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沧澜离开的动作戛然而止。
怪异的目光透过那块琉璃瓦的空洞,直锁下面。
看着风疆面露恭敬,随是做着作揖的动作,那后脊确实没有半分弯曲。
她目光顺着风疆的身影看向对面,只见宗正昱端坐在黄木雕花桌旁,目光沉冷整个人散发着迫人的气息。
一句话没说,却给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丝毫不见平日呆傻,憨愣的模样。
清澈纯真的眸子此刻浑浊无比,难以窥视浑浊之后的真相。顺遂的凤眸似无尽深渊,只看一眼就会陷入其中。
宗正昱他……
风沧澜心头骤然一紧,晦涩不明的看着下方。
“风将军,好久不见。”
宗正昱磁性的声音格外低沉,似乎是压抑着愠怒。
狭长凤眸扫了一眼风疆,没有半分温度跟感情。
风疆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是许久未见了。”
“三四年了吧。”
他轻叹一声自顾自说着,有些追忆的味道。
片刻他又收回思绪,看着宗正昱,“三四年不见,摄政王变化倒是颇大。”
“竟然费尽心机哄骗一个弱女子,不知摄政王安的什么心?”
宗正昱猛然抬头,古井无波的双眸迸发出凌冽之光,仿佛凶猛的毒兽。
房顶,风沧澜脸色苍白,全身血液倒流。
下面声音又响起,“今日来主要是跟王爷商谈一件事。”
“澜澜不过是弱女子,我这个当爹的,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想她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王爷心有大计,澜澜不宜牵连其中。”
宗正昱做的事,成则九五之尊、睥睨天下,败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他本是将军手掌兵权,这次受召回皇城,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皇帝忌惮,他索性直接交出兵权。
可,澜澜这里……
“风将军什么意思?”宗正昱语气阴沉,凤眸深黑,隐约可见眼底闪过的阴戾之色。
“老臣求王爷和离书一封,放过小女。”
“轰!”
风疆话音未落,宗正昱一把推翻桌子,暴戾之气弥漫整个屋子。
“你在说一遍!”他阴鸷的目光盯着风疆,就像是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阴翳;森冷。
“王爷跟沧澜非良配,还请王爷三思。”
“若王爷不允,老臣便去皇宫走一趟。”
宗正昱攥紧的双手握的“咯咯”作响,指关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暴戾之气溢出眼眶。
忽而,他又双手放松,春风含笑道,“风将军是在威胁本王?”
“不,老臣是在跟王爷商量。”
“老臣一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前就亏欠了她,现在绝对不能让她身处险境。”
“求王爷开恩。”
风疆那挺直的背脊突然就像压弯了似的,虔诚祈求。
宗正昱薄唇微翘,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似在嘲讽。
他费尽千幸万苦,用尽一切办法才把风沧澜暂时留住。
就风疆这几句话,竟然想让他写和离书。
“痴人说梦。”
他挪动步伐来到风疆跟前,“风沧澜是本王八抬大轿迎回来的,她生是本王的人,死也是本王的鬼。”
“和离?想都别想。”
“本王这里,没有和离,只有丧偶。”
“就算是死,她的尸体也只能葬在王府,灵牌也必须在王府祠堂。”
宗正昱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风疆的心头。
他抬头,满脸愕然看着宗正昱。
万万没想到,宗正昱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该是这样的。
宗正昱的心思他知道,韬光养晦,蛰伏待发,他的目的只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风沧澜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甚至是累赘。
他假扮痴傻,不就是掩人耳目连风沧澜都不想告知吗?
顿时,风疆整个人佝偻了,瞬间就老了五六岁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不是沙场点兵的将军,只是一个希望女儿余生平安的父亲。
“王爷,您何必如此?您又不喜欢沧澜。”
“您登上了那个位置,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就放过小女吧。”
他的声音没了刚开始的洪亮浑厚,整个人闲的疲惫不已。
宗正昱阴笑一声,“就算不喜欢,她也是摄政王府的人。”
“放过?白日做梦。”
交涉失败,风疆只能离开,他没保护好秦玉,绝对不能再让女儿出事。
跟着宗正昱,那就是成倍的风险。
注视着风疆离去的背影,宗正昱嘲讽一笑,“风将军以为本王像你?”
“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好,还怪罪女儿,把怨气撒在女儿身上。”
“你有什么资格,在本王这里说那些话?”
风疆刚踏出房门的脚步一滞,面色僵硬。身子摇摇欲坠,完全不像沙场厮杀的将军。
“等你什么时候能护住将军府,能护住风沧澜,再来同本王说这件事。”
风疆苦笑一声,深一步浅一步,颓废离开。
在屋顶观看全程的风沧澜只觉着心底发凉。
假的!
宗正昱是装傻的!还装的那么像!
关键她诊脉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异常!
难怪!难怪她针灸的时候宗正昱抱头拼死抵抗。
本来就没傻,这针灸下去指不定就真傻了。
风沧澜脸上血色寸寸褪去。
她内力还不错,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
内力深厚,可以错乱脉象给大夫错觉。
所以!从始至终宗正昱都没痴傻,他好好的。
天天看着肯定在内心嘲笑,被他耍的团团转!
好!好的很!
风沧澜腾空飞起,踏空离开直奔沧海一粟。
她天天喊宗正昱呆子的时候,他心里估计冷笑连连吧!
王八蛋!狗男人!
回到沧海一粟,风沧澜直奔屋子。
本来想回来打包离开,现在一看根本没有可打包离开的东西。
本来就没打算在王府久待,所以就没买什么东西。
风沧澜猛然转身,唤着徽羽。
闻声而来的徽羽正要问怎么了,风沧澜就满脸冷色下令,“走了。”
“啊?走哪里?”徽羽询问出声,风沧澜边往院门走边回复,“离开王府,走我们该去的地方。”
她这样说,徽羽立马明白过来,那双鹿眼一闪而逝的亮光,“好。”
风沧澜拉开院门,宗正昱的身影赫然闯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