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晋·江·唯一正·版

当晚,池敬遥有些兴奋,一直睡不着。

他索性磨了墨坐在案边铺开了纸,打算给裴原写一封信,提起笔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有一件“正事”差点忘了办。

“二哥。”池敬遥扭头朝裴野道:“来之前大哥叮嘱过我,说让你给小侄子取个名字。“

裴野正在整理床铺,闻言动作一滞,问道:“他……还好吧?”

“好得很,长得很漂亮,既像大哥也像丁姐姐。”池敬遥道:“就是一直没取名字,大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得留给你来办……前几日我一直没想起来,不然你让鲁大哥带回去的家书里,就可以顺便将他的名字给取了。”

前几日鲁明离开之前,裴野让他带回去了一封家书。

不过那几日诸事繁杂,他只简单在信中报了个平安。

“我不会取名字,还是留给大哥和大嫂取吧。”裴野道。

“二哥你如今可是将军了,你给他取了名字,等他长大了还可以朝别人吹牛,多好。”池敬遥道:“你就想一个嘛,大名不好取,取个小名也行。”

裴原将孩子的名字留给裴野来取,便是希望远在边城的他,也能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到小家伙的人生里来,同时也想让裴野遥遥感受到一点家的温暖。池敬遥知道裴原的良苦用心,自然希望能将此事帮忙办好。

裴野走到一旁坐下,想了想,道:“叫裴宁吧,希望他将来能康健安宁。”

“裴宁,这个名字好。”池敬遥说着在纸上写了个“宁”字。

“会说话了吗?”裴野又问道。

“我来的时候还不大会,还不到一岁呢。”池敬遥道:“不过等咱们回去,估计就会叫叔叔了。”

池敬遥想了想,又道:“二哥,你说裴宁将来是应该管我叫三叔,还是叫舅舅?”

“你当时入籍是入在了程大夫家中,和大嫂在一份户纸上,依着礼数裴宁该管你叫舅舅。”裴野道:“不过你与大哥的情分也与亲兄弟一般,所以叫叔叔也行。”

“裴宁已经有你一个叔叔了,那我还是做舅舅吧。”池敬遥道,“早知道应该在你上一封家书里叮嘱大哥几句,让他正月里别给裴宁剃头,否则我这个做舅舅的可要倒霉了。”

裴野闻言失笑道:“别瞎说,你不会倒霉的。”

“对,瞧我这张嘴。”池敬遥忙“呸”了几下,这才继续伏案写信。

池敬遥这封信写了足足四五页,写完封好之后,摸着厚厚一沓。

裴野将他的信收好,随口问道:“过几日回大营,会路过城内,你要不要去添置点药材?”

池敬遥闻言一怔,顿时心虚地看了裴野一眼。他这趟来边城,明面上只带了一个药箱,和一个随身的包袱,别的东西他都放到了储物空间里。

但这些日子在兵卡中,他可没少给人抓药治病什么的。

旁人或许不知他的虚实,但裴野日日与他相处,稍一留心就能觉察到他这源源不断的药材有点“来历不明”。偏偏池敬遥太信任裴野,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差直接将储物空间给他看了。

“二哥……”池敬遥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不是问过了吗?”裴野道:“要不要添置一些药材带到大营里去?”

池敬遥见他神色坦然,丝毫没有试探或者追究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当晚,两人躺在被窝里,池敬遥忍不住朝裴野问道:“二哥……你当真一点都没觉得奇怪吗?”

“觉得。”裴野道:“但是当年你跟我玩儿变戏法时说过,我若是问了,你会倒大霉。”

池敬遥一怔,没想到裴野竟一直记得这话,也一直放在心上,从未追问过他。

且不说那些糖球的事情,单是那日凭空出现的一百枚鸡蛋,裴野从头到尾也没多问过一句,甚至还在伙夫那里,替他找了个借口遮掩了过去。

“怎么突然说这个?”裴野转头看着他,问道。

“我怕你……多想。”池敬遥道。

从前他还能昧着良心糊弄糊弄裴野,毕竟裴野那个时候只是个少年,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再加上池敬遥年纪也小,撒娇耍赖一番,裴野也拿他没辙。

但如今裴野已经是大人了,又经历过那么多风浪,早已不再是懵懂少年。

池敬遥总归还是有点担心,怕裴野因此对他生出猜忌。

“我刚去军中时有一段时间有些难以适应,杨将军便弄了很多话本来给我解闷。”裴野道:“有一个话本,里头说的是一个书生,他家中突然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姑娘。姑娘不仅日日与他谈心解闷,还会在他外出做工时,给他做好饭食,料理家务。”

“那书生一开始觉得很快活,后来日子久了便开始患得患失。他怕这姑娘来得突然,将来也会突然消失,所以便拼命追问她的来处……”裴野拧了拧眉,道:“后来……那个姑娘在他的追问下,化成了一缕青烟,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池敬遥:……

这不是山寨版的田螺姑娘吗?还是个悲剧结局。

裴野拿他对比话本里这姑娘,虽然有点离谱,倒也歪打正着。

因为他与这话本里的姑娘一样,也有许多秘密。

而且根据系统的规定,池敬遥不能朝他正面透露系统的存在。

“那个书生后来一直后悔,心道早知如此,自己倒不如什么都不问。”裴野道。

“有道理。”池敬遥忙道:“做人……难得糊涂嘛……那个……水至清则无鱼。”

裴野沉默片刻,似乎是有什么话想问他,最后却忍住了。

池敬遥心中颇为感动,没想到裴野一直以来,竟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包容了他身上所有的谜团,从来不追究,甚至连旁敲侧击的试探都没有。

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当晚,池敬遥便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田螺姑娘,裴野每日上山打猎,回家之后他便做好了饭菜等着对方。不过在梦里,他不止是和裴野聊天解闷,也不止是做饭洒扫,他还和裴野成了亲。

当然梦里的世界没什么逻辑,池敬遥在梦里仿佛对成亲这件事情没什么抗拒,也没觉得奇怪,事情发展地非常顺理成章。

只是成亲当晚,池敬遥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男的,于是在洞房时吓醒了……

裴野早训完回来,见他坐在床上发愣,便问道:“做噩梦了?”

池敬遥忙收回思绪,尴尬地笑了笑,心道还好是自己做了这个梦,若是裴野梦到这么离奇的事情,估计要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枕头底下有东西。”裴野状似无意地提醒道。

池敬遥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大年初一,他翻开枕头,果然见到底下放着两个红包,一个里头装着一两银子,一个里头放了一块碎银。

“另一个是裴青给的。”裴野道。

池敬遥一怔,没想到裴青竟还会想着给他压岁钱。

“十六了。”池敬遥起床后将压岁钱收好,感慨道:“往后可就没压岁钱了。”

裴野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想要可以一直给你。”

“那多不好意思,总不能将来我都成亲了,你还给我压岁钱吧?”池敬遥道。

裴野闻言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池敬遥半晌,而后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愿意给你,旁人管不着。”

池敬遥闻言冲裴野一笑,玩笑道:“那也成,大不了我怕人笑话,往后就不成亲了,反正二哥往后不能让我饿着了。”裴野闻言不置可否,眼底却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阮包子今年也是第一次出门在外,虽然在兵卡中,众人也没少照顾他,但池敬遥还是怕他会忍不住想家,所以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块碎银子,又找了块红纸包好,打算一会儿给阮包子当压岁钱。

“我今日真是发达了!”阮包子拿到池敬遥给的压岁钱后,高兴地道。

今日不止是池敬遥,裴野和裴青也都特意给他包了压岁钱。

池敬遥见阮包子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阿遥你跟我同岁啊,怎么还给我压岁钱呢?”阮包子想起来后,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道:“要不我还是还给你吧。”

池敬遥忙道:“你是我的药童,我给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阮包子闻言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是看得出他是真高兴。

“而且我管你婶儿叫姐,你忘了?”池敬遥笑道。

“你管我叔也叫叔啊。”阮包子道:“也不知道你这辈分怎么论的。”

“那我肯定是要跟我二哥一起论,他管你叔叫哥,往后我也叫哥。”池敬遥道:“这样的话论起来,你也得管我叫叔,哈哈哈。”

阮包子闻言团了个雪球塞到他怀里,笑道:“你占我便宜。”

“你叫声叔我明年还给你压岁钱,多好。”池敬遥一边跑一边笑道。

这时不远处有个士兵走过来,朝两人道:“慢点跑,仔细摔着了!”

两人忙顿住脚步,便见那人手里拿了两顶虎头帽。

“将军吩咐了,不能给你俩包红包,说那是朝军医行.贿,弟兄们便琢磨着给你俩一人买了顶虎头帽。”那人将帽子递给池敬遥和阮包子,道:“这虎头帽里头又有毛,又能护着耳朵,暖和。咱们边城有风俗,家里孩子过年戴虎头帽,来年无病无灾。”

池敬遥闻言顿时有点感动,忙接过帽子戴上了。

那士兵见状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虎头帽看着像是几岁的孩子戴的,池敬遥如今都十六了,有些不大好意思戴。但是士兵们一片好心,他不戴又觉得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

反正从前扮成小姑娘那么多年他都能接受,戴个虎头帽还能咋地?

士兵们见他俩整日带着那虎头帽,倒是都颇为高兴。就连裴野似乎都很喜欢这帽子,每次见了池敬遥都会盯着他看好一会儿,若是旁边没人,还会伸手在池敬遥脑袋上揉两把,那架势倒是真将他当成了几岁小孩似的。

没过几日,大营里派了一队人来换防。

池敬遥他们便跟着裴野出发回了大营。

在路过城内时,裴野吩咐裴青带着池敬遥去了一趟药材铺子,购置了不少药材。

为了不引人注意,裴野留了几个自己的亲兵跟着池敬遥他们,自己则随着其他人先回去了。

池敬遥本想借机购置一些炼制避虫药丸的药材,后来发现铺子里缺几味药,便与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请他在下次进购药材时帮自己留意一下。

好在他储物空间里的避虫药丸还有不少,暂时还能保住那几个细作的性命,实在不行,开春之后他写封信让梁师兄帮忙弄一些药材托人带过来。

购置完药材之后,裴青直接带人将他们送去了大营中的一个小院。

那小院是单独辟出来的,算是祁州营的军医馆。

杨跃和章师兄,如今都住在此处。

杨跃早就听说了池敬遥要过来,提前几日便盼着他了。

当日两人见面后,他十分激动,连大佬都被他吓得“吱吱”乱叫。

“阿遥,你和他很熟吗?”阮包子得空小声问道。

“不算太熟,见过几次面而已。”池敬遥小声道:“他这性子就这样,你慢慢就习惯了。”

其实池敬遥也不知道杨跃为什么对他那么热情,明明他们的交情并没到那个份儿上。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当初杨城不也是莫名其妙就看中了他,非要让他和杨跃订娃娃亲吗?

这父子俩反正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你二哥来之前特意叮嘱了我,让我防着点杨跃。”阮包子小声道。

“为什么?”池敬遥道:“杨跃人不坏,没什么坏心思。”

阮包子耸了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二哥让我少朝他说你的事情。”

“哦,二哥大概是怕杨跃管不住嘴,出去乱说。”池敬遥恍然道。

阮包子点了点头,心道这杨跃确实看着挺不靠谱,看来裴野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其实整个祁州营,知道裴野和池敬遥关系的人并不多,而且裴野已经提前都打过招呼了。倒也不必担心。这些人里,裴野最不放心的,确实只有杨跃。

不止是因为杨跃这人不靠谱,还因为裴野一直觉得这小子对池敬遥的态度不大对劲。从前在祁州时裴野就发现了,他一直怀疑杨跃还没从杨城当初那场一厢情愿的“娃娃亲”闹剧里走出来。

若非将池敬遥留在身边太扎眼,他还真是不放心让对方整日和杨跃混在一处。

好在如今有个阮包子,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其实机灵得很,有他在池敬遥身边,倒是让裴野安心不少。而且以裴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阮包子这小子对池敬遥的态度还挺正常的,至少比杨跃让人放心。

这日,池敬遥安顿好之后,便跟着章师兄去熟悉药房的环境了。

杨跃得了空,便找阮包子凑近乎。

阮包子抱着大佬立在廊下,头上戴着那顶虎头帽,看着傻乎乎还怪可爱。

杨跃揽着他的肩膀,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给他,笑道:“我看你年纪比我小,往后就喊我一句跃哥吧。”

“这个不好磕啊。”阮包子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松子道。

“没关系,我给你剥。”杨跃拉着他坐下,一边给他剥松子一边问道:“我听说你们在兵卡里住了好久呢?怎么今日裴将军没跟着一起过来送池大夫?”

“不是说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阮包子一边吃着杨跃剥的松子,一边还不忘给大佬喂几颗。

“咱们这院里很安全的,他来也没事儿。”杨跃道:“他们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阮包子牢记着裴野的话,一直提防着杨跃朝他套话。

但他那样子看着实在是不像是有心眼的,所以杨跃丝毫没觉察到他的提防。

“昂……”阮包子接过他剥的松子,道:“阿遥偷跑来边城,裴将军生气着呢。”

“真闹别扭了?”杨跃问道。

阮包子点了点头道:“裴将军反正是不怎么理人。”

“怪不得都不来送一下呢!”杨跃叹了口气道。

他将手里的松子剥完,一并放到阮包子手里,又小声问道:“你们在兵卡里的时候,池大夫是自己睡一屋吗?”

“不是。”阮包子摇了摇头道:“和我睡一屋。”

“啧!”杨跃拧着眉头道:“看来这次是真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