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飏心里想着前世的家人,眼里便也泛着泪光,众人见之,皆以为卢飏有悲天悯怀之心,一个个又是感怀不已,当得知卢飏还是个秀才的时候,更是恭敬,甚至连那有些孤傲的女子也单独过来磕头拜谢。
实在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卢飏便起身跟着升叔去一边剥鹿皮了,人口多了,吃饭也成了问题,今日幸好有这头鹿打底,总不会让人第一顿便饿着。
山洞条件有限,上好的鹿肉也只能混着盐巴煮了,劫后余生,众人吃得都很高兴。
山洞里人一多,秩序便有些混乱,卢飏便将那些百姓分成男女两队,男队交由那老者管理,女队则由那会骑马的女子管理,孩童归女队。
为了避免骚乱、疫病或者暴露的风险,卢飏给这些百姓制定了一些规矩,诸如喝开水、吃熟食、食物配给制,大小便都要去指定的地方方便,每日打扫卫生,男女分开居住等等。
此外,外出采集狩猎,也得排好班次,避免人员太多暴露或者迷失。
因为卢飏的救命之恩,又提供了避难场所,所有人都很服从卢飏的管理,几日下来,这个小小的山洞倒也秩序井然,唯一的缺点就是粮食不大够吃。
不过卢飏到不很担心这个,现在有十五匹马,实在不行,便杀上一匹,这些马都很壮实,一匹马便能出不少肉,吃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卢飏不是守财奴,尽管一匹马能卖三十两银子,但守着这些马饿肚子,卢飏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从卢飏坐着门板离开卢家洼,至今已经十七天了,按以往的规律,犯边的鞑子应该要打道回府了,但谁也不敢冒险,既然粮食还有的吃,那就再等几天。
人一多,山洞便也热闹了许多,管着二十多人的吃喝拉撒,卢飏每日便也忙碌了一些,每天都有人找他汇报一些诸如粮食分配、外出班次调整之类的事务,间或又找到了前世管理团队的感觉了。
白日里卢飏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教几个孩童识字,如此举动,到又让那些百姓感动不已,起初是卢飏自己教,后来忙的时候,那漂亮女子便主动揽过了这个活计。
长的漂亮,会骑马,能识字,那个女子越来越像一个大家闺秀了。
为了避免这些百姓情绪低落,惹出些自残或者伤害别人的事端出来,晚上的时候,卢飏还会围着火堆给众人讲故事,说些西游记之类的话本。
卢飏本以为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之类的话本此时已经有了,但看众人的表情,当是没出,他后来又问那女子,女子也言虽不是第一次听三藏西行的故事,但情节如此的确实是第一次听。
卢飏暗韬,这个明朝跟自己熟知的确实有些不一样。
有粮食吃,有公平的管理秩序,间或还有娱乐生活,在鞑子肆孽的永宁地区,对这些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浩劫的百姓来说,这个春季总还有一些温情的。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京师,气氛便没有这么好了。
大明,紫禁城。
乾清宫外,首辅方从哲正在廊厦间等候,大太监李恩神色凝重的从里间出来,方从哲赶紧迎了上去。
“如何?”
李恩摇了摇头,将跟前的小太监撵到一边,这才对方从哲小声嘀咕:“皇爷对虎墩兔此次犯边很生气,蓟镇战事不力,元辅可要小心回话了。”
方从哲闻言了然,对李恩点了点头,不敢再耽搁,跟着李恩便进了大殿。
一个有些虚胖的中年男子斜坐在御座上,两眼微闭,听着小太监读蓟镇奏报,此人便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了。
方从哲不敢打扰,跪拜之后,便在一旁候着。
自从万历十五年后,朱翊钧便很少上朝,有事都是招内阁进宫商议,起初内阁还是人才济济的,后来历经国本之争,内阁便日渐凋零,如今,便只有方从哲一人了。
听着那小太监读着蓟镇总兵官张承荫的奏报,方从哲琢磨着待会的要说的话,时间过得很慢,直到那小太监读到“臣张承荫有罪”后,万历皇帝才睁开眼睛。
“中涵?”(方从哲表字)
“臣在。”
“朕记得这张承荫可是你举荐的。”
方从哲闻言,心里问候了一下张承荫的祖宗,赶紧跪在地上。
“臣有罪。”
“呵呵。”
万历皇帝轻笑两声,不置可否,随后坐直了身子。
“中涵,你与朕说说,这虎墩兔憨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从哲一脑袋浆糊,不知道皇帝想了解什么,只得从其生平讲起,幸好来之前准备过,此刻说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回陛下,这虎墩兔憨自称黄金家族后裔、成吉思汗嫡亲血脉,十三岁即大汗位,如今已有十余年光景,十年来,其权势日盛,自万历四十年起,便开始袭扰我边境,尤以去岁秋为大,今春又来,臣观此人狼子野心,当为我朝劲敌。”
在方从哲回话间,朱翊钧似是坐的累了,便在殿中踱了几步,随后又回到了御座之上。
观其步伐稳健,并没有传说中的腿疾,至于民间传说,万历皇帝梦中被猛虎咬伤脚,更是无稽之谈。
“中涵,可有退兵之策?”
方从哲心道戏肉来了,随后从袖中掏出奏折,上前一步递给李恩,李恩接过,走上御阶,交到万历手上,但万历却没看,直接丢在了御案上。
“说说吧。”
“回陛下,臣以为,虎墩兔去岁秋大举进兵,所获寥寥,且兵马疲惫,今春再犯边,并无久战之心,可令山海关总兵杜松、宣府总兵姜显自蓟镇东西出兵,左右夹击虎墩兔,定可协助张承荫退敌。”
‘总共不到两千鞑子犯边,竟然要宣大和辽东共同出兵退敌。’
万历闻言,满脸疲色,想了半响,虽有些无奈,但怕这股鞑子南下京畿,最终还是同意了方从哲的奏请。
‘唉,要是张师傅还在,必不会让朕如此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