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把符咒撕掉了吗?”秋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拼命用后背蹭着钢丝床,似乎以为符咒还贴在她背上,乐祈年只不过拿了张黄纸忽悠她。
乐祈年仔细观察那张符咒。黄纸上用朱砂勾勒出他从未见过的符箓。而且这笔法……怎么似曾相识?
和他在蓝薇酒店里捡到的那张符纸简直如出一辙……
不祥的预感隐隐自心头升起。该不会两者出自同一人之手吧?
“秋黎姐,你知不知道这符咒从何而来?”
秋黎抽抽搭搭地摇头:“都是夏夜弄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情!”
“让假秋黎将她们的灵魂调换回来就好。”君修言谨慎地说,“既然符咒是她下的,她肯定有解除的办法。”
“我看未必。”文森佐很是悲观,“夏夜觊觎的就是秋黎的身体。对她而言灵魂不调换回来才更符合她的利益。她故意自己走到这座废屋里不就是证据吗?将自己铐在这里,交换灵魂后几天之内就会因为脱水而死,如果想死得更快,还可以烧炭。等这具身体死亡之后,夏夜再报警称助理已失踪多日。即使警方找到这里发现了尸体,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最终也只能得出结论——她死于自杀。这样夏夜就能大大方方地占据秋黎的身体了。而且因为秋黎以往的演技都是夏夜提供的,观众粉丝搞不好根本发现不了破绽。如果我们贸然去找她,她受到刺激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更极端的事……”
“比如?”君修言问。
“自残、毁容什么的。那样即使双方的灵魂最终调换回来,秋黎的事业也永远毁掉了。”
听见“毁容”二字,秋黎吓得惊慌失措:“不要刺激她!你们千万不要!我、我可不想毁容!但我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丑女的身体里!”
她越哭越大声,整栋废屋都被她的哭声震得摇晃起来,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就连君修言和文森佐都受不了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们先带她回别墅吧。”君修言苦着一张脸说,“路上小心一点儿,别被夏夜撞见。然后再找个借口把夏夜单独叫出来,先想办法制伏她,让她没办法毁容自残,再逼她交出调换灵魂的方法。”
“只能这么做了。”乐祈年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秋黎,无奈地答道。
说梨花带雨都是在恭维。虽然他很不愿意以貌取人,但不得不承认,美女哭起来才叫梨花带雨,而秋黎——夏夜的这张脸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反而变得更加令人无法直视了。
乐祈年不禁对夏夜生出了同情。假如她拥有和秋黎一样的美貌……不,只需要一半的美貌就好,凭借高超的演技就足以在演艺界闯出一片天。可残酷的是,她的先天条件注定她连这个看脸圈子的门槛都进不去。
他们在床底下找到了手铐的钥匙,以及一盆并未点燃的木炭。这说明夏夜的确考虑过伪造烧炭自杀的现场,但最终放弃了。不知道是因为她嫌布置起来过于麻烦,还是希望秋黎在绝望和饥渴中慢慢死去,用这种残酷的方法报复拥有美貌的她。
解开秋黎的手铐后,乐祈年将她扶下床。她双腿酸软,走不了几步路就瘫倒了,只能由文森佐背着她。
离开废屋时,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几分钟后雨势就转为瀑布一般。电光时不时划过天空,沉闷的雷声在头顶隆隆作响,震颤着他们的耳膜。树林中的鸟鸣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树梢在狂风中摇摆不止所发出的海涛般的咆哮声。
三人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别墅的影子。
一道雷光划过天空,将幽暗的树林照成黑白相片似的颜色。雷光乍现的瞬间,乐祈年看见林中站着一个形状扭曲的黑影,身体极为瘦长,头部却庞大得惊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只黑色的蘑菇。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影中,任由大雨将自己淋得湿透。
乐祈年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掐了个法诀。金光咒已经到了嘴边,蘑菇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了?”
声音十分熟悉。
定睛一看,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蘑菇,而是一个黑衣黑伞的女人——高红鹤给孩子聘请的家教,贾老师。
“她……呃,扭到脚了。”乐祈年面不改色地撒谎。
秋黎虚弱地抬起头。看到贾老师的瞬间,她也颤抖了一下。看来将这位家教误看作蘑菇人的不止乐祈年一个。
“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一下午都不在房子里,我看节目组的人都挺着急的。”贾老师说。
“我们去了趟东边的废屋。”君修言回答,“寻找线索。”
“废屋?”贾老师扬起眉毛,“我都不知道还有那种地方。”
她一副想要追根究底的样子。乐祈年怕说得太多,暴露了秋黎的身份,赶忙反问:“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在外边?”
“我来找小雪。”女家教说着不满地撇撇嘴,“那孩子又随随便便跑到外面来了,真是的……”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乐祈年脚下蹿过。正是高红鹤家的那只黑猫。它飞快地绕过贾老师,奔向别墅,乌黑油亮的毛皮被雨淋得湿透。别墅门口,女孩的身影一闪而过,和黑猫一起消失在门后。
“啊呀,原来她还知道自己回去呢!这个小坏孩子!”贾老师更加恼火,转身走向别墅。没走几步她又折回来,将手中的伞递给文森佐背上的秋黎。
“给小姑娘打吧。”她说。
秋黎感激地接过雨伞,低声说了句“谢谢”。贾老师没回应她,飞快地奔向别墅,嘴里喊着“小雪你这个坏孩子,我要告诉你妈妈”。
乐祈年拽了拽雨伞,挡住秋黎的身形,防止有人看清她的脸。如果秋黎获救的消息被夏夜知道,甚至被她目击,保不齐她产生什么极端的情绪,甚至损害秋黎的身体。
“你们把秋黎姐先送到高红鹤家。”他说,“我去想个办法把夏夜单独叫出来,先制伏她再问她的话。”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怎么把她叫出来而不引起她的怀疑?”君修言问,“她现在肯定非常警觉吧?如果她不肯跟你走,那岂不是……”
“她或许会警惕我,但是绝对不会警惕那个人,”乐祈年自信地一笑,“导演找演员说戏再正常不过了,谁会拒绝呢?”
***
“你想让我把秋黎单独叫出来?”
西侧别墅中,阎煜放下手里的剧本,讶异地望着乐祈年。
因为突降大雨,剧组不得不中断拍摄,全员撤回了房屋内。拍摄计划一再耽搁,阎煜心情也不大好,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琢磨剧本。他总觉得这房间有点儿不大对劲,就好像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闯进来了一样。但东西明明都摆在原位,让他十分费解。
乐祈年从片场下来后就没影儿了。剧组撤回室内时,阎煜还特地向隔壁《谁是通灵王》节目组打听过乐祈年的去向,可对面也一脸懵逼,不但不知道他的行踪,连和他同行的那两个小伙伴的行踪也一无所知。三个人不知道浪到哪儿去了。
阎煜正愁闷的时候,乐祈年忽然回来了。青年浑身湿透,就像在河里刚刚游过泳似的,每走一步都要在地毯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一看就是冒雨赶回来的。
雨水将青年的皮肤都冲刷成冰冷的苍白了,阎煜看了直心疼。他肯定是为了真人秀比赛四处奔波才在山里遇到大雨的。隔壁节目组也真是,出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题目。他当成宝贝一样捧在心尖上的人,却要被隔壁节目组指使着满山乱跑,辛苦成这样。仔细想想,《谁是通灵王》发生事故也不是头一回了,简亦道那家伙的统筹能力真是堪忧。
刚想招呼青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对方就开口了,要求阎煜单独把秋黎叫出来。
“为什么?”阎煜挑起眉。
“很重要的事。”乐祈年拨开不断滴水的刘海说。
“你自己叫她不行吗?你又不是不认识她。”
“我叫她她八成不愿意出来,但她肯定不会拒绝阎导。”
“为什么?”阎煜再次问。
乐祈年双手合十做拜托状:“事关秋黎姐的人身安全,请阎导帮我这个忙!”
他水汪汪的桃花眼微微一挑,恳求的眼神让阎煜根本无法拒绝。
“我帮你这个忙,你要怎么谢我?”阎煜忽然坏心眼地问。
“……阎导说什么就是什么。”乐祈年老实地说。
阎煜暗暗将这句话记下,心想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答应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许下了什么承诺。
将来青年听到他所要求的“报答”究竟为何物时,脸上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吧?
阎煜可不介意当一个挟恩图报的人。尤其他图报的对象就是乐祈年的时候。
他拿出手机,拨通秋黎的号码。
“秋黎,关于今天的戏,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你能来一下我的房间吗?”
乐祈年冲阎煜猛打手势,用口型说“棋牌室”。
阎煜会意。导演单独把女演员叫到自己的房间,听起来也太可疑了,任谁都会心生警惕。应该叫她去公共场所才对。
他立刻改口:“不,还是在一楼的棋牌室见面吧。五分钟之后你看可以吗?”
手机里传来“秋黎”明朗的声音:“当然没问题!”
阎煜对乐祈年做出“OK”的手势。挂上电话,乐祈年立刻推着阎煜的轮椅前往棋牌室。
这座改造成民宿的别墅设施齐全,有专门供住客消遣的娱乐室和棋牌室。乐祈年事先勘察过地形,棋牌室的窗户刚好和对面的东侧别墅遥遥相望。他站在窗前,向对面的窗户打手势。窗户后方闪过君修言的影子。
不多时,棋牌室的门被敲响了。乐祈年朝阎煜使了个眼色,自己躲到门后。
阎煜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据他对青年的了解,肯定不是对秋黎有害的事。
“请进。”阎煜说。
门开了。“秋黎”施施然走进房内。她步履轻快,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似乎根本没料到这是一个陷阱。
“阎导,今天那场戏我表现得不行吗?”她问。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显露出躲在门后的青年身影。
乐祈年快速观察了一下“秋黎”,她换上了私服,全身从上到下没有佩戴武器的迹象。乐祈年就怕她藏着刀片,一看情况不对就用来自残。那可是秋黎姐的身体,乐祈年投鼠忌器,在确定万无一失之前都不敢行动。
确认过“秋黎”并无武装后,乐祈年迅速上前一步,在女子反应过来之前就反剪住她的双腕,“咔”的一声给她戴上了手铐。
那是她用来囚禁真正秋黎的手铐,现在反而戴在了她自己手上。
“小乐?!”“秋黎”震惊,“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两个……想不到你们是这种人!我可告诉你们,我不是那种受了性骚扰还忍气吞声的小女生!你们敢对我做什么,我就算不要这张脸也会曝光你们的!”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脸。”乐祈年说。
“秋黎”的身体僵住了。乐祈年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软肋。
阎煜平白无故被冤枉成色狼,有些委屈。但看到被反剪着双手的秋黎,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也是帮凶的愧疚感。
“能解释一下吗?”
乐祈年并未立刻回答他,而是走到窗前,向对面的别墅打了个手势。不多时,棋牌室的门再度被敲响。君修言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是我们。”
乐祈年打开门,君修言和文森佐搀着真正的秋黎走了进来。
“秋黎”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张脸,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但她不愧是演技高超的女演员,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反而笑着说:“小夏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要跟我请个假吗?”
“你还装!”君修言怒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是我的助理夏夜。她今早跟说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想请假回家,我就同意了。我还以为她早就走了呢。”
乐祈年冷漠地看着“秋黎”。“之前问你助理去哪儿的时候,你分明说她去替你跑腿买东西了。”
“秋黎”愣了一瞬,似乎没料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被乐祈年记得这样清楚。但她的大脑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解释。“人家家里有私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们外人,就谎称她去买东西了。骗你是我的不对啦,但我也是为了小夏着想嘛。”
真秋黎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看上去犹如怒发冲冠的野兽。
“你这贱人——!”
她冲上前一把揪住“秋黎”的长发,作势就要掴对方一掌。但手臂高高举起,却怎么也挥不下去,反而微微颤抖起来。像是面对自己的面容,她怎么也下不了手。又像是不忍伤害自己那完美无瑕的相貌。
君修言和文森佐连忙拦住她,将她拖到远离“秋黎”的地方。
“我才是秋黎!你是夏夜!”真秋黎声嘶力竭地喊道。
“秋黎”轻嗤:“夏夜,你昏了头了吧?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羡慕嫉妒恨,想成为我这样的明星,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会产生这种妄想。劝你还是清醒一点,否则你怕不是要进精神病院。”
真秋黎目眦欲裂,本就貌若无盐的面孔更加狰狞。她转向阎煜,仿佛把他当作能够裁断这场争端的法官一样,用讨好的语气说:“阎导,我是秋黎啊,真正的秋黎!那个人是夏夜,我的助理!她用法术调换了我俩的灵魂,她想霸占我的身体!”
她又紧紧抓住乐祈年的衣袖:“你说是不是,小乐?我是真正的秋黎!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我问题啊!问我只有秋黎才知道的问题!我保证全都能答出来!”
“你一向跟我形影不离,知道我很多秘密。这样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明。”“秋黎”厉声说,“你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了?世界上哪有什么调换灵魂的法术?小乐,你不要被她骗了,我才是真正的秋黎!夏夜她就是个疯子!我当初好心收她当助理,帮她圆娱乐圈的美梦,结果呢?你们瞧瞧,她就这样恩将仇报!”
真秋黎一把扑向乐祈年,用力拽着他的衣襟,整个人似乎进入了癫狂状态。
“小乐你都是亲眼看到的啊!我身上贴了符咒!以前那符咒一撕下来,我们的灵魂就会换回去,但这次失灵了!她肯定想永远霸占我的身体!”
“秋黎”则跪在地上,膝行向阎煜。“阎导,你说句公道话呀!你该不会相信那疯婆子的胡说八道吧?”
阎煜瞪大眼睛,愕然问乐祈年:“这是真的吗?”
乐祈年现在忽然也有些拿不准了。原本以为住在夏夜身体的灵魂肯定就是秋黎,可现在……谁能证明两个人的灵魂一定调换了呢?也许和“秋黎”所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夏夜的妄想?
君修言和文森佐也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手足无措。
“我们该不会真被她给骗了吧?”君修言在文森佐耳边低语。
金发驱魔师搔了搔下巴:“我用塔罗牌算一算。”
“喂——!”
乐祈年扶着额头,微微头痛。看来他想得太简单了。夏夜好不容易才得到她梦寐以求的身体,怎么会被人威胁一两句就供出自己的秘密呢?肯定说什么也要保住胜利的果实啊。
既然如此,那只有一个办法了。不论两人调换灵魂是真是假,只要用了这个方法,一定能水落石出。
他抬手阻止文森佐。“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来。”
“你要干什么?”
“直接让她们俩魂魄出窍。”乐祈年摩拳擦掌。他拥有天生的阴阳眼,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鬼魂。躯体或许可以改变,但魂魄是永远不便的。如果他从秋黎的身体中拽出夏夜的魂魄,那夏夜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如果那灵魂仍然是秋黎的外形,就说明他们在废屋找到的女人正是夏夜本人,灵魂交换一说纯属子虚乌有,从头到尾都是夏夜自导自演。
他大踏步地走向“秋黎”,按住她的天灵盖。
君修言张大了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强迫生人魂魄离体可是玄门禁术,因为害怕被用于歧途,向来只有修为最精深的玄门弟子才能一窥其中的法门,就连君修言自己都还没资格学习这法术呢!乐祈年为什么会懂这个?他从哪儿学来的?偷师?还是说……
他惊异地注视着青年那张冰冷的面孔。乐祈年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导致他一度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青年脾气特别好,永远也不生气。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乐祈年严肃起来的时候,表情肃杀得犹如阎罗判官,用佛家的说法就是“金刚怒目”,令人由衷的不寒而栗。
“秋黎”张开嘴,似乎想大声尖叫,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君修言只看到她的眼睛疯狂旋转起来,仿佛一个套上拘束服的疯子。接着,她身体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要不是胸膛仍在起伏,君修言恐怕会以为她已经身亡了。
接着,乐祈年又走向秋黎——拥有夏夜身体的那个女人。她面露畏惧的神色,却并没有后退,而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乐祈年按住她的头顶。她簌簌地颤抖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恐惧而战栗。然后她两眼一翻,向前栽倒。乐祈年托住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君修言用气声问。
君修言看不见,乐祈年却看得一清二楚。
从夏夜身体中拽出的灵魂属于秋黎,但是从秋黎身体中拽出的灵魂,却和夏夜的相貌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美貌程度和秋黎不相上下的女孩。
“你是……谁?”乐祈年惊异地问。
“你在跟谁说话?!”君修言开始惊恐了。
乐祈年做出噤声的手势。生人看不见魂魄,但魂魄彼此之间却能看见。秋黎的魂魄盯着悬浮在自己身体上方那个陌生的女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是谁?!”她向乐祈年尖叫。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乐祈年内心也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其中一定存在一些他还不知道的秘密。但至少秋黎的身体和魂魄都在这里。当务之急是先让她回归自己的身体。
乐祈年牵引着秋黎的魂魄来到她的身体上方,轻轻一推。倒在地上的秋黎抽搐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
“我……回来了?”她呢喃。
乐祈年转向那陌生女孩的魂魄。女孩一脸惊恐,似乎根本没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暴露在他人眼前。她转身朝门外飞去,想逃离现场,但乐祈年的动作比她更快。他一手指着夏夜的身体,一手向前一探,抓住女孩无形的亡灵,将她塞回夏夜的身体中。
虽然这具身体有可能根本不属于她,但暂且先让她待在那里好了。
几秒钟后,“夏夜”的眼皮颤了颤,接着猛地跳起来。刚回到自己身体中的秋黎还在懵逼,跟没睡醒似的,“夏夜”却已经动如脱兔了。她用肩膀撞开君修言,奔向门口。文森佐立刻反应过来她想逃跑,在她握住门把手的刹那攥住她的手腕,接着脚下一绊。
“夏夜”惨叫一声被他撂倒在地。
秋黎摸摸自己的身体,确认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欣喜若狂地奔向乐祈年,不顾自己手上还挂着手铐,激动地握住乐祈年的手用力摇晃。
“谢谢,小乐,不,乐大师!要不是你我就回不来了!”
文森佐仍压制着“夏夜”,抬头问道:“她们俩果然交换了灵魂?”
“呃……秋黎的魂魄已经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了,但是……”乐祈年犹豫看着“夏夜”,后者咬紧嘴唇扭开脸,不愿与他对视。
“……但是这个夏夜的魂魄却不是夏夜。”他说。
君修言打出一个问号。“你搁这儿说绕口令呢?”
乐祈年也很为难。他该怎么将自己所见的解释给这群看不见魂魄的普通人听呢?
如果夏夜整过容,魂魄倒是有可能呈现出另一副模样,但他只听说过整容往美貌的方向整,却从没听说过往丑陋的方向整啊!
“夏夜的魂魄是另外一个人。”最终他只能这么说,“完完全全是不同的人。我想,她可能根本不是夏夜。”
一瞬的寂静。
被按在地上的夏夜发出一声冷笑。
“没错,我的确不是夏夜。”她说,“我的本名叫薛冬晨。”
乐祈年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君修言、文森佐和秋黎也同样茫然。反倒是阎煜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微微抬起眉毛。
“阎导知道薛冬晨?”乐祈年回头望着轮椅上的男子。
阎煜颔首:“是好多年前一个的年轻女演员,在拍戏的时候遇到意外过世了,那部戏只好临时换了主演,导致她没什么名气。但我见过她一回,记得她演技非常高超,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他凝视着被按在地上的夏夜,怎么也无法将她和记忆中早逝的女演员联系在一起。
“死掉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夏夜。”“夏夜”阴暗地一笑,“可惜她死后我们的灵魂没能换回来,我在这个丑女的身体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换身体的时机,却全被你们给搅合了!”
***
秋黎并不是夏夜的第一个合作对象。
早在两人相遇之前很久很久,夏夜就遇上了薛冬晨。
像秋黎一样,薛冬晨也是一个空有美貌却缺乏演技的女孩,她做着进军娱乐圈成为明星的美梦,却没有支撑这个美梦的实力,只能暗自哀叹。
而夏夜早早意识到自己的外形是多么不起眼,她若想圆演员梦,必须拥有一副美丽的皮囊。
就在那时,夏夜遇到了一位神师。神师交给她一种神奇的符咒,只要贴在两人身上,两人就能交换灵魂。其中一人撕下符咒后,灵魂就能调换回来。
拥有这符咒的夏夜找到了薛冬晨,提议用她的身体去演戏,条件是片酬必须分她一半。
薛冬晨那时只梦想出名,想也不想便同意了。两人交换了灵魂后,由夏夜顶着薛冬晨的脸去试镜,最终拿到了一部电视剧的女二号角色。
起初,两人合作无间。夏夜用薛冬晨的身体演戏时,薛冬晨就换上她的身体去外面玩乐。就这样还能获得一半片酬,她觉得自己简直赚翻了。
意外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电视剧女二号角色的身份是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需要吊着威亚表演飞檐走壁。夏夜吊过许多次威亚,早已驾轻就熟,但偏偏就在那天,威亚设备出了故障,顶着薛冬晨脸的夏夜从高处坠落,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
薛冬晨惊讶地发现,她的灵魂并没有回到那具已经死亡的躯体中。她仍然活着,只是活在了夏夜的身体里。
看到许多网友哀悼年轻演员薛冬晨之死,她只觉得庆幸——还好代替自己去死的是夏夜。她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但她很快发现,活在夏夜的身体里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原因很简单:夏夜是个丑女。
不但在学校里备受嘲笑,去各个片场试镜也屡屡被拒。住在这样的身体里,薛冬晨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演员梦。
如果说从前她空有漂亮皮囊,却没有演技,那么现在她连漂亮的皮囊也失去了。
她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了。
她只能努力锻炼自己的演技,希望至少能拥有演技。一年,两年,上各种各样的表演学习班,师从各式各样的演艺大师,她终于锻炼出了堪比真正夏夜的精湛演技。
她自信满满地去试镜,以为这回自己的实力终于得到了认可,却狠狠吃了闭门羹。
“就凭你也想当演员?劝你要么去整容要么重新投胎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薛冬晨的心都要碎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她遇见了秋黎。
一个和从前的她一样,空有美丽的脸蛋却毫无演技的“花瓶”。
要是她也能和秋黎交换灵魂该有多好。但是薛冬晨没有夏夜的神奇符咒,做不到这一点。她手上只有一张符咒,另一半在夏夜死亡时遗失了。必需要两张符才能发挥效用。薛冬晨曾试着自己画过一模一样的符,却全无效果。或许是她画的不对,或者只有让真正的道士来画才能生效吧。
不知道夏夜的符咒是从哪儿弄来的,她从未提过,但薛冬晨猜测是某座道观。于是她跑遍了夏夜家乡和她念大学城市的所有道观,向每一座道观打听她那张符咒的出处,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不知道”。
薛冬晨失望地回到家中,以为自己的演员之路就此走到了尽头。可忽然有一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从国外打来的,号码很长,像是诈骗电话的那种经过伪装的号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是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薛冬晨,你希望获得交换灵魂的符咒是吗?”那个声音问道。
薛冬晨遍体生寒,害怕地瑟瑟发抖起来。对方不仅知道她需要符咒,还知道她的真名。
这世界上只有她自己和死去的夏夜才知道她们交换过灵魂。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