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夜色凄迷,细雨中已点上了红色灯笼。

大宅被照得通亮,渗出了不祥的红光。

香火屋内窗户大开,细雨斜飘进来,将地板打湿。

喜管家也被淋湿了大半,只剩下一颗头颅,其余整个身体都化作了鬼力,涌入宗昙体内。

明明凄惨到如此地步,喜管家竟看到一个小小鬼仆,和他们的王攀上了话!

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全然不知,赶忙跑到了宗昙身边:“老婆你真有魄力,狠起来连自己人也杀!”

宗昙瞥了过去,还盖着红盖头,脸都没露出来,殷长夏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说——有意见?

殷长夏死命摇头,束起一个大拇指:“杀得好!杀得妙!”

喜管家:“……”

他气得脸色发青,不知道为什么王和他们交谈都嫌脏,却愿意理会一个卑贱的鬼仆。

喜管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他方才待在祭祠中,阿哀阿惧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由于听到花园传来暴动声,害怕出了乱子,他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样倒霉,偏偏遇上了宗昙!

除了传闻当中的养灵体质,可以把任何鬼都育成鬼王之外,其他鬼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成为鬼王的条件极其苛刻,不仅需要阴气极重的生辰八字,死时还需沾染大量怨气,并且可以吞噬众鬼,以此来形成‘怨核’。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其他所有鬼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两次鬼宴,也失败了两次。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喜怒哀惧四鬼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宗昙。

他们意外得到了宗昙的右手鬼骨,可以一定程度压制他。

待宗昙彻底成为鬼王,他们喜怒哀惧就能控制他,成为凌驾鬼王之上的存在!

原本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宗昙实力强大。

仅仅那一招,便将他变成了这样。

一想到这儿,喜管家抖得更厉害了,满眼皆是恐惧。

殷长夏暗暗搓手:“老婆,你踩着喜管家这么久,脚疼了吧?”

宗昙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

“让我补个刀!”这好像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听到宗昙说话,眼神发亮的问,“老婆,原来你会说话?”

宗昙:“……”

他再也没有开口,示意殷长夏赶紧动手。

殷长夏满脸的兴奋,杀了尸怪都有背景线索提示,不知道杀了更高位的喜管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提示?

喜管家大怒:“你做什么!?你一个小小鬼仆,竟然敢对我动手!”

这态度……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宗昙的脚放到了喜管家的脑门上,缓缓用力,显得异常危险。

“小小鬼仆?”

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窗户‘砰’的一声关死。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晦,香烛架也骤然倒塌。

宗昙一身红衣,盖头被轻微扬起,下巴的弧度优美至极,唇角缓慢勾起,艳丽而邪气。

他在笑?

自己的惨状,竟然令他发笑?

喜管家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黑暗那般。

喜管家急促的说:“王!我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听那只鬼仆的话啊!”

宗昙漫不经心到了极点,视他为蝼蚁,右脚一直没有挪开,反而越压越紧。

喜管家不断退让,呼吸紊乱:“王,求你!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

“不需要。”宗昙声音低沉,“我自己去找。”

可这岂不是更危险!?

喜管家有些搞不懂。

宗昙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仿佛自己主动加深难度,是为了享受危机而带来的快/感。

喜管家被他这疯批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他的头都被踩得变形,已经没有手段令宗昙回心转意。

喜管家眼白上翻,意识快要消失:“不……”

殷长夏悄然叹了口气。

喜管家真傻,宗昙可不是在维护他。而是觉得……喜管家对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大呼小叫,这是对他的挑衅。

殷长夏想给喜管家一个痛快,怀里藏着的盘子碎片,还是之前在宴席上偷拿的。

拔出盘子碎片时,殷长夏不慎将怀里的手牌弄掉。

“……”

真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弯腰捡起手牌,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然而这一瞬间的外泄,却令快要昏厥的喜管家又清醒了过来。

喜管家猛然望向了殷长夏,他不会弄错的,光是靠近,鬼力便在上浮,这是养灵体质!

喜管家尖叫:“竟然是养灵体质,那我还控制什么宗昙,花什么心思准备鬼宴,直接抓住你……”

他自己就能成为鬼王!

喜管家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拼命想要滚到殷长夏脚下。

哪怕跪伏,哪怕卑微,也想要拥有养灵体质的人。

悔啊!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宗昙身上,却忽略掉了最该注意的人!

宗昙:“你是我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不是。如果真要说起来,他才算是我的饲主。”

说是饲主,却是用最嘲讽的口吻。

“养灵体质的人是饲主……?”喜管家瞪圆了眼,到彻底消散时,都无法瞑目,“那你随时都能成为鬼王。”

他们四鬼竟然花这样大的代价,还无法彻底炼成鬼王。

谁知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哈……可笑!

殷长夏手起刀落,将盘子插在了喜管家的喜面上,他是鬼魂无法被利器所伤,唯有这地方是破绽。

喜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渐渐化作黑烟,犹如花瓣那般片片散去。

喜管家脸上带着的喜面,也滚落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弯腰捡起,脑海里又浮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面。]

[名称:喜面(邪)。]

[功效:微笑是魅力的源泉,使用后,会对鬼魂的魅力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1/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殷长夏:“……”

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

他现在就很容易被鬼吸,如果装备过后,那群鬼岂不是还要疯狂!?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只得嫌弃的装回了自己怀中。

[背景解密其五——]

[喜怒哀惧养成鬼王,其实是想借由他的鬼骨,来操控他。如今哀惧两鬼,正在将鬼骨融合到自己身体当中,若是成功,鬼王便会被哀惧两鬼操控。]

[届时屠杀便会开启,鬼宴当中所有玩家和鬼魂,全都逃脱不掉。]

[报名倒计时正式更名为屠杀倒计时——]

[01:24:44。]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看来前两次鬼宴,玩家几乎全灭,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些,按理说玩家持有手牌和尸油,应该会极度小心,不让自己暴露身份。

而喜怒哀惧精准的将玩家们找了出来,这本身就和常理不符。

原来是这样……是无差别的屠杀!

殷长夏心口直跳,只恨自己为何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看向了宗昙,发现宗昙竟笑出了声:“想把我炼成鬼王,当成屠杀机器……哈啊,太有意思了。”

殷长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敢再和宗昙待得太久,连忙说道:“你先去怨池吧,把右手鬼骨拿回来,我、我拿到号码牌就去帮你。”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惊觉宗昙凑近了他。

入眼满是红得刺目的盖头,犹如沾染了鲜血那般。

宗昙缓缓开口:“帮……我?”

殷长夏头皮发麻,想起他对付喜鬼的手段,完全没敢答话。

宗昙:“那作为饲主,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脑内想起了那个声音——

[是否捕获喜鬼?对boss进行投喂?]

殷长夏心跳如鼓,很想拒绝,可宗昙的压迫感如此之强,他小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出大事。

想起之前系统提示……boss有几率弑主。

殷长夏眼眸微垂,颤抖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蝶,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他不断权衡着利弊。

殷长夏咬咬牙:[是。]

[已花费一个月阳寿。]

黑气钻入宗昙身体时,宗昙满是餍足。

那股要把人给逼疯的饥饿感,也微微抚平了几秒钟。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几秒钟后,快要烧灼五脏六腑的饥饿感,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旦尝到的满足感,下一次的饥饿就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一直生长在黑暗的植物,不能见到阳光,是同一个道理。

原本可以忍受的,不管再疼痛,再空虚,那对于宗昙只是常态……可谁让殷长夏阴差阳错的喂了他第一次?

宗昙的手缓缓覆盖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却是黑色的。

宗昙一下下的摩挲着殷长夏的面颊,他不曾渴求过什么,如今却在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养灵体质的人吞到肚子里,这种饥饿感才会消失。

殷长夏心里响起了警铃,戒备到了极点,忽然开始打嗝:“老婆,你吃……嗝,吃饱了吗?”

他从小就这个毛病,紧张到极点后,就会开始打嗝。

殷长夏也觉得这毛病过于娘炮,奈何总是治不好。

宗昙:“……”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惨,嗝……我可是花阳寿喂的你,呜呜呜。”

宗昙眼皮直跳。

殷长夏不断打嗝,完全止不下来:“隔,我要是死了,咱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宗昙冷笑了一声。

鸳鸯?

剩下六口棺材,万一里面的东西全都醒了,想要殷长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宗昙的黑色指甲蓦然增长,放到了殷长夏的手腕上,然后死死按紧。

“!!!”偏偏打嗝又无法止住!

“老,嗝,老婆,我身体特别弱,有点疼,你要好好爱护我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听到一阵阴嗖嗖的声音,在凄迷的夜色当中,如同隔了雾气——

“喂食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殷长夏:“能、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头疼到了极点。

这股疼痛犹如扭曲的旋涡,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思考。

殷长夏捂住了自己的头,半跪到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个画面,明明身处游戏当中,自己却像是站在那七口悬棺下方。

在月光轻薄如纱,从破裂的斜口照射而入,洒下一地银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笼罩下,第二口棺材带着隐隐绿光。棺材下方的古怪符文,也因棺材上的尸油滴落,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口棺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闷动了一下。

殷长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滔天巨浪那般。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快要因为眼前的画面吐出来。

与此同时,宗昙将他带出了香火屋,来到了外面,宗昙的手落到了他的发间。

可寒意无法驱散寒意,仍是一股浸润骨髓的冰冷。

殷长夏几近虚脱,整个人犹如在汗水中捞出来的。

宗昙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犹如情人般亲昵,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想要你呢,又有东西要苏醒了。”

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堆叠在一起,阴沉得犹如浓稠的墨汁那般。

他的嫁衣如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刺目的红色,浓烈得侵袭所有感官。

“主人,你打算怎么喂食我们?”

“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