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沉醒来的时候,府上已经忙碌了起来,虽然切从简,但到底是高门大族嫁皇族,怎么简也不能比平民老百姓简,管心疼他,用不着他的地方没叫他,让他多睡了会儿。
江熙沉扶着床沿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都散架了,慢吞吞来,是疼,望向脸疑『惑』的管:“……睡晚了没睡,没精神,你帮我穿吧。”
管麻溜地过来伺候,江熙沉望向桌上被萧景闲临走前捡起来摆在托盘里的几十颗算珠:“昨晚不小心把算盘摔了。”
管愣了,立马头朝桌上看去,见居然是少爷最喜欢的那把,马上道:“小的过两就喊去修!”
江熙沉道:“我数了数,少了颗,找了圈都没找到,你拿着这个。”
江熙沉从衣襟里掏出枚黑『色』棋。
管伸手去接。
江熙沉道:“你让工匠在这枚棋中央打个孔,代替那枚算珠穿上。”
管挠头道:“怎么会找不着呢?颗上百两呢,小的马上给您找找!”
江熙沉拉过他:“……不用,我找过几遍了。”
“小的找的比少爷仔细。”
“……不用,我真的哪儿都找过了。”
管谈钱就紧张,低头到处望:“小的找找,别被哪个『摸』去了……”
“不许找。”
“啊?”头顶声音冷然,管抬头,江熙沉淡瞅他。
管小心翼翼地揣度着:“……那、那让拿黑曜石重做颗?棋这大小也不致啊。”
江熙沉望向别处:“赏你五百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管立马谄媚地做了个缝嘴的姿势,“小的现在就是个哑巴,只会做事。”
江熙沉被扶着走到铜镜前坐。
管小心翼翼道:“少爷今日像心情了许多?”
江熙沉瞥他:“你不是哑巴吗?”
管心道的确是了许多,便道:“少爷不知道,昨晚夫偷偷哭了久。”
“哭什么?”
“说你守了活寡。”
江熙沉手顿了:“……嗯。”
“说早知如此,不如把你随便嫁了,以后你就是比萧承尧命长,那时也老了,萧承尧就是早逝,嫁过他,你也找不着个的了。”
“……”江熙沉有难以宣之于口,过了会儿只能道,“你替我安慰。”
他这时候去安慰,只能叫他触生情更难过。
管应声。
“外头呢?”江熙沉淡淡道。
“是那样,”管向知道他宁愿真的不舒服的,也不要假的舒服的,便道,“今儿都等着看戏呢,待会儿估计万空巷吧。”
“也是,”江熙沉笑,八皇的正君和三皇偷情,被道圣旨改嫁给了被八皇打残腿的三皇,能不万空巷么,他不以为,随口问道,“宾客呢?娶个侧君,来不了多少吧?”
管压眼底那丝担忧和心疼,故作轻松道:“是没邀多少,但肯定有会不请自来。”
江熙沉当然知道说的是谁。看笑话之流,譬如二皇、朝臣,使绊之流,譬如皇后、大将军、三皇、有他府上的。
哪是什么婚,出戏啊,来什么他都受着。
“弄吧。”他淡然地坐在那里。
管招手,叫门外伺候的排着队进来。
*
四月十九,日光晴,户部尚书嫡出大公嫁三皇萧承尧。
个侧君,万空巷,却不是喜气洋洋的气氛,眼底闪着异光,像是要飞上去叮咬口的小虫。
江熙沉坐在花轿里,着外头吹喇叭敲锣百姓吵吵的议论声,烦得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他没想过谈情说爱,倒是想过无数次嫁。
要是他自己『操』办,肯定台小轿抬进去就完事,省钱又省事,他原先就准备这么嫁给薛景闲。
嫁皇就身不由己了。
他内心平静,只想快走完,有没地『揉』着腿,花轿没多久便停了来,应该是到三皇府邸偏门,侧室只能从偏门进。
步是接亲,跑去叫萧承尧了。
江熙沉坐在轿里,等了会儿都没等见,笑了声,也不奇怪。
说起来前几年他为很多事愤怒不平,这两年倒是完无谓了,在萧承尧的角度,他这么对自己是应该的。
幸自己也不是个在乎脸面的。
外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渐大,像蝗虫过境。
“连迎亲都不迎吗?这也太……他爹歹是户部尚书啊。”
“侧君而已。”
“那也该亲迎啊,毕竟是明媒正娶,难不成就台小轿抬进去?咱老百姓也不这样啊,若是哪个姑娘受了如此大辱,怕是得自尽了吧?”
“他自己贱,活该,王爷因他腿跛了,能给他脸『色』么?”
“呢就该知道检,不然第美都是这结局。”那边个『妇』在教育孩童。
管就要过去骂,江熙沉微掀帘,给了他个制止的眼神。
“少爷……”
江熙沉抬眸,淡淡道:“忍。”
只要他江没事,就没什么忍不了的。
偏门该来的迟迟不来,喜娘立在那里,前未有的尴尬。
外头忽然传来阵惊呼,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叫声,像是水滴进了油锅,片沸反盈。
轿里江熙沉蹙了眉。
男成婚,没有盖头,饶是如此,他也不能掀帘往外看。
抬贵气『逼』的辇停在了侧门。
正望着花轿眼底闪过不忍的赵云忱陡然望见从辇上来的身玄袍的萧景闲,瞪大眼睛,怔了会儿,拼命给他使眼『色』。
萧承尧现在恨不得把萧景闲扒皮抽筋,怎么能邀萧景闲,萧景闲是不请自来。
在场诸,只有他知晓萧景闲和江熙沉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怕他不理智冲冠怒为蓝颜,心提到了嗓眼,挤过群朝他快步去。
萧景闲透过重重群睨了他眼,风轻云淡地跨进了三皇府的门槛。
八皇驾到,来者是客,又身份尊贵,饶是萧承尧明面上也必须亲迎,府里心腹推着萧承尧出来,靠府门近的都注到,坐在轮椅上的三皇并未穿喜服,仍是身玄『色』常服。
时又是片嘘声,无数眼带嘲笑地望向已经停在门口多时的花轿。
萧承尧道:“皇弟到访恭贺,未出门远迎,倒是为兄的不是了,竟是忘了向皇弟发请帖,该死。”
立马出列跪了:“小的粗心大,王爷饶命,王爷恕罪……”这就是说他不请自来了,萧景闲瞥了跪着的眼,笑道:“大的日,说什么死不死的。”
那愣了:“小的该死,小的掌嘴……”
萧承尧厌烦地摆手制止,看向身后伺候的,淡淡道:“不快给皇弟赐座?”
“不了,弟今日其实是有要事前来。”
萧承尧正要问,王府的喜娘拿着喜服过来,萧承尧望了眼她手中的东西,嗤笑声,俨然是丝毫不打算穿,喜娘脸『色』微白,心腹见状出言厉斥,喜娘立马告罪,拿着喜服跌跌撞撞就要去,萧景闲把扯过她衣袖,笑着朝她伸手:“给本王吧。”
萧承尧眼底陡然阴冷森气,抬眸看他:“皇弟在岷州长大,倒是『性』自然,竟是关心起了本王事。”
萧承尧身后的手悄然握上腰间的剑柄,气氛时剑拔弩张。
萧景闲朝他耐寻味笑,朝身后的小太监扬了手。
小太监出列,从袖中掏出卷明黄卷轴。
萧承尧和在场诸脸『色』骤变,能跪的齐齐跪。
小太监拉开卷轴:“三皇接旨!”
萧景闲站在那里,望着垂首旨的萧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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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外面很吵,不是先前八卦的嘲,是那种难以自抑的激动的喧闹,油锅炸了般。
他很想掀帘看,为了防止他失礼,帘被外头的扯住了。
“管?”江熙沉悄悄地喊了声,不知为何贴在他身侧的管却没说话。
“发生什么了?”江熙沉又轻轻问了声,话音未落,自己的声音就被外头阵振聋发聩的叫声遮过了,随之而来的是浪又浪的惊呼哄闹。
“怎么了?”江熙沉怕出什么事,有不安。
外头管呆了半,终于想起自少爷在里头,望着眼前出现在花轿前的,结结巴巴道:“少爷……这……那个……你……”
身前有掀了轿帘,江熙沉立即端坐去,心道萧承尧怎么会亲自迎亲,低头望着那喜服的身,忽然发现他有腿,蓦地抬头,对上了双含谑的桃花眼。
时间仿佛停止了。
江熙沉凝固的表情裂解,心头狂跳,竭力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快走!”
萧景闲却放了身后的帘,在狭窄的花轿里弯腰,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含着戏谑的笑:“皇兄腿伤未愈,民间有惯例,兄长病笃,弟代为娶之,本王体贴皇兄,向圣上请了旨,替皇兄娶你过门。”
江熙沉僵住了,萧景闲倾身,吻了呆愣愣的他:“皇嫂,我们走吧。”
江熙沉蓦地抬头,脸腾地红了,犹如火烧:“你……”
萧景闲扯过他的手,个圆鼓溜丢的东西被他从袖里不由分说塞进自己手里,江熙沉愕然低头,那是个拨的完整橘,汁水丰盈。
萧景闲眼底含笑,嗓音沉沉:“本王说过,为护心爱之无虞,愿化身衣冠禽兽。”
“拿。”
江熙沉被萧景闲按着曲起手,握紧那个橘,心头剧烈跳动,萧景闲将他横抱起,江熙沉瞪大眼睛,终于过神来:“你适而止……”
“管他呢,反正已经这样了,腿疼着呢,走吧皇嫂,和本王拜堂成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