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你是在可怜我吗...)

苏婳见她本体早就死透,只残存着一丝执念,就算离开此地,也活不过百日,内心戚戚。

桃花微微一笑,额间的六瓣桃花灼灼生姿:“小仙鹤,百日足以。”

女子说完,素手一指,苏婳身上的碧玉仙鹤发钗浮现出来:“我藏身于你的发钗中即可。”

苏婳沉默点头,指尖溢出一滴血,没入那血阵之中,只见红光一闪,灭生阵中浮现出一个锁链图案,血液没入,女子额间的六瓣桃花碎裂开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出,瞬间破了灭生阵,绞杀了所有看守的雪渡鸦。

季寒执率先从桃花瘴气中苏醒过来,随即谢风遥也清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见苏婳消失,顿时微惊。

“在崖底。”谢风遥感应到苏婳的气息,凤眼眯起,看向季寒执,“季世子未点亮心灯,倒是比我还先清醒。”

季寒执轻哂一声,慵懒说道:“郡王殿下也不差,这里的桃花迷障极强,可惜了。”

可惜了满山桃花凋零,那位传说中的百兽图鉴榜首的存在终究是陨落了。

“我不知道你接近苏婳有什么目的,我和她年少时便有婚约,等北荒一行结束,我会接她出来。”

季寒执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谢风遥,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弧度,冷冷说道:“那便等北荒一行结束吧。”

“什么结束?”王疏月清醒过来,看着还陷入幻境中的季四和阿青阿紫,弹指将三人唤醒,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张力。

“你们快看,桃花全都谢了。”阿紫失声叫道。

“雪渡鸦全都死了。”

只见满山灼灼盛开的桃花尽数凋零落下,地上都是雪渡鸦的羽毛,苏婳在满目残红中御风上来,轻盈地落地,众人见她隐隐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婳,你去崖底做什么?”王疏月内心隐隐警惕,没有想到他们所有人都中了桃花迷障,唯独苏婳去了崖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苏婳看着已经枯萎的桃树,再见一地的雪渡鸦羽,说道:“去帮这株桃树完成心愿去了,以后野桃山不会再有桃花了。我们走吧。”

谢风遥看着她发髻上的碧玉仙鹤发钗,凤眼灼灼:“走吧,前面就是苍城山,今晚我们应该不用宿在外面了。”

一行人前往苍城山。

“找了三天,莫名其妙的什么都没见到。”阿紫小声抱怨着,“该不会是压根就没有什么桃花妖吧,耍我们玩的。”

“你少说两句。县主都没说什么。”

王疏月策马飞奔上前,眉眼皆是笑意,没有想到苏婳跟谢风遥竟然有婚约,真是便宜她了,以后她也没有理由再缠着季世子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离开野桃山,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苍城山。

“小师叔回山门了,小师叔回山门了……”

一到山脚下,就见四五个苍城山弟子欢喜地过来迎接,一层层地将消息往上传递。

谢风遥眉眼清冷,淡淡颔首,带着苏婳等人上山,只见青山中矗立着一座古朴的道观,正是闻名遐迩的苍城观。

“小师叔,你可算是回来了。”巫思带着几名师弟兴冲冲地出来迎接,看见苏婳双眼一亮,“小娘子,你也来了?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世家子弟都安顿在道观的三省阁,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

“苏婳住草庐。”谢风遥出声打断。

“草庐?”巫思和苍城山的几名弟子不敢置信地叫道,草庐在苍城山后山,只是几间盖起来的竹屋,只是那是小师叔和师祖的住处。

小师叔竟然将苏婳安排进草庐?

苏婳也听出草庐似乎有些不寻常,正要拒绝,发髻上的碧玉仙鹤发钗里发出一道极轻的声音:“去吧。”

苏婳点头。

季寒执眼眸微深,轻咳了一声,季四心领神会,飞快地说道:“那我和郎君也住后山吧。一间茅草屋足够。”

巫思傻了眼:“嘿,我说这位小兄弟,你以为是个人都能住后山草屋?我都还没住过呢。”

“风遥,带他们来后山。”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后山传来。

苍城山弟子们脸色微变,齐齐作揖拜见:“师祖。”

巫思张大嘴巴,犹如塞了一颗鸭蛋,惊得半天合不拢,见王疏月也要跟上去,连忙笑嘻嘻地拦住她:“王师妹,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世家子弟都在三省阁。”

王疏月气得脸色发青,带着两个侍女掉头就走。

“师兄,你怎么还处处针对王师妹?”

“人家当年不就拒绝了你,伤了你一颗纯情的少男心嘛……”

“做人要大度。”

“滚犊子……”巫思恼羞成怒,急咧咧说道,“没有的事情。”

苍城山弟子们笑嘻嘻地做鸟兽状散开。

苏婳见他们感情极好,一点也不像是刻板的道家弟子,微微惊讶。

“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师祖常年清修,很少见外人,我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你们一来就住到草庐了。”巫思眉飞色舞地带着苏婳等人到后山,指着几间竹屋说道,“那里就是草庐了。”

“巫思,你让人送晚膳和被褥过来。”

“好的,小师叔。”巫思朝着苏婳挤眉弄眼道,“等明天我带你好好游玩苍城山。”

苏婳笑道:“好,多谢道长。”

她回头,就见季寒执脸色冷沉,看着山间道观,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因时辰太晚,云水真人常年闭关清修,苏婳等人也没有去拜见,而是在竹屋里安顿下来,巫思带人送来晚膳和被褥等一应器物。

苏婳吃了晚膳,又沐浴洗去一身灰尘,沿着山路回来,见隔壁的竹屋还亮着灯光,便捡起路上的小石子,砸着窗户。

等到苏婳砸到第三颗,季四苦着一张脸出来。

“娘子别砸了,窗户砸坏了,明日我还得修。”

苏婳笑盈盈将手上黄澄澄的枇杷递给他:“我回来的路上在树上摘的,季世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自从客栈里她不小心看到了季寒执的记忆,这一路来,苏婳便感觉到他的有意疏远和冷漠。

谁能想到富可敌国,在上京呼风唤雨的季国公世子会有那样惨烈的过往,想到那个在陋巷里一身伤痛,等到绝望的少年,苏婳便隐隐后悔,若是当年自己带着阿爹去找他,也许他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也不知道后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季寒执。

季四见她是特意来送枇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竹屋,龇牙笑道:“郎君晚膳都没动筷子,娘子快些送枇杷进去吧,我去道观里吃饭。”

季四一溜烟跑开。

苏婳愣住,说道:“巫思不是送晚膳过来了吗?”

“我再去吃一顿。”

苏婳:“……”

苏婳捧着手里的一手帕枇杷,敲了敲竹屋的门,屋内无人应答,她推开门进来,只见朴素的竹屋内,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滚落在角落里,桌子上的素斋早就凉了。

季寒执坐在桌案前作画,见她进来,随意地将画卷卷起来,冷淡说道:“何事?”

苏婳见他只着薄薄的素色单衣,领口半敞,露出漂亮的锁骨,隔着单衣都能感受到那流畅的肌肉线条,似是积蓄着无穷的力量,顿时看的有些面红耳赤。

好像也没有那么瘦弱。

季寒执见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瞧,茶色的瞳孔微暗,被山风吹的咳嗽了一声。

苏婳连忙惊醒,将门反手关上,弯眼笑道:“季四说你晚膳没有吃,我在山间摘了一些枇杷,这个季节的枇杷正清甜。”

季寒执见她将枇杷递过来,坐在竹席榻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冷冷说道:“苏婳,你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可怜我,想弥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