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的瞬间,《你所不知道的死亡》副导演就睁开了眼睛。
“谁啊,这么晚了……”他嘟囔着拿起手机,在看到来电人姓名的刹那间便清醒了。
他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毕恭毕敬问:“阎导?什么事?”
“隔壁的房子要塌了。”
副导演思索了一会儿“房子塌了”的含义,问:“哪个艺人闹出丑闻了?”
“不是那个塌房。”阎煜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是物理意义上的塌房。高红鹤家的别墅要塌了。”
“……您怎么知道?”
“小乐在直播里说的。我手上没有他们那边人的号码,你赶紧带几个人过去把他们叫起来,尽快撤走。”
副导演一脸懵逼地爬起来,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离奇的梦境。他们是来拍戏的啊,怎么突然变成救人了?房子塌了这种事是能提前预知的吗?阎导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直播?真的要成仙啦?
可阎煜的吩咐他不敢不从。他立刻叫醒和自己同屋的场务,两人再叫上隔壁的摄影师,随便披上一件外套便冒着雨冲向对面的别墅。
这个时间点儿别墅里没人醒着。为了方便选手出入,别墅正门没锁,副导演直接推门而入,抓着自己的鸟窝头困惑地走进大厅。
“大家分头去把他们叫醒吧。”他说。
自己这副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像来救援的。哪有救援队穿着睡衣和凉拖呢?
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只知道这是阎导的吩咐,他们唯有从命。
扰人清梦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行为。他们敲开每一扇门,向被惊醒的人解释“房子要塌了,大家快点儿逃命”,得到的却只有连天的呵欠和怀疑的眼神。
“房子不是好好的吗?谁说要塌了?”
“啊,是节目组准备的彩蛋吗?”
“你们不是《你死》剧组的吗?走错门了?”
副导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尽量把人往外面拉。喧闹声很快惊醒了更多的人。二楼的客房门一扇扇打开,探出一个个茫然的小脑袋瓜。
简亦道也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倚在房门口懒洋洋地问:“怎么回事儿?”
“小乐说这座别墅要塌了,让大家快逃。”副导演回答。
“小乐?”简亦道还没睡醒,仍有些迷糊,“搞什么啊,这都几点了……”
所有人中只有双胞胎和小罗愿意听从副导演的话。
双胞胎不必说了,她们见识过乐祈年的真本事,既然小乐哥哥都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至于小罗,他觉得自己跟乐哥怎么说都是过命的交情,乐哥怎么会骗他呢?
于是三个人连睡衣都来不及换,趿拉着拖鞋便争先恐后地朝门外冲去。
托他们三人的福,其他刚刚起床的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故,虽然还不明所以,但也跟着逃向外面。这下连那些满腹怀疑的人也忍不住跟着挪窝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跟着大家走准没错啦!”
“前面的快点儿走!别挡着路!”
人毕竟是有从众心理的。谁都害怕遭人孤立和排斥。当别人都做一件事时,不论这件事有多傻多莫名其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跟着照做。
住在最顶层的高红鹤夫妻也惊醒了。两人披着睡袍,望着楼下纷乱如同春运回乡大军的人群,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
他们的房子好好的,哪里像要塌的样子?
简直危言耸听!
副导演将二楼的人都叫醒了,走向三楼,朝夫妇二人打手势。
“鹤姐,你们也快下来吧!”
“什么跟什么啊……”高红鹤嘟囔。
舒济深更是眉头紧皱。这里可是他的老家,他长大的地方。住了这么多年都稳如磐石的房子怎么可能会塌?要塌早塌了,还会支棱到现在?真是离离原上谱!
也不知道这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这里是他家,他死也不会离开的!
见他俩不肯动弹,副导演也急了。他又喊了一遍,可高红鹤夫妻非但没下楼,反而还要转身回房。
这时,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冲进别墅中,逆着惊慌失措的人潮奔向楼上。
“小乐你可来了!”副导演满头大汗,“你快解释一下吧!”
“房子要塌了。剩下的到安全的地方再解释。”乐祈年言简意赅。
高红鹤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青年二话不说拽住夫妻俩的手。两人本想挣开,但使出的力气却像被吸收了似的,同时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反馈到他们身上。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乐祈年推向了副导演。
“舒放的房间在哪儿?”乐祈年高声问。
高红鹤本想说“你别动我儿子,我自己去叫他”,却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楼下的动静那么大,就算那孩子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不被吵醒吧?
不用高红鹤多说,乐祈年就自己找到了舒放的房间。小朋友的卧房连门都跟普通房间不一样,门上挂了一个可爱的云朵标牌,上面写着“舒放de房间”。
他试着推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想必是贾柔做的。她日日夜夜陪在舒放身边,如果她夜不归宿,舒放肯定会觉察到。为了方便夜间行动,她就给小朋友下了安眠药,顺便锁上了门。
只是普通的锁,并没有用上法术。乐祈年飞起一脚就将门轻松踹开了。
卧室内的装潢十分可爱,墙壁上画着蓝天白云和小动物,顶灯做成了花朵的样式,一盏星星形状的小夜灯亮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床上男孩的睡颜。
乐祈年直接将男孩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下楼。
在二楼平台上磨蹭的高红鹤看到沉睡的儿子,倒抽一口冷气。舒放双眼紧闭,只是发出一两声梦呓。被人扛起来都没能惊醒,肯定有问题!难道这又是一桩灵异现象?
舒济深上前接过孩子,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乐祈年推着他们的后背,两人只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力道从背后传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了楼,加入逃命的人潮当中。
过了十多分钟,所有人才撤出别墅。大家都不愿淋雨,纷纷跑到西侧别墅屋檐下避雨。住在西侧别墅的剧组成员也被喧哗声吵醒了,每一扇窗户都亮了起来,窗帘后全是探头探脑的人。
或许是雨夜寒气的缘故,众人的头脑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们看着身穿睡衣、形容狼狈的彼此,再看看屹立不倒的别墅,纷纷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刚才谁说房子要塌了?这不耍人吗?”
“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吹风淋雨,总得给个交代吧?”
“我不管了,我要回去!”
最后走出别墅的是乐祈年。一看到他,简亦道就拨开人群走上前,垮着一张脸。
“小乐,你得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乐祈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顾四周,在心中无声地清点人数。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他问。
高红鹤和舒济深夫妇跑到西侧别墅屋檐下。因为他俩抱着孩子,避雨的人纷纷为他们让出空位。
“贾老师还没出来!”高红鹤急切道。
“不必担心,她跟君修言、文森佐他们在一起。”乐祈年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山林深处便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芒。文森佐揣着直播设备,君修言押着贾柔,好像押送犯人一般。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看到众人已撤出别墅,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太好了,看来没有伤亡。】
【可是房子也没塌啊?乐哥是不是搞错了?】
【总之人没事就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你说得倒轻松!你为人家想想啊!大半夜的睡得正香,被叫起来吹风淋雨,你受得了?这不耍人吗?】
【乐哥本意也不是拿别人寻开心啊!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我看乐祈年就是哗众取宠!】
“小乐!”简亦道提高声音,唤起乐祈年的注意。
“干什么,简导?”
“你把大家叫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别说只是你一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简亦道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跑出来了,这凄风苦雨的,他都快冻死了!
“房屋要塌了,我叫大家出来避难而已。”乐祈年轻描淡写说。
众人看看别墅,又看看乐祈年。愤怒的目光登时如同千万支利箭射向青年。
郑昭羽抱着双臂,讽刺地笑了笑:“小乐,不得不承认你这一出的确很有戏剧性。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吧?”
他打量着身披雨衣的青年,从鼻子里不屑地轻嗤一声。乐祈年肯定是看他最先公布调查结果,急眼了,想给自己博眼球,于是病急乱投医搞了这么一出荒唐闹剧。
他这么一嘲讽,本就怏怏不乐的人群瞬间被点燃了怒火。如果乐祈年不是选手,如果不是有隔壁剧组的人看着,他们可能早就一拥而上将青年暴打一顿了。
“既然只是虚惊一场,那我就回去睡觉了。”郑昭羽昂起头走向别墅。
乐祈年想拦住他,但他被愤怒的人群团团包围,想出手阻拦都没办法。
就在郑昭羽走到别墅门廊下的瞬间,一声沉重的闷响从房屋内传出。
郑昭羽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整栋别墅。
咔嚓……咔嚓……咔嚓……
仿佛一根根木头正在渐次折断。
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就是这本能的一步救了他一命。就在他退出门廊的刹那,两侧的立柱轰然倒下,整个顶棚劈头盖脸地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