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宗昙快要笑出声来。
这唬人的姿势,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自上个游戏之后,他在这方面的确进步良多。
宗昙:[临近七月半,天地清浊交融,他们很快要彻底变作绿毛僵了。]
绿毛僵的事,倒是在任叔那儿听过。
骨哨和绿毛僵,都是樊野的东西吧?
殷长夏充满了好奇,每挥动一次青铜铃铛,那些尸体便跟着跳动一下。
不仅是尸体,受到铃声影响的,还有屋内的那些玩家。
他们全都在痛哭流涕,脑子里已经生出了幻觉。
“大佬……求求你别摇了。”
“呜呜呜呜……我觉得我的头都快裂开了。”
鬼哭狼嚎的不是怪物,反倒成了玩家。
殷长夏:“你们忍忍,我很快搞定。”
众人哭得更大声了,母铃被殷长夏所操控之后,他们虽然不再被强制开启狂化状态,没有那毁灭性的威胁了,但他们的头也很疼啊!
救命!
这哪里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慈悲神明,而是彻头彻尾的反派!
殷长夏好心的说:“加油!”
众人:“……”
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
戴着高帽的尸体在铃声的控制之下,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袭击着绿毛僵。
一时之间,地上全是如熟透的果实一般破裂的尸体,融化在地上的时候,只能看到地上稀碎的腐肉,以及黄色的脓水。
女人眼皮直跳,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不光是绿毛僵还是义庄尸体,全是她辛苦炼制而成。
不管那边受损,到头来被影响的全都是她自己。
然而女人已经被逼上绝路,原本七月十四照常趁着万老爷还没来的时候,想在那些‘女儿’当中分一杯羹,看看有没有能填补进来的尸体,为她保持容貌不腐。
到头来分羹不成,反倒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女人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些被符纸贴上的尸体,脸上的腐肉已经完全看不见,随之而来的则是绿色的细小绒毛,挤满在脸上。
七八只绿毛僵伸长了利爪,袭击着剩余的尸体。
自古鬼怪怕僵尸,那些画卷鬼再度缩到了殷长夏的怀中,不光是外面的绿毛僵让她们胆战心惊,还有那只尸怪!
殷长夏继续操控母铃,分散着女人的注意力。
向思思方才就在抵抗铃声的操控,如今母铃终于被殷长夏夺了过来,她再也不用扼制自己的本性,重新凝结出身躯,一跃向着绿毛僵扑咬了过去。
绿毛僵牙齿伸长,想要咬住向思思的脖颈。
而他却忘记,向思思如今的身体由烟雾凝结,一咬就直接散开了。
殷长夏再度摇铃。
铃——铃——铃——
那声音如嘈嘈大雨,越来越急切,向思思的身体幻化成锁,用烟雾将其中一只绿毛僵给缠了起来。
绿毛僵发出低吼声,身体宛如刀刺,正在沦为尸怪的食物。
那边的女人愤恨得直跺脚,瞧见尸怪的战斗力,变得越发渴望。
她太想要了。
殷长夏笑意加深,不断挥动着手里的青铜铃铛:“怎么样?比你操控得如何?”
女人:“……”
众人不忍直视,竟然有种心疼起对面的感觉。
这种游戏的反派boss既视感,让他们觉得丧心病狂。
A级玩家手里都有三个游戏内核,可以设计和构成一个游戏。
自己扮演反派的这种行当,A级第一人薄临锋倒是搞过,不过人家是为了寻求变得更强,而大佬一定是阴损!为了自己好玩!
不过他们仍旧苦苦忍耐着,现在只是头疼而已,比刚才强制开启狂化状态已经好上太多了。
要是引起狂化的是恐惧,那他们接下来的游戏都不用过了。
论起战斗力,绿毛僵和新生尸怪差不多,再加上这么多只,恐怕还是尸怪占据劣势。
然而殷长夏令剩余尸体和向思思配合了起来,竟然在一点点流转着局势。
绿毛僵已经被制服了大半,还剩下最后三只,终于突破了重围,直直的向着殷长夏袭击。
“小心!”
时瑶是下意识喊出口的,殊不知绿毛僵奔向的是,在场众人里战斗力最强的那个。
殷长夏:“哇哦,好怕。”
众人:“……”
女人已经开始着急,她控制不了多久,已经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腐烂味道。
驱动这些绿毛僵,必须耗费极大的精气。
她身上的精气本就不多了,不然也不会在七月十四这天冒风险。
女人咬紧牙关,眼神更加怨毒,不断用发黑的指甲挠着自己的脸:“给我杀了他!”
尸体在成为绿毛僵之前还十分僵硬,现在速度也变得十分敏捷,如果不是女人没有太多精气驱使他们,这东西一定会更加厉害。
殷长夏拿出匕首,发现他们简直是钢筋铁骨,根本难以戳动。
这也让殷长夏更加好奇,樊野到底是什么人,他所炼制的绿毛僵,过了千年威力都如此巨大?
女人看到这一幕,眼底露出些许兴奋。
原以为殷长夏的攻击没用,绿毛僵就能得手,把母铃给弄回来。
不知从何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举将女人按在了地上。
李玖:“快!”
绿毛僵失去了掌控,脑子混乱了几秒。
就在这个时间内,殷长夏撕裂的他们脑门的符纸。
屋内的时瑶在此刻递出了墨斗线:“用它们!”
殷长夏这才瞧见,时瑶用了自己载物里的一枚铜钱,绑在了墨斗线上,以作镇压。
殷长夏将墨斗线接到了手中,女人也在此刻回过神来,再次催动绿毛僵,要和殷长夏来个鱼死网破。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墨斗线就此张开,借由柱子绕满一圈。
绿毛僵发出了嘶吼声,牙齿变得犹如凶恶的狼一眼尖锐,想要把殷长夏的头给拧开。
然而在碰到墨斗线的时候,他们开始发出痛苦的悲鸣。
李玖按住了女人,从她的身上搜出了好几只子铃,竟然和万海亮手里的如出一辙。
母铃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子铃却显得小巧,拇指大小罢了。
他心头微惊,见殷长夏已经走了过来,赶忙把这害人的东西递给了殷长夏:“快把这东西给毁了!”
女人挣扎了起来:“不……”
殷长夏盯着子铃,又看着女人挣扎的样子,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女人:“……”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殷长夏弯起的眼眸。
这应当是近些年的‘女儿’当中,最好看的一个。
然而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殷长夏便抽出了其中一只子铃,乘着女人失神的片刻,捏住了她的下巴,活生生的把子铃给喂了进去。
李玖感受着身体的冷意,冻得瑟瑟发抖。
女人趴在了地上,开始干呕了起来:“你做了什么!?我杀了你!”
殷长夏摇动着母铃,女人的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
“试试嘛,别激动。”
女人在不受控制的扭动身体的时候,已经对殷长夏生出了几分恐惧。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倪佑,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这摆明了是万府的小boss,别人躲着都来不及,他还敢玩得这么骚?
倪佑越多越远,自己到底接下了怎样的任务啊!
李蛹依靠通讯道具询问:“发生了什么?”
倪佑已经躲到了暗处:“裴铮他……他把子铃抢到了手,还喂到了那个女人的肚子里。”
李蛹许久没有说话。
就连倪佑都以为,李蛹是因为错估了‘裴铮’而感到自责。
哪知道通讯道具里,却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
李蛹的声音苍老极了,这笑声却像是为他注入了一股生机那样。
李蛹玩弄别人玩弄惯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除却载物缺陷的烦恼,李蛹依靠着自己的心计胆魄爬到了A级,也算是顺风顺水,还从未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在听到他说自己的狂化感情是傲慢时,李蛹便生出了战意。
他以前不屑A级玩家大多都是野蛮人。
现在轮到李蛹自己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的‘裴铮’从未给过李蛹这样的感受。
他开始正视起对方,认真将他当成了对手。
随着殷长夏控制了她,原本诡异的雨丝,此刻终于恢复到了正常角度。就连游廊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也减弱了不少。
李玖单膝跪地,一直用身体压制着她,根本不让她寻找到任何能够逃脱的机会。
再加上子铃已经被吞到她的肚子里,女人只好作罢。
只是她的怨气不消,呲目欲裂的看着殷长夏。
李玖额头滴下冷汗,别说老玩家了,A级玩家的操作都不可能这么骚的。
李玖询问:“把她带到屋子里吗?”
殷长夏:“先别急,掀开她的黑纱。”
女人面露惊恐,唯独这件事是她不愿意的。
然而她已经无力反抗,仍有李玖掀开了她身上罩着的黑纱,容貌和身体全都展露到了众人眼前。
这……
几乎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众人怔怔的看着她,女人仿佛是死了好几天,身上也带着一股恶臭。
如果不是空气里过于浓郁的燃灰味,遮住了她身上的味道,恐怕他们一早便会闻出来。
殷长夏:“说出你的名字。”
女人:“……”
殷长夏感知着身上的鬼种又在异动,不由的拧紧了眉,这个时间他可没有功夫压制鬼种。
然而令殷长夏没想到的是,死活不肯回答的女人,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吓得哇哇大叫。
“呜呜呜……”
是半鬼王的威压!
这家伙也是被鬼上身的吗?
好像在这之前,水鬼也有过类似的反应。
殷长夏心脏乱跳,终于明白过来,这是鬼种和A级道具繁衍者的功能。
不过A级道具的事,不可以暴露。
殷长夏开始装神弄鬼的表演,用母铃在女人的身上摇晃了好几下。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眼瞳失去光亮:“隗茹茹。”
殷长夏:[这具身体,为什么会腐坏?]
隗茹茹:“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
众人瞪大了眼,诡异的感觉涌入脑海。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有仆人叫喊:“老夫人不见了!”
“快找!”仆人们着急万分,“万一少爷追责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殷长夏只得操控着母铃,让那些尸体和剩余的绿毛僵进入到屋内,又拿裴铮给的清净瓶扫清了现场。
几个仆人着急赶来,幸亏没有发现异样。
屋子里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和这么多的尸体身处一室,倒是太过瘆人了。
殷长夏:[这不是你的身体,是谁的身体?]
隗茹茹:“是……钱乐君的。”
画卷鬼终于忍不住,穿着素白纱衣从画卷里挣扎出来,伸出了一双双的手,朝着隗茹茹掐了过去。
那么多的鬼手同时伸出,画卷又是被殷长夏揣在怀里的,乍一看就像是从殷长夏的身体伸出来的。
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因这阴森的一面而感到恐惧。
殷长夏将其中一副画卷丢在了地上,一只女鬼现形,仍对隗茹茹有着痛恨。
这样的态度一定是有古怪!
殷长夏越发感到好奇:“你们现在敢说了吗?”
女鬼:“……”
在隗茹茹被抓到之后,她们才恢复了一些神智。
女鬼用长袖掩面,哭得十分可怜:“夫人……夫人死得好惨呐。”
越来越多的哭音响起,还伴随着吹拉弹唱的唱戏伴奏。
女鬼行若登台表演,翘起了兰花指:“好个奸夫淫/妇,万家当年衰颓,万海亮吃绝户娶了夫人,竟然不好好待她,反倒和继母勾搭在一起。”
继母?
隗茹茹是继母?
女鬼声音婉转,竟然唱了起来:“夫人怀孕难产,正是他万海亮同继母偷奸之时。万海亮恐惧旁人眼神,娶夫人只是拿她当做挡箭牌。夫人撞破他二人奸情,隗茹茹竟把夫人残害。”
一尸两命。
原来钱乐君是在怀二崽的时候,被隗茹茹杀害的。
那鬼娃娃……
殷长夏想要继续探究,原来进入万府看到的那些东西,早已经和这个故事紧密相连了。
“嘤嘤嘤……”
“夫人好生可怜。”
“隗茹茹找来生父赶尸道人,想以自身魂魄,进入到夫人的身体,好名正言顺的和万海亮在一起。”
“奈何那赶尸道人,自知大限将至,生前又做了太多坏事,便想劝女儿就此收手。”
“隗茹茹怎肯听从?”
“她竟然引出了千年老鬼,与万老爷同谋,抽离了夫人的残魂,结合到了一只烈狗的身上。那只狗野性难消,竟然咬下了笙儿的一块肉,害得笙儿九死一生。”
“而后笙儿苏醒,她便让笙儿亲手虐待自己的母亲。”
“而她就在一旁拍手叫好,借着祖母的名声,故意教坏三岁的笙儿。”
“隗茹茹原来早就选中了夫人,知晓她们父女亏损阴德,不能长命,又害怕遭到报应,而不敢进入地府冥都。”
原来这便是母子互食?
母子铃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隗茹茹和万老爷演了一出大戏,一个为了能和情郎永远待在一起,一个为了能让万海亮受自己控制,每年送来‘女儿’陪葬。
隗茹茹掌控欲极强,为了不让万海亮背叛自己,哪怕是将他出卖给恶鬼,都在所不惜。
而时瑶曾经找到的线索,有位道师曾经提醒过万海亮那狗是两只残魂。可惜后来又遭受惨死,恐怕就是万老爷下的毒手。
时瑶倒吸一口凉气:“我们之前找到的账本……就是那两个款项的支出!”
一个是修建义庄,一个是收养孤儿。
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竟然会发生在同一人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
她们所找到的账本支出,的确是钱乐君所做的,但现在的‘钱乐君’,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钱乐君’了。
借原配的身体,和继子缠绵。
这样的事情,简直恶心又恶毒!
女鬼们唱到最后,咚咚锵锵的吹弹声已经迎来了高潮——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夫人苦啊。”
殷长夏:“所以双胞胎水鬼、你们、都留在万府,甚至不惜帮万老爷测试能够承担起鬼媾的人,都是因为唯有万老爷能够救笙儿?”
女鬼再也没有说话,眼底已经是两行血泪。
她们重新回到了画卷当中,上面仍有淡淡怨气尚未化解。
要想人皮画卷成为真正的道具材料,就必须超度这些女鬼。
殷长夏再度把目光放到了隗茹茹的身上,或许她也是受万老爷控制的一员,但万家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和万海亮。
纵然不清楚万海亮是如何想的。
他日日抱着这具身体,真的可以亲得下口?
他们看到了隗茹茹这边的故事,梳理了故事的脉络,却有许多的漏洞。
恐怕故事的原貌,还要从万海亮和万老爷那边下手。
殷长夏:[为什么要修建义庄?]
隗茹茹挣扎了起来,很不愿意说出口:“为了收集阴气,维护这具身体……不腐化。”
殷长夏:[那画卷人皮呢?]
隗茹茹:“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所托。”
殷长夏:[谁?]
隗茹茹:“他是个手艺人,常年居住在鬼城最繁华热闹的客栈里……”
[叮——]
[恭喜玩家已触发怪谈二,请在完成怪谈一的故事之后,三天内赶到无定客栈,那里是玩家的聚集区。]
看来找到怪谈和怪谈的连接点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众人的脸上露出笑容,还一度想着这个故事之后该怎么办。
还好抓住了隗茹茹!
他们看向了殷长夏,想起之前他让倪佑吸引隗茹茹过来,主动蹚这趟浑水,只是满足个人欲/望的发疯,不仅陷入危险,还对游戏没有任何帮助。
但现在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他们甚至庆幸,如果不是大佬冒着风险,恐怕他们现在还没有目标,惶惶不得终日。
陈泉小声议论:“我在三队的熟人还怀疑大佬是假的A级玩家,能有这种水平,哪里还需要冒充和借别人的名号?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认清真相!
郑玄海:“……”
李玖:“……”
时瑶:“……”
不过他们都没怀疑殷长夏,也是实力兜底。
装得比本人还像,说的就是他了。
说到这里,郑玄海突然发问:“倪佑呢?”
陈泉等人这才注意了过来,倪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根本没了人影,可他的手里还掌控着一个关键情报!
陈泉和田兴有些愧疚的看向了殷长夏,受母铃影响的后遗症还在,不是脑子混乱,就是身体能力退化,一时之间根本没顾得上照看倪佑。
殷长夏倒不在意,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这一次的试探,想必李蛹已经得出了结论。
马上就要下墓了,殷长夏不想生出事端,能借着这件事产生威慑也好。
殷长夏:“不用管他。”
郑玄海欲言又止,想告诉殷长夏倪佑有古怪。
殷长夏向他挤眉弄眼,仿佛传递着什么。
郑玄海立马就懂了,殷长夏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件事,他竟然早就开始防备倪佑了。
众人:“……”
这两边打什么哑谜?
外面传出一阵阵悠长的喊声:“茹茹……茹茹……”
也许是情郎追来,隗茹茹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操控着屋内的绿毛僵,以此抵挡着众人。
正朝着那扇窗奔去时,以为自己终于能够逃出去。
可刚要抵达那边,便听到了后方,令人绝望的声音传来——
殷长夏站在了她的后面,面无表情的摇着铃铛。
铃铃铃。
隗茹茹身体里的子铃牵制住了她,令隗茹茹的双脚根本无法抬起。
她站在了窗户里,和外面的万海亮遥遥相望:“我在这里。”
万海亮:“茹茹,你怎么来这里了?”
隗茹茹眼神空洞:“我要在他们之间,挑选几个加入尸群。”
“……马上就到十五了,祖爷爷要过来了,你自己小心。”
万海亮捧着她的脸,“是不是精气又不够了?我送你的香粉在用吗?”
隗茹茹:“在……用。”
万海亮:“真乖。”
两人隔着一扇窗户,竟然落下一个吻。隗茹茹这具尸体,脸上腐烂得几乎看不清容貌,身上也散发着恶臭味道。
万海亮像是看不见一样,仍旧如痴如醉。
众人心口狂跳,都被这诡异的一幕而吓得心里咯噔。铃声依旧不断,片刻之后万海亮才放开了她,做出深情的模样:“茹茹,我先去准备今晚的事,你也别杀太多了。”
隗茹茹:“……嗯。”
等到万海亮的身影消失,屋内的人才发出一阵作呕。
殷长夏的面色泛白,手上的铃铛还摇晃个不停,必须以这样急促的频率,才能控制隗茹茹体内的子铃。
宗昙:[又是一个被种上鬼种的人。]
殷长夏:[……是万海亮?]
宗昙:[另一个。]
殷长夏呼吸紊乱,头一次以这样清晰的感知,明白了鬼种是什么东西。
万海亮放纵隗茹茹行恶事,又能忍下恶心去亲吻隗茹茹,难不成是希望通过亲吻,掠夺隗茹茹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获取的精气?
殷长夏脸色有些难看,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宗昙恶劣的问:[现在知道害怕了?]
殷长夏:[……]
殷长夏不适的问:[你和江听云的鬼种呢?]
宗昙:[我和他是镇棺人。]
难不成镇棺人没有?
看来有这东西的,就只有那四口凶棺。
殷长夏深吸了几口气,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便是他得到了母子铃,暂时控制住了隗茹茹。
殷长夏隐隐有种感觉,樊野恐怕就快苏醒过来了。
其余几口都要依靠他喂食上一个,才能惊动下一个,而这个樊野,是在主动掠取他的阳寿,借此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殷长夏的面色微沉,要抢过主导权,就要弄懂鬼种是什么!
万海亮和隗茹茹,将会成为他的观察对象。
殷长夏再度摇晃母铃:[你和万海亮今夜,会和我们一起下墓。]
隗茹茹这才带着屋内的尸体和绿毛僵离开,重新罩上了黑纱,身体沉重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内总算是恢复了平静,玩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时瑶心事重重,转过头便看到他们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穿着女装还在抠脚的场景。
时瑶:“……”
辣眼睛。
田兴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嫌弃:“都是大男人,我们穿女装辣眼睛不是理所当然吗?”
时瑶觉得眼睛疼,又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虽然他仍旧戴着怒面,光是那站姿、那骨相,就让人看着舒心。
有对比,才有伤害。
离下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都精疲力竭,毕竟从水鬼到绿毛僵,一直没有休息。
郑玄海和李玖也回到了三队,安静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殷长夏合上了眼,这一觉竟然沉沉睡去。
梦里光怪陆离,有一团绿色的毛球,一直往他身上蹭。
殷长夏用手提起了它,不知道它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一直不肯张口。
他们大眼瞪小眼,殷长夏想要就近看看,它到底在吃什么。
然而刚一靠近,毛球便张嘴喊:“叭叭……”
殷长夏顿时惊醒了过来,额头冒出了细密冷汗,发现体内鬼种又在蠢蠢欲动。
殷长夏:“……”
他忍不住锤了两下,想让这东西安静下来。
可脑子里仍有梦境的画面,让殷长夏莫名联想到一句话……
来自叭叭的捶打。
屋外已经再度变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灯笼的光晕铺在了地上,冲开了那些黑暗,不一会儿便有仆人赶到了这里。
屋外阴风大作,吹得人也东倒西歪。
等到仆人近了些,玩家才瞧见,他们手里拿着花圈、纸钱、纸人,更有锣鼓和唢呐,活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把他们牵出来!”
“快些,免得会波及到我们。”
怀里的人皮画卷一直在发颤,抖得不成样子。
众人脖颈的锁链,被仆人们也牵着走,宛如押送着犯人一样。
殷长夏这才发现,这次送葬的仆人队伍当中,全都是一些脸皮松垮的老人。
正当他觉得古怪的时候,宗昙忽然给出了解释:[有意思,是防止墓主把所有人都给杀了,这些人于他没用,大抵能逃过一劫。]
殷长夏:[听上去,这个万海亮也不是什么善类……]
宗昙:[哼,无礼之人。]
宗昙还记着万海亮要掀他面具的事?
宗昙死了几百年,某些时候竟有种可爱的古板,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殷长夏憋着笑,被人当奴隶押送的不爽,也消失了大半。
宗昙:[……]
殷长夏:[你和江听云,在这个游戏之后,怎么沉睡了一段时间?]
之所以没有问出口,是因为殷长夏觉得以宗昙的性格,不大会搭理。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宗昙却简单的给出了解释:[受到了这个游戏的影响,在被植入某种规则,兴许你们很快就会遇到……]
宗昙意味深长,让殷长夏有种他在看戏的错觉。
殷长夏还未深问,三个队伍的玩家便集中到了万府后门。
这是玩家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初步估计约有十七人,再算上之前死亡的成员,恐怕这一次数量过了二十人。
“启程——!”
锣鼓的响声被敲响,他们被前方的万海亮拉着,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若不是今夜是中元节,只怕路过的人要以为是在送亲。
湖面一荡一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探出脑袋围观。
岸边送来了许多死鱼,翻着鱼肚子,嘴巴长得极大。
送葬的宾客由正常人类,变为了这些死物。
等到一炷香后,他们总算看到了那个大墓。
坟墓全都是用石头堆成,后方的坟包被惊雷所劈开,将里面的东西裸/露了出来。
宗昙:[这只鬼倒是懂点儿门道,知道为自己的墓选一个阴/穴。]
殷长夏:[阴/穴?]
宗昙并未解释,不过看样子对阴/穴也充满了不屑。
“子时已到——!”
天空飘来了一团翻滚的黑云,不断有人脸挤压了出来,仿佛熔浆地狱,明明挤出来的都是些痛苦的面容,里面却传出了娇笑声。
在这样诡异阴森的环境下,这些娇笑声比恶鬼索命更让人感到恐惧。
他们还没忘记伪装痴傻,在外人眼里,梳头婆婆所设下的魔障还在。
阴风吹得纸钱到处飘扬,纸人被卷了起来,又重重跌在了地上,年老的仆人们抱住了自己的头,害怕的喊道:“老爷息怒啊……”
他们送葬时的反应很是缓慢,活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
现在被威胁到了性命,才知道求饶。
墓碑后方的坟包裂得更开,从青色的石碓当中,几只鬼手伸了出来。
它们仿佛要冲破坟包一样,用一张张腐烂的脸朝着外围顶着:“放我出去……!”
然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后脑勺的发丝,下一秒又被拉回到了墓穴当中。
众人:“……”
三队之中的领队,站在最前方,自然看得最仔细。
殷长夏面色难看,那些鬼物的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裙,明显是前几批下墓的玩家。
看来前方危险重重,必须打起精神。
黑色浓云就在他们头顶,抬头便能瞧见,离他们的距离尤为接近。
只听啪嗒一声,越来越多的东西从黑色浓云当中落下,就像是在模拟老天爷下雨似的。
然而这下的可不是雨,而是一颗颗的血珠!
血腥味扑面而来,将整个墓穴给染红。墓碑上铭刻的黑色字体,也染上了凶煞的血色一般。
“吼——!”
一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从坟包里传出,震声响彻荒野。
仆人们已经吓得东倒西歪,脆弱的神经也在此刻崩断。心窍被迷的他们,这一声就像是把他们点醒似的,所有仆人的神智都恢复了。
“有鬼!”
“啊啊啊!”
这些凄厉的叫喊当中,还伴随女子的娇笑声。
两边的声音交融在腥风血雨之中,凭添几丝幽深诡异。
众位玩家也受到了影响,面颊苍白如纸,双腿也开始打颤。等到地面开始生出裂痕,一只手悄然拉住了他们的脚踝时,终于有人支撑不住。
“滚啊,滚啊!呜呜呜!”
瞧见他竟然没被梳头婆婆所控制,女子们的娇笑声立即就变了。
她们的声音添上了鬼魅声,重重叠叠,如虚幻一般,立即冲向了刚刚那位玩家。
乌云将他整个包裹,没一会儿玩家就开始抽搐。
殷长夏:“……”
[有玩家死亡,禁止使用道具三分钟。]
众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下墓前的一次测试。倘若面上露出其他表情,被发现过后他们面临的便是死亡。
墓主是为了精准筛查,那些能为他所用的‘女儿’。
等到女儿们的厉鬼终于将那名玩家吸成了人干,地面的裂纹更加扩大,更多的鬼手伸了出来,暧昧的从脚踝,一点点摸上了某部分玩家的小腿。
遭到毒手的玩家并不算多,郑玄海就是其中一人。
郑玄海奉劝自己要冷静。
妈的,有什么好摸的,一手腿毛!
所有男玩家的表情都不对劲,强憋着怒火似的。被鬼手扬起的裙摆,露出犹如穿了毛裤一样的腿。
只是游戏让他们穿着女装,有规则保护,他们又戴着水鬼的遗物,才使得被墓主误解。
殷长夏:“……”
脚踝的确在被什么东西暧昧的抚摸,却透着种谨慎和试探,根本不敢往上。
不过这一瞬间,身体的血液变得冰凉,有一股戾气在蠢蠢欲动。殷长夏余光瞥见,右手在缓慢的鬼骨化。由于不能有任何动作,所有的感知能力都在被放大。
殷长夏:[宗昙!]
可宗昙的戾性一旦显现出来,绝不是轻易能够阻止的。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游戏规则已激活。]
[鬼城玩家请注意,今夜鬼门关大开,万鬼降临于世。浊气盘踞于上空,今后七天之内,将受到恶鬼影响。食欲与爱欲互通。]
殷长夏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狗屁规则。之前在家园他就听到食欲这个名字,还总觉得奇怪,和几个怪谈都挂不上。
爱/欲,会带来饥饿。
饥饿,会带来爱/欲。
他总觉得这条规则鸡肋,对游戏没有半点帮助可言。
然而下一秒,殷长夏便感知到了某种甩不掉的阴寒,像是他头一回见到七口凶棺时的场景。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心脏不由震颤。
他抓到了那个关键词,饥饿……
从凶棺出来的厉鬼,试问哪一个没有感知到饥饿?
殷长夏不敢再想下去,觉得游戏为他挖了大坑。
地面开裂,已经有不少的玩家朝着墓穴里跌入进去,在上面的玩家已经不多。
一切都是混乱的。
殷长夏瞧见一只蜘蛛迅速爬向了他,又被一道亮起来的鬼火阻隔在外。
那种令人恶寒的窥探感再度袭来,第三口凶棺闷动了好几下,仿佛要从长远的沉睡之中苏醒。
[警告——]
[滋滋。]
游戏不知道说了什么,半途就听不到声音。
一口黑棺冲破了空间,立在了殷长夏的面前,它被冰块所包裹,散发着森森的寒气,上方还长着一朵正在吸走他鬼力的阴菇。
纵然如此,也没有减弱他的压迫感。
这是夏予澜跟进来了?
殷长夏着魔似的朝着黑棺伸出了手,然而下一秒,他的脚底也出现了极大的裂缝,所有剩余玩家被一同拽入到了地底。
与此同时,那口黑棺也伴随着众人一起跌了下去。
一墓两棺。
夏予澜在抢万老爷的墓。
这是夏予澜要借着阴/穴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