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甜像是刚刚拉住了一辆即将脱轨列车的刹车似的,危机解除之后一瞬间的脱力过去,后怕、第一次杀人的恐惧,一齐袭上了心头。
她抓着珠子的手还在抖,坐在地上像只发抖的小鹌鹑。
舒甜甜企图抓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不能叫这双手停止发抖。
一直到了听见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面无表情的长发神明开口了:
“人间有一道名菜,叫红烧斑鸠。”
舒甜甜下意识:“好吃么?”
面无表情的神:“味道鲜美,香嫩可口。”
舒甜甜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他们在说啥,条件反射道:“不能吃野味。”
姬无恕:“还害怕么?”
舒甜甜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也愣住了,因为她竟然奇异地不抖了,那种浑身冰凉的感觉也冰消雪融。
只要和红烧斑鸠联系起来,舒甜甜诡异地不怕了,竟神奇地克服了那一点心理障碍。
舒甜甜抬起头来,发现长发的神明还是那样的眼神,安静又冷漠,可是他刚刚又哄她了,她顿时搞不清楚他有没有恢复正常。
但是这种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说红烧斑鸠的感觉,有点好笑。她扑过去抱住了他,叫他:“破破?”
他没有回答,舒甜甜就又叫了几声。
一直到他轻声嗯了一声,舒甜甜知道,他回来了。
他眼中的焦距渐渐地恢复,像是一场梦寐初醒之人,那种毫无感情的眼神也在逐渐消退了,他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声问她:“吓到了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舒甜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好像还是有点发抖,姬无恕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了,像是哄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却不太敢触碰到她。
她说:“我第一次杀人,我害怕。”
竟然还是因为杀了只鸟啊。
姬无恕问她:“你不怕我?”
舒甜甜抱着他莫名其妙:“你刚刚不是还给我摘珠子了,我怕你做什么?”
姬无恕回想了一下,竟然哑然失笑。
没错,进入了那样的状态,他竟然还能记得给她摘珠子,他自己都不可思议。
姬无恕抚摸着她的长发,垂下了眸子,“其实,我有点怕自己。”
舒甜甜抬起头来,她有非常多的疑问,想问他是不是那个佛印的问题,所以他才陷入那样的状态,可是想起这里是血鸠的地盘,便忍住了。
她问道:“破破,你是怎么知道老怪物是道圣的?”
姬无恕:“你还记得当初在天机宗的那个大阵么?”
舒甜甜点点头——那个以整个下界为阵法,利用瘴气吸食生机的大阵的邪门,给舒甜甜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个大阵,是道圣布下的。”
“当时凤还年就说过,凤凰山的阵法乃当世之首,唯一可以和凤凰山相匹敌的存在,就是道圣。”
姬无恕:“你可知,凤凰山的阵法来自于他们的传承,近上万年的传承一代代积累下来,才成为了当世第一。道圣再是天纵奇才,也比不过凤凰的万年传承。”
舒甜甜恍然:“所以你怀疑,道圣是偷师的。”
尤其是姬无恕自己光明正大地“偷师”过了一次之后,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凤凰山阵法之精妙。
其实仔细想一想,道圣的手段,不管是提取焚血石的方式、还是用瘴气吸食生机、供养上界……都和血鸠这一族习惯的不劳而获、吸食他人的秉性十分相似。
舒甜甜曾经也猜测过这个藏头露尾的道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回过头来将他和这群血鸠联系在一起,她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道圣,并不容易对付。
舒甜甜遗憾道:“竟然叫他跑了。”
能做下以下界为阵的恶事,竟然只叫他伤了一双眼睛。
姬无恕却道:“血鸠这一族血脉相连,这一次他死了那么多的血脉后裔,必然受到重创。”
舒甜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宗庙外面那些诡异的墓碑上,渐渐地浮现出来了许多的文字——补齐了他们的生卒年。
这一次血鸠是真的死了很多,老怪物瞎了眼、又损失这么多的后裔,定然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是不敢作妖了的。
舒甜甜低头看向了手心里的宝珠,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触手温润,清香扑鼻,和血鸠们有点儿格格不入。
她将宝珠放进了储物袋里,再次看向了姬无恕。此时他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那副没有任何感情的模样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舒甜甜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她要找机会去看看破破身上的那个佛印。
血鸠的庙宇被毁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身上都多少沾染了一些血迹——尤其是舒甜甜,她杀了一只鸟,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了,比大开杀戒的姬无恕看起来还要狼狈许多。要是这个时候把他们俩丢大堂上指认凶手,舒甜甜现在的形象绝对是全票当选。
舒甜甜还想要问他点什么,姬无恕就直接把她给提溜了起来。
舒甜甜大惊失色:“破破,你现在就要杀去三圣门?”
这不合适吧?且不说那种杀神的状态,舒甜甜感觉破破还没有完全抽离,而且就这么杀上去,道圣这个滑头可能又溜了吧?
姬无恕停顿了一下,为舒甜甜忽高忽低的智商感觉到了一丝的绝望,直接掐住了她脏兮兮的脸蛋,亲了一口,嫌弃地说:“太脏了,去把你洗洗干净。”
舒甜甜瞪眼:嫌脏你别亲啊!
他没有带着她回凤凰山,而是缩地成寸,拎着舒甜甜来到了附近的一座雄伟连绵的山脉。
这山脉,有点像是舒甜甜从前在地图上见过的昆仑山脉,远远看去,竟然有点像是一条盘着的巨龙脊骨——雄奇壮阔,绵延不绝。
舒甜甜感觉姬无恕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他直接变成了龙形,带着她饶着山脉来了一次速度与激情,在舒甜甜以为他们要在一座座相似的山岭间迷路的时候,姬无恕说道:“到了。”
姬无恕说:“这里是龙墟,我出生的地方。”
舒甜甜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提起出生的地方,从龙角间探头,就看见了山谷间奇异雄壮的景色。
如果说凤凰是华丽精致,那么这里就是恢弘,有种奇异的庄严感,和龙这种生物给人的感觉一样。
大概是因为体型庞大的缘故,这里的所有的建筑都十分巨大。还有地下河涌动出地表的的泉水,山谷正中间的漆红色龙神庙更是庄严恢弘,雕刻着的盘龙五爪狰狞威武,有种正气凌然之感;比起血鸠那片乌压压的玩意儿,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虽然几千年无人踏入,但是这里仍然维持着当初的模样。
姬无恕变回了人形,把她提溜了下去。
“从前这里极盛时期,有过一千多条巨龙一起聚居在龙墟。”
比起这些巨龙们使用的建筑,舒甜甜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大人国的小人,闻言顿时幻想了一下天边巨龙们飞过的场景,顿时觉得那应该是一种壮丽无比的画面。
姬无恕说是带她来洗澡的,还真是来洗澡的。
他把她提溜去了龙神庙里巨大的、冒着滚滚热气的龙潭。
舒甜甜看见了龙潭上有一座巨大的祭台,姬无恕介绍道:
“我从前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舒甜甜下意识地问道:“那你的父母呢?”
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顿时后悔了,悄悄一看,果然,姬无恕的表情有点怪,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感觉。
舒甜甜:完了完了,破破的全族都在五千年前消亡了,戳到了小破神的痛处了,他肯定要难过了。
就听见了姬无恕一点也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奇怪地看向了她:“我没父母啊。”
舒甜甜惊呆了,她问:“那你一开始出生的时候,不是个蛋么?”
要知道,舒甜甜从前就猜测过姬无恕可能是五千年灭亡的龙族里某对龙夫妇的遗腹子。龙蛋不是龙妈妈生的?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比划了一下祭台上那个蛋的印子——那就是证据欸!
姬无恕眯眼,舒甜甜感觉他要是龙形的话已经开始不满地用尾巴拍她了,然后抬起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给她看了一段画面。
“我乃龙神,龙族陨落之后,以天地之精气、日月之精华为养料,以全族的意识为形,慢慢孕育的一颗龙蛋,在某一日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舒甜甜果然看见了一只蛋从透明到实体的过程。
“人族供奉了两千年,我才慢慢积攒了愿力孵化出来的。”
她看见了人族来到了这座龙神庙,毕恭毕敬地给一只蛋行礼,关键是她竟然从这只黑色龙蛋的纹路上面,看出来了一丝的威严,像极了巨龙俯视人间的那种神气。
舒甜甜:=口=
失敬失敬,感情您真的是石头里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