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晋·江·唯一正·版

当晚,池敬遥睡在原本属于裴野的床上,做了噩梦。

他梦到裴野已经长大了,成了书里的那个大佬。

大佬“凶神恶煞”地将他按在床上,问他为什么要睡自己的床,是不是想刺杀自己?

池敬遥吓得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阿遥,做噩梦了?”容娘进门,便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池敬遥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亮了,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昨夜我拿自己的旧衣裳给你改了一件外衫,你试试合不合身?”容娘手里拿了一件红色的外衫,说话间便要帮池敬遥试一试。

池敬遥骨子里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让她帮忙,便拿过去自己穿上。

容娘见他如此,不由失笑,心道这小女娃倒是面皮薄,昨夜沐浴时也是,非不让她帮忙,生怕她看到似的。她哪里知道池敬遥是个男娃娃,真要让她看到估计得吓一跳。

“好看。”容娘打量着池敬遥,开口道:“阿遥生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池敬遥闻言笑了笑,朝容娘道了谢。

容娘长相清丽,年轻时也爱穿红,后来裴原病了,她这些衣服便很少拿出来穿了。昨夜她将衣服翻出来的时候,便想着都改小一些,给池敬遥穿。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容娘盯着池敬遥换好了衣服,又给他扎好了头发,这才去张罗早饭。池敬遥洗漱的时候,在水中看了看自己,发觉容娘给他扎的头发可比阮包子弄得好看多了。

虽然整日穿着女孩衣服多少有些别扭,但习惯了之后,池敬遥觉得还挺有趣。

他洗漱完了之后,想去给容娘帮忙,被容娘从厨房赶了出来。

池敬遥暗自琢磨着,该怎么找个借口溜出去。

一来要去看看阮包子,二来要搭老钱的骡车去县城报官。

昨日已经耽搁了一日,若是再不报官,只怕人牙子已经快到郡城了。

这会儿裴野正在院子里收拾兽皮,只见他将一张张兽皮码放齐整,而后用麻绳捆成一摞。他整理的都是先前晒干的兽皮,池敬遥注意到其中有一张白色的狐狸皮品相极好。

池敬遥走过去蹲在裴野旁边,问道:“二哥,你弄这些兽皮是要做什么?”

裴野听到“二哥”那称呼,手上动作不由顿了一下。

他本是不打算理会这小东西的,但余光看到自家娘亲从厨房走了出来,只得答道:“卖。”

“去哪儿卖啊?”池敬遥又问道。

“县城。”裴野又道。

池敬遥一喜,问道:“二哥是今日去县城吗?能不能带着我?”

裴野拧了拧眉,正要开口拒绝,一旁的容娘开口道:“阿遥想去县城看看,裴野你带着‘她’吧,正好搭着你老钱叔的骡车。”小孩子都想看热闹,这是人之常情。

“我……”裴野还想拒绝。

池敬遥忙阻住他话头道:“多谢二哥!”

裴野:……

他一脸不高兴,但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笑意的容娘,只得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简单用过了早饭之后,裴野便扛起了一捆兽皮,另一手则拎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大步朝门外走去。容娘忙叫住裴野,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裴野闻言面色有些不大高兴,却没反驳什么。

池敬遥生怕裴野跑了不带着自己,便一溜小跑在裴野身后跟着。

“二哥我帮你拿吧。”池敬遥指了指裴野手里拎着的野兔道。

裴野下意识想拒绝,但看了一眼池敬遥伸出来的手,还是将野兔递给了他。

池敬遥看了看手里的野兔,没想到裴野猎来的猎物,不仅兽皮要拿去卖,就连肉都不舍得吃。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也明白了,裴家有个常年卧病的裴原,自然要省吃俭用。

池敬遥虽然只来了裴家不到一日,但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家的拮据了。日常起居自不必说,吃喝更是简单至极,不过池敬遥并不在意这些,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池敬遥暗自打定主意,等在裴野这里挣得积分多了,一定要在商城里多换些吃的,“补贴”一下裴家的伙食。届时说不定裴野一高兴,自己的攻略速度会更快,就能获得更多积分了。

池敬遥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嘴上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野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面上现出了一种看“傻子”似的表情。

池敬遥:……

两人到了老钱家,裴野便示意池敬遥将手里的野兔给了老钱。

池敬遥这才反应过来,这野兔不是要卖,而是付给老钱的“车费”。

老钱也是个厚道人。这几年容娘经常搭骡车去县城给裴原抓药,裴野也经常搭车去县城卖兽皮,但老钱可怜裴家有个病重的儿子,从不收容娘和裴野的车钱。容娘后来觉得过意不去,便经常让裴野将打到的猎物分一些给老钱家。

“哟,今日去县城还带着小女娃一起啊?”老钱媳妇朝裴野揶揄道。

见裴野面色不大好看,一旁的池敬遥小声道:“二哥,我想去一下茅房。”

裴野应了一声,池敬遥见状转身便跑了。

他见裴野没跟着,便撒腿狂奔,朝着昨日那收留阮包子的姐姐家奔去。

阮包子见到气喘吁吁的池敬遥时,又惊又喜。

昨夜池敬遥没回来,他还以为池敬遥丢了呢。

池敬遥没跟他多说,只匆匆叮嘱了几句,而后从兜里取出了几枚鸡蛋和几只红薯。那是他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一枚鸡蛋3积分,一只红薯2积分,池敬遥一共花了20积分换了这些东西。

让阮包子在人家白吃白住,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这么一来,他如今就只剩下60积分了。

池敬遥将鸡蛋和红薯放在了阮包子手里,哪知昨日那女人得知他的用意后,死活不肯收。

她家男人白里日外出打猎或做一些活计,她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还要操持家务,经常忙不过来。阮包子来了之后,正好能帮他哄那小娃娃,可是帮了大忙了。言外之意,阮包子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她求之不得。

池敬遥闻言这才放心,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跑了。

他这一来一回,虽不算太远,却也花了不少功夫。

池敬遥到了老钱家巷口的时候,便见裴野正拧眉等在那里。

“你去了哪个茅房?”裴野问道。

“那边。”池敬遥伸手随意指了指。

裴野不知信了没信,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池敬遥一眼,没再追问什么。

这会儿工夫,老钱的骡车也收拾好了,池敬遥发现车上不仅有裴野带来的兽皮,还有别人托付老钱售卖的东西。原来老钱在村子里,不止是做拉车搭人的买卖,还帮人卖货,从中间挣点小钱。

“二哥,你弄的兽皮怎么不让老钱叔帮你卖?还得自己跑一趟。”坐在骡车上,池敬遥没话找话说。

“闲着无事。”裴野道。他显然没什么想聊天的欲望,之所以会搭理池敬遥,估计是怕这小东西哭,万一真哭了还得他哄,更麻烦。

池敬遥又指了指那摞兽皮,问道:“二哥,这些都是你打的吗?”

“嗯。”裴野应声。

“二哥你好厉害。”池敬遥道。

他这话倒不全是奉承,池敬遥从前只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见过打猎,一直觉得古代那些打猎的人都带着一种“高手”滤镜。毕竟现代社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不允许打猎了,裴野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活的猎人。

念及此,池敬遥看向裴野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欣赏”。

裴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面对着裴野的背影,池敬遥轻轻叹了口气,暗道“大佬”这估计是到青春期了。

好像很多少年到了青春期都会变得不爱说话,看来大佬也不例外。

“你去县城想做什么?”快到了县城的时候,裴野才朝池敬遥问道。

池敬遥想了想,没瞒着他,而是附在他耳边道:“我要报官。”

裴野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池敬遥又道:“那日我见到了人牙子带着很多孩子。”

裴野看了池敬遥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道:“衙门里的人不会管的,县城集市上就有人牙子做生意,有时还会有卖儿卖女的人,怎么管?”

“什么样的都不管吗?”池敬遥问道。

他倒是有这个心理准备,但闻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惜这里不是现代社会,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被卖为奴为娼也不会有人在乎。

裴野想了想,开口道:“也不是完全不管,看县老爷的心情吧。”

“那就是有可能管。”池敬遥道:“我想去报官试试,二哥。”

裴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骡车进了县城之后,朝老钱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带着池敬遥去了县衙门口。

池敬遥立在县衙外头看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动作。

“不想去了?”裴野问道。

“二哥,你知不知郡城有什么大户人家?”池敬遥突然问道。

裴野想想,问道:“郡守算吗?”

“郡守姓什么?”池敬遥问道。

“姓李。”裴野道。

池敬遥想了想,深吸了口气,提步便朝县衙门口摆着的鸣冤鼓走去。

裴野见状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带着人朝县衙门口的官差走去。

池敬遥:???

报官不用先敲鼓吗?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啊。

早知道,他不用做这么多铺垫了。

官差听说池敬遥要报官,一副不大想搭理他的样子,但瞥见他身后的少年之后,态度稍稍放缓了些,带着两人进了县衙。

报官确实和池敬遥想的不一样,他们没被带去大堂,而是带去了县老爷的书房。

接待他们的是县衙的一个师爷,看着四十多岁年纪,一副书生样子。

池敬遥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人牙子的事情一一朝那师爷说了,只隐瞒了自己和阮包子逃出来的事情,谎称是自己无意撞见的。师爷起先还不大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但见他虽然小小年纪,却口齿清晰,说起事情来更是条理分明,便不由听得认真了起来。

“若非小民妹妹听到里头一个小少爷喊着说是郡城牛大掌柜家的公子,小民也不敢带他来叨扰大老爷。”一旁的裴野突然开口道:“虽不知那里头的小公子是不是在扯谎,但若当真是哪家贵人的孩子,万一被人牙子卖了去,只怕追究起来牵连到咱们大老爷,毕竟人牙子是从咱们县城过去的。”

池敬遥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裴野一眼。

这原是他要说的话,竟被裴野抢了先。

但不得不说,这话从裴野嘴里说出来,确实比他一个小娃娃说出来更有力度。

果然,那师爷一听说里头或有贵人家的小少爷,当即就拧起了眉头,又询问了好一番细节。

毕竟,裴野口中这郡城的牛大掌柜可不是一般人。

“二哥,你怎么知道我问你郡城的贵人是想干什么?”从县衙里出来之后,池敬遥朝裴野问道。

裴野淡淡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池敬遥笑了笑,心道倒也不是傻子不傻子的问题,只是裴野单凭他一个问题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这确实令他有些意外。

池敬遥听裴野说了县老爷大概不会想管这种事情之后,便想着攀扯点贵人进来,这样说不定县老爷一听牵扯甚广就会管了。看那师爷的面色,这招确实也奏效了。

“但是……二哥为何将李郡守改成了牛掌柜?”池敬遥不解问道。

“县老爷是郡守的下官,说不定还认识李家的公子。”裴野道:“你要攀扯,也得攀扯一个他不认得的人吧?”否则对方一问那被人牙子拐了的公子的细节,很容易露出马脚。

池敬遥闻言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裴野抢了他的话,是怕他露馅。

“二哥你好聪明啊。”池敬遥仰着小脸朝裴野道。

裴野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相比之下,他倒是觉得这小东西聪明过了头。

这份心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六七岁的奶娃娃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