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煜团队都是合作过多次的老熟人,再加上影片原本的筹备工作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于是没几天就召开了发布会,正式向媒体公开了演员名单和拍摄计划。电影预定一个月后开机。那时候《谁是通灵王》也早就复播了,乐祈年还得继续参加真人秀。唐雨诚和剧组协调了一下乐祈年的行程,将他的戏份安排在不参加真人秀的日子。
《你所不知道的死亡》的完整剧本也送到了乐祈年手中。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剧本,想看看阎煜究竟对原作剧情做了何种改动,以及他所饰演的“神秘角色乙”在片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很积极,但有一个人比他还积极。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黄色小纸人在桌上蹦跶。
将曼珊的亡灵封入小纸人后,乐祈年就把它带回了家。任由曼珊在外面游荡,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乐祈年找到他出场的那一场。在正式剧本中,“神秘角色甲”和“神秘角色乙”终于有了姓名,叫作宋宣和吕辞。
小纸人跳到纸上,专心致志地研究了起来。乐祈年每翻过一页,内心就要感慨一次:不愧是阎煜,竟然对原作进行了如此大刀阔斧的改编,他是真的头铁不怕亡灵报复之说啊!
阎煜魔改过的剧本和原作剧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截然不同。简而言之,阎煜直接在原作剧情之外新增一条全新的故事线。
在阎煜的这个剧本中,剧情分为“现实世界”和“小说世界”两个部分。“小说世界”的故事线大致和《你所不知道的死亡》相同,讲述一起少女坠楼案引发的连环凶杀案。而“现实世界”的故事线则以一位女作家的死亡开场,讲述现实世界中的警察如何与凶手周旋。而这位死亡的女作家,正是“小说世界”的创造者。
两条故事线彼此交织,彼此呼应。当小说世界中的凶手伏法时,现实世界中的警察也揭露了凶手的真面目,将整个剧情推向双重高潮。
看到这里乐祈年已经明白了,阎煜是将曼珊案融入了《你所不知道的死亡》当中。电影中死亡的女作家正是暗指曼珊本人。或许是因为多多少少顾虑到现实影响,阎煜修改了曼珊案的诸多细节,比如人名和凶手身份。但只要了解曼珊案来龙去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条新增故事线是以什么为原型的。
而乐祈年所饰演的吕辞,正是“现实世界”故事线中谋杀女作家的凶手。
试镜剧本上那一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台词,就是警察宋宣揭露吕辞真面目的桥段。
“好家伙,我原地一个好家伙。”熬夜读完剧本的小纸人坐在桌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模样很是沧桑,“把我的小说改成这样……我不过就是个原作者而已,懂个锤子的电影……”
乐祈年也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神色灰暗:“为什么我饰演的是杀人凶手……”
小纸人看见有人比自己还受打击,忽然没那么难受了。它劝道:“你这个角色算是‘魅力反派’型,演好了很吸粉的。”
乐祈年也劝它:“曼珊老师,我觉得阎导这剧情改得还挺好,很有现实意义……”
“淦,我也觉得改得挺好。”小纸人更加沧桑了,“我为什么要写作,没天分就不要写!还学人写东西!”
乐祈年跟着沧桑:“明明我才是揭露真凶的‘侦探’,为什么我要饰演凶手,明明是我先来的……”
忽然乐祈年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银行发来的短信——片酬预付金到账了!
“我好啦!”乐祈年看着账上的数字,一个原地起跳。
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他也没什么特别烧钱的兴趣爱好。这时代的人都是怎么挥霍的呢?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乐祈年豪迈地给自己定制一个“奢侈”的消费计划:先换一座环境好点儿的公寓,再买一辆小电驴,这样他就不用天天骑共享单车了。
此外,他还得给曼珊弄个新的凭体。所谓凭体,就是亡灵所依凭的实物。曼珊已有纸人这个凭体,但纸人太过脆弱,每隔几天就要制作新的。为了一劳永逸,也为了安慰曼珊,乐祈年打算买一个新的傀儡作为凭体。
这时代的人们似乎管“傀儡”叫洋娃娃,是一种儿童玩具。乐祈年本想网购,但转念一想,这种东西还是亲眼看到实体比较好,于是抽了个清闲的日子去了商场。
逛了几家玩具店,他终于在一家店中相中了一个红衣红发的娃娃。他卜算过曼珊的生辰八字,她生辰属土,五行中火生土,而火为红色,因此凭体也最好选红色。红衣红发的娃娃最为合适。
乐祈年刚要将娃娃从货架上拿下来,店员慌慌张张地阻拦他:“先生,这个娃娃已经被别的客人预定了。”
“没有同款吗?”乐祈年问。
“这是整个系列里最畅销的一款,全市断货,就连我们店都是为了预定的那位客人,紧急从外地调货来的呢。”
正说着,一辆轮椅悠悠地驶进店里。店员冲轮椅上的白发男子微微鞠躬:“先生,您来取预定的商品吗?”
乐祈年望着那个和他选中同一款娃娃的人。“阎导,是您?”
白发男子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中略带惊异。
“真巧。”阎煜沉声说。
堂堂阎导竟然想买一个洋娃娃?乐祈年看看红发娃娃,又看看冷若冰霜的阎煜,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将娃娃从货架上取下,放到阎煜怀中,一脸慈祥的笑容。不就是喜欢玩儿娃娃么,这爱好也没什么丢脸的,大男人也可以有少女心嘛……
阎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给外甥女选的生日礼物。”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辩解的意味,“不过你喜欢的话,就让给你好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乐祈年微笑推拒。
阎煜凝视着面前的青年,一时有些失神,那种熟悉的既视感又回来了。
乐祈年平时不穿道袍,像普通人一样穿着平平常常的T恤和牛仔裤。可这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种清爽和潇洒。玩具店的客人和店员都在偷偷瞄他。他像是天生带有磁力,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就连阎煜也不例外。
“说得好像我不是君子一样。”阎煜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阎导别误会。”乐祈年忙说。
“开个玩笑而已。”阎煜说完向背后做了个手势,他的管家老李从他手中接过娃娃,去柜台付了账。
“我再去别的店看看好了。告辞。”乐祈年向阎煜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又逛了几家店,乐祈年还是没找到红色的洋娃娃。他叹了口气,打算退而求其次挑个其他颜色的将就着用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一家店上……
数分钟后,乐祈年走出店铺,手中拿着一个奥特曼手办。
傀儡,红色,简直完美!
他揣着奥特曼离开商场,四处寻找闲置的共享单车。这时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停在了他面前。车窗降了下来,后座上的阎煜朝他摆摆手。
“阎导!”乐祈年笑眯眯地朝他挥手示意。
“捎你一程,你要去哪儿?”阎煜问。
“不用了不用了,我住得不远。”
“就当是感谢你的‘君子之风’。”阎煜刚说完,他那位管家就下了车,为乐祈年拉开车门。
他这么热情,乐祈年也不好再拒绝了。唐雨诚说过,阎煜绰号“暴君”,不喜欢别人违逆他。要是拒绝他的好意,今后拍戏时被他刁难怎么办?
乐祈年钻进车里,在阎煜身旁坐下。两个人一人抱着洋娃娃,一人揣着奥特曼,画面极为诡异。
阎煜看了看他的奥特曼,唇角微扬:“送给小朋友的?”
“不是。”乐祈年心不在焉回答,“送给女人的。”
阎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乐祈年“丧偶”那回事。后来他交过来的个人资料里把“丧偶”改成了“单身”,说是之前弄错了,但阎煜总觉得他在隐瞒结过婚的事实……
那个奥特曼,是给亡妻的供物,还是给新欢的赠礼?
阎煜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忽然间波动了一下,荡起小小的涟漪。
乐祈年并不知道身边的阎煜是何种心思,自顾自地掏出一张符贴在头上。
阎煜将他的怪异举动看在眼里,心情更为复杂。
为什么要在头上贴符?他这车有问题吗?还是说……单纯不想看见他?
乐祈年试镜的时候,阎煜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的眼神击中了。上一秒还哭得我见犹怜,下一秒就笑得狂乱疯癫,状态切换游刃有余。这样的演员,简直是祖师爷赏饭吃,阎煜遇到这种人向来是恨不得收入囊中的。
同时他也困惑,乐祈年和从前那个连台词都说不利索的小艺人判若两人。他蛰伏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脱胎换骨得如此彻底?
更让阎煜感到难以启齿的是,这几天他又做了怪梦。这一回,梦中人的形象越发清晰,眉目逐渐与白天见过的青年重合,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得他心潮澎湃。最后阎煜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再也睡不着了,只能望着天花板干瞪眼到天明。
阎煜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声喊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开车的管家老李惊呼起来。
“怎么了?”阎煜蹙眉。
“刹车好像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