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9
下山后回到住处,白锦扶将言瑞言寿借故支开,关起门来脱去裤子反身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左边臀.部还真有三颗红痣,呈一个等边三角形分布。
雪白的肌肤上点缀着三颗红痣,就像是埋在雪里等着人发现采撷的莓果,散发着一种纯欲交织的气息。
白锦扶面无表情地捞起裤子,心里冷笑,还真是会长地方。
所以完全可以确定,他就是七皇子那个倒霉蛋本蛋。
白锦扶转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轻触了下脸上的鞭痕,呼出一口气。
很好,现在他宣布,人渣无害化处理计划,正式开始。
——
自从隆庆帝要寻找他失散多年的七皇子的旨意传到民间,那些个想碰碰运气前来冒认皇子的老百姓,差点没把京兆府的门槛踩烂。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一开始景彧还把寻找七皇子的事当成是头等大事谨慎对待。
他命下属将那些自称自己就是七皇子的男子带到自己面前,命他们褪.去裤子亲自查验这些人的屁.股上是否有胎记。
作为一个直男,景彧本来不觉得看同性的屁.股有什么,直到他看了几眼后越来越感觉胃里不适,赶紧把圣贤书拿出来看两眼,净化净化被污染的心灵。
真是作孽。
这样大海捞针似的找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找得到,况且七皇子已经流落在外快二十年,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就算活着,很可能也不记得自己皇子身份,所以能找到人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景彧心里清楚,隆庆帝也不是真想找回七皇子,否则,也不至于等到二十年之后才想起来找人。
隆庆帝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去替他的爱子长孙到百越当质子而已,至于找回来的人到底是真的七皇子,还是只是七皇子的替代品,那都不重要。
但就算要找个替代品,这个替代品起码也要和七皇子年岁相当,胎记一样,这样对外才有说服力。
景彧觉得自己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很有可能会得眼疾,于是颁布法令,只有臀部长有胎记、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才准来衙门查验身份,其他再有敢冒认七皇子者,重打二十大板。
但去京兆府认亲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富贵险中求,万一他们的胎记长得和七皇子一样呢?
那边景彧在忙着找人,这边白锦扶听说了外面的消息后哭笑不得,这下好了,将来要是他恢复了身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七皇子屁.股上有胎记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宁安侯府太夫人杨氏的寿辰,杨氏虽是老侯爷的续弦,但也是出身名门,京中有权有势人家的官眷里与她交好者颇多,况且景彧受皇帝宠信,宁安侯府正当如日中天,多的是人想要讨好景彧,因此杨氏寿辰当天,前来宁安侯府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景彧和景浩元两兄弟作为人子,要在前厅招待男客,女客则都去了后院,侯府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白锦扶不喜热闹,他一个现代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古人应酬,干脆打发言寿去和景彧说了声自己身体不适,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躲个清闲。
古代的娱乐方式极其有限,白锦扶看了一上午的闲书,快到晌午时分,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他以为是来送饭的小厮,掀开身上盖的毛毯,从榻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门开了,看清走进来的人后愣了一愣,“侯爷怎么来了?”
景彧看到他半躺在贵妃榻上慵懒的模样,勾了下唇,“听说你身体不适就来瞧瞧,果然,就猜到你是在躲懒。”
白锦扶不好意思地放下伸懒腰的手,从榻上下来穿上鞋,站起来拍了拍长袍下摆,“什么都瞒不过侯爷,我也不是故意躲懒,今日来的客人我谁也不认识,就是去了前院也和人说不上话,还不如待在自己院子里,免得出去给侯爷添麻烦。”
景彧看着他认真地道:“就是谁都不认识,才要出去多认识人,你来京中已有月余,身边也没什么知己好友,一个人独来独往不闲冷清?”
白锦扶挑眉一笑,“怎么没知己好友,侯爷难道不是?除非侯爷没认我是朋友。”
“当然不会,只是我平时忙于公务,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景彧笑了笑,走到一旁让开身后的地方,接着道,“所以我今日来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白锦扶意外地眨了眨眼,“谁?”
“诶?这是轮到我登场了?”门外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接着走进来一个穿着绯色圆领襕衫,一副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他长相斯文清秀,笑容明朗,看人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让人觉得很好亲近。
景彧介绍道:“这是林清疏,他与我师承同一个老师,是我的师弟,也是去年殿试的状元郎。”随后走到白锦扶身旁,又给林清疏介绍,“这位就我跟你说过的白锦扶。”
白锦扶一听林清疏是状元,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面上不动声色,礼貌作揖:“幸会。”
林清疏回了个礼,眼睛盯着白锦扶不停地打量,“久仰久仰,原来侯爷的救命恩人长这番模样,我原先以为能救下侯爷的怎么也应该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没想到却是白兄这样的俊俏公子。”
“看够了没?”景彧怕白锦扶不自在,抬手挡了下林清疏的视线,淡淡地说,“阿扶正在准备科考,你反正平时在翰林院当值也不忙,烦你多费心常过来指点指点他的功课。”
白锦扶眼角抽了抽,心道果然,景彧还没放弃让他考科举的路。
林清疏抱着手臂,故作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景彧悠悠道:“你不是一直眼馋我书房墙上挂的那幅《汉宫秋月图》?只要你能教好阿扶,帮他过了乡试,《汉宫秋月图》你便拿走。”
林清疏眼睛一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真?”
景彧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林清疏拍拍胸膛,爽快地道:“好!不就是个简单的乡试嘛,包我身上了!”
白锦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不住想插嘴,“等下,我……”
“白兄!你放心,以你的资质,过区区一个乡试完全不是问题!”林清疏走过去拍拍白锦扶的肩膀打断了他,朝景彧挑挑眉,“侯爷,您那幅《汉宫秋月图》,我可是要定了!你好好替我保管着。”
白锦扶感觉心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景彧相信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呢,“不是,你们听我说一句……”
没等他说完,景彧又打断了他,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温和却坚持,“阿扶,我知道你无意追求功名利禄,但是你孤身一人在京城,就算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人这一辈子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你只有考取了功名,才不会被人随意轻贱欺辱,懂吗?”
白锦扶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景彧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上回在莲华观,他被段无忌鞭打的事,让景彧有了危机感,所以才固执地劝他考科举。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只有迈入士大夫阶层,才算进入了上流社会,拥有了特权。
景彧其实已经帮他打算了很多,甚至还给他请了一个状元辅导功课,足够仁至义尽,白锦扶也不忍再拂了景彧这番好意,只好暂时先保持沉默。
景彧见白锦扶没有异议,欣慰地点点头,“那你们先聊,我不能久留,还得出去迎客。”
景彧一走,林清疏见白锦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道:“白兄你不用苦着个脸,科举真的一点都不难,你之前不得其法,是没有遇到我这么个好老师,来来来,让我先看看你平时都读的什么书。”
白锦扶很想翻白眼,没想到都穿越回古代了,他还要当学渣,景彧大概也是觉得他难以自学成才,所以才给他请了个名师授课。
林清疏这个人是有点自来熟在身上的,才一会儿功夫,就跟白锦扶熟稔得跟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他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随意地问:“白兄,你四书五经都读到哪儿了?”
白锦扶慢吞吞地走过去,想了想四书五经是哪些书,试探地回答道:“《诗经》、《论语》、《孟子》都读过点。”
这些九年义务教育里多少都学过点,他也不算吹牛吧。
林清疏摸着下巴点点头,“那基础尚可。”
白锦扶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又听林清疏问:“《孟子》有云,‘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何解?”
白锦扶:“……”什么东西?
林清疏见白锦扶一脸茫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又换了个问题:“‘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何解?”
白锦扶:“……”听不懂,说人话,谢谢。
林清疏见白锦扶还是一脸呆滞,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把话说太早了,事情好像有点棘手啊。
这位白兄明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怎么这么呆?
林清疏咳嗽了一声,笑了两下缓解尴尬,“那个,不懂不要紧,可以慢慢学,咱们先来作诗吧,作诗简单,五言八韵白兄知道吧?”他拿起毛笔,蘸上墨塞到白锦扶手里,鼓励地看着他,“随便写,没事。”
五言八韵又是什么东西?降维打击吗?
白锦扶提着笔对着宣纸迟迟落不下笔,手一抖,不小心掉下一滴墨汁,顷刻废了张好纸。
不是吧?作诗也不会?林清疏忍不住扶额,忽然觉得《汉宫秋月图》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忍住了叹气的冲动,道:“那你先写两个字来看看吧。”
白锦扶问:“写什么?”
林清疏道:“就写,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终于有个他会的了,白锦扶提起笔“唰唰唰”没一会儿就写完了两行字,交给林清疏看。
林清疏一看头更大了,字写的怎么样先不说,就这两句诗不过十几个字,他还能写错好几个。
林清疏绝望地拍拍额头,“我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白锦扶谦虚地问:“哪句?”
“说你基础尚可的那句。”林清疏眼神幽怨地看着他,“我感觉《汉宫秋月图》应该与我有缘无分了。”
白锦扶被他的眼神逗乐,轻笑出声,摇摇头放下笔,坦然地道:“我早就跟侯爷说过我不喜欢读书了,让他别再为我读书的事费心,可侯爷偏不听,还烦你跑这趟,让你看笑话了。”
林清疏也不是那般古板的人,摆摆手笑道:“白兄言重了,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人各有志,不爱读书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若白兄能在诗书多花些心思,以白兄的相貌,定然会是个名动京城的风流才子。”
“会读书是风.流才子,那不会读书是什么?”白锦扶眯起眼,开玩笑地道,“笨蛋美人?”
林清疏哈哈大笑,“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个意思!”
谈笑之间,消除了些刚认识的陌生感,虽是初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聊得倒也算投契。
景彧说得对,他来京城这些时日,一个朋友都没交上,这个状元郎林清疏在剧情里没有提及,应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关键是性格也挺合他的胃口,所以值得一交,何况人家出身翰林,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与林清疏相交,总归没什么坏处。
白锦扶和林清疏闲聊了一会儿,算了算时间外面该开席了,于是和林清疏商量先去前院逛逛,免得景彧派再派人过来找他们。
一路上,林清疏还没放弃劝说白锦扶上进,“白兄,为了我的《汉宫秋月图》,咱们要不还是努力试试吧?要不侯爷那里我也交代不过去啊。”
白锦扶只作充耳未闻,无动于衷,待穿过花园走到一处廊檐拐角,忽然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景彧正在里面和两个陌生人说话,于是抬起手肘碰了下林清疏,提醒道:“别说了,前面有人。”
林清疏停止了唠叨,伸长脖子探头探脑观察了一下,忽地“咦”了声,“那不是韩相和江将军吗?侯爷好大的面子啊,他们居然也亲自来给太夫人贺寿了。”
“韩相,江将军?”白锦扶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你是说韩玉成和江叔衡?”
林清疏点头道:“嗯,就是他俩,这两尊大佛平时可不常见,他们三个在聊什么呢?”
白锦扶抬头无语望天,心想今儿个是什么黄道吉日,还能让他同时碰到两个渣攻。
不过他暂时还没准备好和韩玉成、江叔衡两人见面,于是扯了扯林清疏的袖子,低声道:“许是在聊什么国家大事,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绕路走吧。”
林清疏却反拽住白锦扶,将他拉到隐蔽处,“别急嘛,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白锦扶不以为然,“离得这么远,能听见什么?”
林清疏摇头晃脑道:“忘了告诉你,我会读唇语。”
白锦扶怀疑地打量他,“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骗你是小狗!”林清疏竖起食指按在唇上,探头出去,“嘘,等我读出来说给你听。”
白锦扶只当林清疏是在吹牛,对他的唇语根本没抱什么希望,无聊地靠在墙边等了会儿,冷不丁听见林清疏道:“他们好像在聊七皇子的事。”
白锦扶闻言不由得站直身体,惊讶地看着林清疏,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有真本事的?
于是关心地问:“在聊七皇子什么?”
林清疏眯着眼似乎在努力辨认某人的口型,“江将军说,祸是从他这里起的,他会帮忙找到七皇子……韩相说,未防夜长梦多,人一找到就送去百越……侯爷说,就怕他不一定配合……韩相又说,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怕的东西,知道怕就会听话……”
白锦扶听着听着,嘴边慢慢浮现出冷笑,卷起舌顶了顶上颚,江叔衡、韩玉成是吧,好,他记住了。
林清疏读完了三人的对话,缩回脑袋看着白锦扶撇撇嘴唏嘘道:“七皇子好惨。”
白锦扶低头莞尔,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