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长河浩浩。
陆沉重新出现在简陋的木船上,见四周太平无恙,连忙催促阴天子继续渡河。索性这一次没有引来白雾,转眼就抵达对岸。
陆沉舍弃木船,骑着青羊跃上河畔。
“呦呦~”
双角青羊发出欢快低鸣,四蹄跳动着,在地面上快速奔跑,显得特别活泼。
陆沉心中也踏实了不少,只是怀里的青荷脸色尤为苍白,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生离死别,惊慌恐惧,自己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媳妇,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吁~”
远离了黄泉河,陆沉骑着青羊在一株大木旁停下。
翻身跳下羊背,陆沉抱着青荷来到大木下,轻靠着树身放下,高声道:
“左耳!”
“来了,来了~”
耳报神驾驭着阴雀从天而降,悬停在陆沉身前,见神主脸色难看,连忙立正站好。陆沉翻手从阴影空间中取出一个银质的小碗,吩咐道:
“去取些水来,要干净的。”
“是!”
耳报神抱起小碗,应命而去,阴间多水,清水并不难寻。陆沉缓了口气,轻轻晃了下青荷的肩膀,唤道:“青荷...青荷......”
“少爷。”
青荷悠悠醒来,樱唇干涩,小脸苍白的有些过分,她拢了拢瘦削的肩膀,声音有些发抖:“少...少爷,我刚才梦见老爷和太太了,太太责备我没有照顾好少爷......”
“少...少爷,青荷是不是要死了?”
“青荷不想和少爷分开,呜呜呜~”
“好冷......”
青荷的意识有些模糊,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陆沉让青荷靠在怀里,安慰道:“不要乱想,只是生病了而已,很快就能好过来。”说着他探了探青荷的额头,发现烧的很厉害,眉头又皱紧了三分,吩咐道:
“阴天子,注意警戒。”
在古代,生病是一场大事,而在阴间,则是一场生离死别。
因为阴间多诡事,人一旦生病,容易伤神,灵魂也会不稳,很容易引起勾魂使者的窥伺。不说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单单以灵魂为食的妖魔鬼怪就不在少数。
像梦魇和噬魂怪,也不是没人见过。
“是!”
阴天子领命,抽出手中短剑,戒备四方。
同时,陆沉还召唤出了那两个阴兵,命它们前去拾捡干柴。此处是荒郊野外,没有油灯可点,若能燃起篝火,一样能让鬼怪有所忌惮。这也是普通人除了按方抓药和求神拜佛,亦能有所施展的小手段。
因为阴间没有太阳。
灯光和明火对它们有较大伤害,若是本事不够的鬼怪,很容易引火烧身。
“少...少爷。”
“在呢。”
听到青荷呼唤,陆沉握住对方的一双小手,宽慰道:
“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嗯......”
青荷似乎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
耳报神和阴兵很快归来,陆沉从被黄巾贼劫掠的物品中找到了火石,点燃篝火后,又亲身去了一趟阴影空间,掏出了神兽白虎的心脏,而后一招手:
“过来!”
耳报神抱着银碗上前几步,陆沉从白虎心脏中挤出了三滴滚烫的心头血,随着心头血滴落在银碗中,其中清水也被染成了淡红色。
陆沉扶着青荷,一点点将清水喂了下去。
青荷原本苍白的俏脸,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虽然没有醒来,病情却已经极大好转。陆沉刚松了口气,一旁的耳报神突然转身,小耳朵动了动,小手指着远处的一片树丛,大叫道:
“神主,有人窥视!”
还不等陆沉发话,阴天子已经提着短剑冲了上去,脚下生风,迅捷无比。靠近树丛后,突然往地上一扑,整个人化成了一道影子,一头扎进了树丛。
“叮叮!当当!”
紧接着便传来了激斗声。
陆沉伸手一招,两个阴兵上前,护住左右。耳报神则驾驭着阴雀向树丛飞去,盘旋在上空观战,时不时大呼小叫几声:
“大胆!”
“小小鬼物也敢放肆,还不束手就擒!”
“老黑,弄死他!”
叫得很凶,耳报神却不敢亲身下场。
双方斗战很激烈,短短几十息,整片树丛已经东倒西歪。陆沉也隐约看到了敌人,只见对方身穿满是补丁的百衲衣,头戴草帽,手中握着一根不足两尺长的短棒。
短棒上糊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字:
“疾!”
偶尔抬头时,才能看到青面獠牙。
对方极为凶悍,每一棒都是势大力沉,让向来所向睥睨的阴天子都不敢硬接,只能狼狈躲闪,偶尔才会刺出一剑,也不痛不痒。
“病鬼??”
陆沉眯了眯眼睛,并不能完全确定,他望了眼怀里生病的青荷,明白多半是青荷将其引来的。
“砰!”
对方一棒砸下,阴天子躲闪不及,翻滚着跌出了树丛,刚刚起身,却发觉手脚酸软无力,见对方大步追来,阴天子干脆诈败,狼狈着向陆沉逃去。
“哇,老黑不行了!”
“老黑快逃!”
盘旋的耳报神也煽风点火,大呼小叫。
三人极有默契,陆沉见对方越追越近,猛然一挥手臂:
“投!”
话音未落,两个阴兵突然踏前一步,上身后仰,右臂舒展,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而后,猛然甩出手中长矛。
“呼~”
乌黑长矛破空,精准刺向追击的病鬼。
对方急忙停下,头上的草帽抖落在地,漏出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黄一块,黑一块,五色斑斓的头皮,他怒喝一声,一棒砸飞了其中一根刺向头颅的黑矛。
“噗嗤!”
却被另一根长矛刺穿了左臂,滴落一滩绿色的血液,身体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阴天子趁机向对方杀去。
“呜~”
病鬼大惊,甩掉长矛,抱着左臂向远处奔逃。阴天子追了一阵,突然折返,站在陆沉百米外开始大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
之前强撑着的脊背都弓了起来,整个身体抖动着,就像散架一般,一连咳嗽了几十声,“呸”的一下,张嘴吐出一口漆黑的黏液。
黏液落地。
将半径一米的地面污成了油黑色,阴天子长出一口,原本酸软无力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力量。
头顶的耳报神捂住鼻子,嫌弃道:
“老黑,你怎么吃这么恶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