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伸手帮少年将额头上的汗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开口道:“今日确实有些闷热,大概是要下雨了,等夜里下过雨兴许就凉快了。”
池敬遥勉强一笑,心中不由有些郁闷。
他二哥是真的好,对他更是没的说,但为何就这么难撩呢?
“二哥……”他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裴野,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二哥不是难撩吗?他倒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能君子到什么时候。
少年这会儿就像是想出了个坏主意的大孩子一般,竟是难得被裴野激起了几分斗志。
他就不信了,他好歹活过两辈子,还能撩不动裴野?
“怎么了?”裴野见他表情有些复杂,忍不住问道。
“没事儿。”少年冲他一笑,表情丝毫看不出异样,依旧那么干净无邪:“我是有些热,都快热糊涂了。”
池敬遥说着将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仔仔细细地叠好放了起来。
“不穿吗?”裴野问道。
“不舍得穿。”池敬遥道:“等回头遇到什么重要的日子再穿吧。”
裴野闻言不由失笑,道:“回头到了边城,找人再多做几身吧。”
他自己那身衣裳,也一直没舍得穿,只在先前去找少年解释的时候,穿过一次。
池敬遥将那身衣服妥帖地放好,而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心中的“坏主意”登时就冒了出来。
他像是真的被热狠了似的,随手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了白皙纤瘦的手臂,还顺手扯了扯寝衣,将衣领散开了大半。
裴野目光一跳,不敢放任自己盯着对方看,忙下意识稍稍转开了视线。
不过池敬遥并未消停,而是伸手在脖.颈处一挠,开口道:“二哥,你帮我看看我这里是不是长痱子了?”
裴野闻言忙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见少年脖颈到锁.骨红了一小片。
实际上,这一小片红印是池敬遥自己挠出来的,他皮肤白皙,稍一抓挠就会留下痕.迹。但裴野可不知道这些,他只当对方是真的热出了痱子,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有药吗?”裴野问道:“这里红了一大片。”
“第二层抽屉里有个广口的瓷瓶,里头有痱子粉。”池敬遥道。
裴野闻言忙去找出了痱子粉,待他回来的时候,池敬遥已经拉开衣领摆好了姿势,只等着裴野帮他擦痱子粉呢。这痱子粉是池敬遥自己弄出来的,和现代人用的痱子粉不大一样,味道也不好闻,带着一股药味。
“怎么了二哥?”池敬遥见裴野面色有些不大自然,便佯装茫然问道。
“没什么。”裴野伸手沾了些痱子粉,轻轻抹到了少年颈间的那片红印上。
池敬遥原本其实是为了逗他,但这痱子粉抹到身上感觉凉凉的,还真挺舒服。于是他将衣服一掀,趴在床上背对着裴野道:“二哥,给我后背也抹点。”
裴野目光在少年身上逗留了一瞬,喉结微滚,看起来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平静了。
“二哥?”池敬遥回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裴野倒了些粉末在自己手上,将手掌贴着少年后背一点点抹开。
他常年习武,手上带着薄茧,但因为他力道很轻,所以落在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受,甚至还挺舒服的。池敬遥枕着胳膊趴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放松,倒是将自己的目的全然忘了。
但哪怕他后来什么都没再做,裴野看着依旧不大平静。因为他帮池敬遥抹完痱子粉之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就匆匆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浴房。
“二哥小心点,伤口千万别沾了水。”少年朝他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裴野闷声答道。
池敬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先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这会儿彻底恢复了。
他突然发现,逗他二哥其实还挺好玩的,尤其他平日里看惯了裴野那副一本正经、冷冷淡淡的模样,偶尔能看到裴野的另一面,确实很有趣。
更重要的是,池敬遥发现他二哥自控能力极好,所以他怎么逗都不用担心裴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要对方不喝酒,一切就尽在掌握之中。
少年正在床上窃喜之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裴野回来了,还有些纳闷,暗道他二哥不应该这么快吧?
随后来人敲了敲门,在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原来是阮包子。
“包子,快进来。”池敬遥道。
“怎么屋里一股这么重的药味?”阮包子问道。
“我……抹了点痱子粉。”池敬遥道。
“你长痱子了?”阮包子问道。
“不是……”池敬遥怕阮包子追问,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故意“折腾”裴野吧,于是忙转移话题道:“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对,我晚上给他们换药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伤兵的伤口似乎不大好。”阮包子道:“我也不确定是我判断错了还是怎么回事,所以想着叫你过去看一眼。”
池敬遥闻言忙起身穿上衣服,跟着阮包子去了安置伤兵的营房。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反倒严重了呢?”池敬遥检查了其中几个伤兵的伤口,纳闷道:“昨日该用的药都用了,按理说不该如此啊。”
阮包子道:“我也觉得奇怪,我看营中不少人都出现了这个情况,只是有的不大严重。”
“你们……今日做过什么,还是吃过什么?”池敬遥朝众人问道。
伤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心虚。
半晌后,一个人主动开口道:“今日天气太热了,我想着伤口恢复得还行,就忍不住去洗了个澡,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水。”他们因为有伤在身,平日里都是弄些温水,避开伤口擦擦身体,以免弄湿了伤口感染。
“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伤口不能沾水吗?”池敬遥拧眉道。
“对不住池大夫,您别生气。”有人开口道:“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众人纷纷开口,看着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池敬遥摆了摆手,当即有些无奈。
他在这屋里待了片刻,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伤兵们会忍不住去洗澡了。
先前他们为了便于照顾,便在伤兵营里弄了好几处集体营房,每个营房里都安置了二十多个人。平日里天气好时,倒不觉得如何,若是遇到天气炎热的时候,屋子里确实有些闷热。
边城这边的夏天原是不太热的,所以此前他们并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今日不知为何,天气闷得厉害,这才导致有人热得受不住,偷偷去洗了澡。
“今日去洗过澡的人,不管伤口有没有事,都重新检查一遍,重新上药。”池敬遥说着朝阮包子道:“你去将章师兄和其他军医也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一并重新帮他们上药包扎,千万别漏了。跟他们说,若是有人怕责罚隐瞒了偷偷洗澡的事情,回头就报给裴将军处置。”
阮包子闻言忙应声而去。
池敬遥则动手帮他们重新检查了伤口上了药。
章师兄后来还带了解暑丸过来,给营中所有士兵都发了一粒,防止有人因为天气闷热中了暑气。
“三伏天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热啊。”池敬遥纳闷道:“怎么眼看快入秋了,突然热起来了?今日这天气比我在南境时,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就叫秋老虎。”章师兄道:“我看这天气,可能是憋着一场大雨呢,估摸着明日就该下了。”
池敬遥闻言道:“赶紧下吧,一层秋雨一层凉,下了雨就凉快了。”
一旁的阮包子想了想,开口道:“若是明日不下呢?这么闷热的天气,着实麻烦。”
“这样吧,我去安排让他们弄些温水,每日早晚都擦擦身子,也算能缓解一二,总比偷偷去洗澡要强一些。”章大夫道。
池敬遥想了想,道:“主要是那屋子里人多,确实热,不如让他们把衣服都脱.了吧。”
“光.着啊?”阮包子惊讶道。
“留一条亵裤呗,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池敬遥道。
章师兄觉得这法子虽然有些不成体统,倒也可行,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
然而那些伤兵听了之后,却有些迟疑。
显然,池敬遥这主意对他们来说,有点“惊世骇俗”。
他们虽是武人,但自幼接受的世俗教化中,“衣衫不整”也是不可为之事,更何况他们还是行伍之人,军中更是在意仪表,哪儿能光.着膀子呢?
虽然他们其实都很想那么做,因为确实太热了。
“这里是伤兵营,我们说了算。”池敬遥道:“先前杨将军不是说过吗?只要是于伤者有益之事,皆以军医的话为准。”
众人闻言面色略有松动。
池敬遥知道,他们并非排斥此事,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于是他,将自己外袍一脱,开口道:“不就是光个膀子吗,我先来。”
“别别别!!”有士兵立马开口阻止道:“池大夫乃是斯文人,怎可如此……咱们都知道池大夫这是为了咱们好,都是儿郎也没什么矫情的,我先来吧。”
那人说着先脱.了自己的上衣,后来觉得挺凉快,将裤子也一并脱.了。
众人见他如此,倒是纷纷坦然起来,没一会儿都脱得只剩下亵裤了。
“凉快些了吗?”池敬遥问道。
“确实没那么闷了。”众人纷纷开口道。
另一边。
裴野在浴房里待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总算洗完了澡。
他回到住处之后,却没见到池敬遥,屋里空空如也,只有门口的椅子上,趴着一只猴儿。
夏日里天热,大佬有时候不愿在屋里待着,便会窝在门口睡觉,等夜里天凉了,再从窗户爬进去。今日池敬遥和阮包子走的时候,它嫌热,没跟着,便趴在门口一直睡到现在。
“你爹爹呢?”裴野朝大佬问道。
“吱吱!”大佬懒懒地抬了抬爪子,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裴野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摸,便离开去找池敬遥了。
他到了地方之后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屋内一堆光.着膀子的儿郎,只有池敬遥、阮包子和章大夫还穿着衣服呢。
裴野:……
众人一见裴野进来,顿时都紧张起来,像是怕挨骂似的。
章师兄见状主动朝他解释了一番,那意思是怕士兵们热得中了暑气,才会出此下策。
“在伤兵营里,一切以你们的话为准。”裴野道。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不由送了一口气。
当晚,安排好一切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二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回去的路上,池敬遥朝裴野问道。
他先前倒是没想太多,只顾着想法子解决伤兵们的事情了。待看到裴野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很多人在恋爱之后,会变得比较偏执,占有欲比较强。
若裴野是这样的人,说不定会因为他和那些光.着膀子的伤兵待在一起而生气。
“没有不高兴。”裴野道。
“真的?”池敬遥问道。
裴野闻言顿住了脚步,认真地朝他解释道:“你是大夫,你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的病人,我怎么会为了这个生气?况且,你又不喜欢他们。”
“嗯。”池敬遥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只喜欢二哥。
裴野没想到少年竟会这么直白地朝他示爱,惊讶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忙活了一晚上又热出了一身汗,再去冲个澡。”池敬遥道。
“要不要我……帮你擦背?”裴野问道。
池敬遥一怔,原以为裴野这话还有别的意思,但他见裴野面色没什么异样,便知道裴野说的擦背,确实就只是擦背而已。
“不用了。”池敬遥道。
他虽然现在喜欢逗他二哥,但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浴房那种地方,很容易翻车,他可不想将人惹急了,万一“收拾”他一顿,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裴野见池敬遥拒绝了,便也没坚持。
他回到住处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撩起衣服看了看自己。
这些年他打过的仗太多,身上的旧伤新伤着实不少。
从前他倒是没在意过这些,但今日不知怎么忽然这么一看,觉得还挺影响美观的。
他记得池敬遥说过,并不觉得这些伤丑陋。
可那个时候,少年是将他当成兄长,如今却不一样了……
裴野伸手在伤疤上摸了一下,感觉触感也怪怪的。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开始犯愁了……
若是换了从前,哪怕是给他脸上添上几道伤疤,裴野也绝不会感到沮丧。因为那个时候,他并不担心将来会有谁喜欢他,所以也不必费心为了对付焦虑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一旦他心中有了那么个人,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是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他的一切,从灵魂到身体,都会慢慢呈给对方,毫无保留。
而因为他太在乎那个人,所以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裴野琢磨了半晌,见池敬遥还没回来,便悄悄找出少年给他的那个祛痕的药膏,在身上抹了一遍。
怕被少年回来后发现,他抹完之后,还开着门窗散了散屋里的药气。
“二哥……”池敬遥冲完了澡回来后,朝裴野道:“你今日洗澡的时候,伤口没沾到水吧?”
“没有。”裴野忙道:“我很小心……而且我伤口都快好了。”
池敬遥闻言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走到他榻边坐下,道:“让我看看。”
“不用了。”裴野有些心虚,生怕让少年知道自己偷偷抹祛痕膏的事情。
虽然这事儿也不丢人,可他还是觉得挺难为情的。
他不希望将自己那些小心思暴露在少年面前,那样有损他多年来在少年面前积累的“形象”。
“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池敬遥道。
他眼巴巴看着裴野,一副你不让我看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裴野素来最吃他这一套,闻言只得妥协,默默将自己的上衣褪了。
“还不错。”池敬遥看了看他的伤口道:“看来真是一点都没沾水。”
他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裴野看了好一会儿。
裴野紧张地身体都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少年觉察到异样。
“二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了。”少年笑道。
“为什么?”裴野下意识问道。
“因为你很自信。”池敬遥后退几步,一脸欣赏地打量着裴野,道:“我看他们的身形,没一个能比得上你。”
裴野:……
所以你到底打量过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