她心口微凉,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寒意,想起莲女所说的话:“我不杀女子。”

一个驱妖血洗的术士,一个不杀妇孺的女子,一个慷慨赴死的门客,她想告诉世人的到底是什么?

“带回大理寺。”萧韶吩咐道,看向崔陵歌,桃花眼微眯,“崔世子,听闻崔家主下个月就是五十大寿,到时候我定然会备一份厚礼去祝寿。”

莲女一死,这案子就无论如何都查不下去了,今夜死在季国公府的人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等到天一亮,大理寺定然要被各世家团团围住,头疼。

崔陵歌淡淡微笑:“陵歌定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今夜夜深,季家的女眷惊吓过度,都要休息,大人若是还有什么要查的案子,明天再查吧。”

崔陵歌话音未落,就见除妖司的人飞奔来报:“大人,我们在一处院子里找到了妖物的痕迹。”

众人脸色骤变,季国公府藏妖?藏妖乃是重罪。

季国公闻言,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