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小七!”皇贵妃赶紧把人叫住,“咱们不是还没谈完吗?”
胤祐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又倒了回来:“那你赶紧谈,谈完了我要去找阿玛谈谈。”
皇贵妃失笑:“你找阿玛做什么?”
“……”
小家伙眼睛转了转,他也不知道找阿玛做什么。
但是他只知道,他不想要弟弟妹妹,额娘也不想要弟弟妹妹。
可是现在……现在他额娘肚子里又突然多了个小宝宝?
“你刚才说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我并不打算让这个小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
胤祐不解:“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他见过宫里许多娘娘怀孕生宝宝,每一个都小心翼翼,充满期待。
虽然南怀仁说女人生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根据他的观察,大家得知这件事情好像都挺开心的。
皇贵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但也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
“客观条件不允许,如果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对他不负责任。”
“责任”这个词,胤祐从皇贵妃嘴里听到过无数次。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慢慢的,领会了一点其中的意思。
潜移默化中,他一直也在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但他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东西,理解起来没有那么透彻,还不太明白,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于是,他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不爱他吗?”
皇贵妃半晌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一向和儿子无话不谈,从不回避什么。
有些事情,大人不提孩子也会去猜,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相反小家伙情感丰富,心思敏锐,思维活跃。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他胡思乱想。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为难,是因为她自己一时也没想清楚。
但思索片刻之后,她又笑了起来:“那我当然是爱他的,毕竟他和你一样,也是我的孩子。”说到这里,皇贵妃看了儿子一眼,“但我最爱的还是你,我永远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这本来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胤祐的心里很乱,虽然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但是心里那种委屈,又带着一点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虚格外复杂。
但是皇贵妃在他面前从来不吝惜表达“爱”这个字,这让孩子缺乏安全感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皇贵妃继续说道:“但爱他不是一定要把他带来世间。他做不了选择,只能我替他选。我能预见到如果他不那么健康,甚至不那么健全,他将来的人生会有多么艰难,那我宁可不让他来吃这份苦,遭这个罪。”
胤祐的情感比她想象中更加丰富,心思更加敏锐,思维更加活跃。
他又问了个让皇贵妃答不上来的问题:“那我呢?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皇贵妃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胤祐问:“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骗你。”
“……”
小家伙冲她咧嘴一笑:“那你可要想清楚哦,毕竟,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皇贵妃忽然正色道:“我不想骗你,但我有一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胤祐挑了挑眉毛:“那我也有一个秘密。”小家伙一脸坏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皇贵妃伸出手捏他的下巴:“小淘气。”
胤祐又看向她的肚子,皇贵妃小腹平坦,看不出什么异样:“我能摸一摸他吗?”
“他只有拳头那么大,你什么也摸不到。”
“那他是弟弟还是妹妹?”
皇贵妃又笑了笑,这个月份就算是B超也看不出性别吧。
“不知道。”
胤祐皱眉,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怎么回事?你不要他了,我反而有些舍不得。”
皇贵妃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你不是舍不得,你只是好奇而已。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出现问题,咱们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对不对?”
“对!”
皇贵妃忽然叹了口气:“等你长大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难以割舍。”
她想,自己必须得好好活着,让儿子不必像他的父母那样,为了身份、地位和一些别的什么目的,早早的娶一个和自己血缘相近的女孩子,陷入无休止的从怀孕的喜悦到孩子早夭的痛苦中。
靠在额娘怀里,小家伙觉得很安心,他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就像留在额娘身边。
他已经不觉得伤心、委屈和难过,他甚至有些心疼额娘,因为她似乎即将面对一场未曾见面的别离。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一直陪在额娘身边。
小家伙抬起头来,问皇贵妃:“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长大之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
妈宝男嘿嘿的傻乐:“张师傅家二公子那样的……我是说,那样的女孩子。”
大抵是张廷玉从小就有一代名臣的气质,胤祐对他始终念念不忘。
皇贵妃扶额:“那样的女孩子可不好找。”
“那你说,我应该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
“娶个你喜欢的,能和你有相同意趣,彼此欣赏,相互理解,没有束缚,也没有顾虑的。”
胤祐问出了一个让他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那我也要娶很多个福晋吗?”
“你想娶很多个吗?”
胤祐摇头:“不想,最好一个都不娶。”
皇贵妃跟他商量:“要不还是娶一个吧。”
小家伙点点头:“那就娶一个吧。”
皇贵妃吻了吻他的额头:“小七,额娘知道,你内心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对于这一点,我很愧疚,但我一直在尝试弥补。”
“等有一天你为人父母的时候,你一定要记住:孩子的安全感源于他们始终相信‘父母彼此相爱,而他们都爱我’。但这其中有一个关键因素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即便如此,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正确的价值观。让你在阳光、温暖和治愈的环境中,无忧无虑的长大。”
胤祐站起来,给了额娘一个紧紧地拥抱,贴在她的耳边问道:“那你觉得我长成了你想要的样子了吗?”
“你不必长成我想要的样子,你要问自己,你想要长成什么样子。”
小家伙又问她:“那你觉得我阳光、温暖、治愈吗?”
“是的,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尤其在你和兄弟姐妹的相处中,他们更需要你的阳光、温暖和治愈。”
“儿臣给皇父请安,皇父交代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妥。”
正在母子俩抱在一起,气氛温馨的闲聊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大阿哥的声音。
大阿哥是这次康熙南巡唯一伴驾的皇子,不过昨天,他让大阿哥去办了些别的事情,今日便没有跟他们一起到天津卫,而是办完事自己来的。
他刚风尘仆仆的回到行宫,听近侍说皇父去了后院,于是赶过来准备交差。
还没走进院子,就看到康熙带着太子正站在一扇月拱门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康熙本来也是惦记着皇贵妃,向太子了解了近来内阁的政务,忙完了政事就想着到后院去看看她。
哪知道,在门口正巧听到了母子俩的谈话。
太子就跟在他的身后,里面皇贵妃和胤祐聊了些什么他也听到了。
他额娘走得早,曾经在荣妃那里短暂的感受过一点母爱,但那时候他太小了,荣妃在他记忆中扮演的角色,也不过是个身份稍微高那么一点的宫女罢了,对他只有照顾,没有教导,也不敢教导。
后宫嫔妃当中,他接触最多的就是皇贵妃。
他一直觉得皇贵妃把胤祐教导得很好,纯真、热情、善良。
这或许就是他想象中,最理想的母亲的样子。
康熙被大儿子的说话声竟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冒失?”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院子。
太子也瞪了大阿哥一眼:“你个傻子。”
说完他也跟在康熙身后,进了院子。留下大阿哥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脸震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做什么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大阿哥也走进了院子。
胤祐本来还在额娘怀里撒娇,看到阿玛走进来,小家伙立刻站直了身体。
心说:“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他三两步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康熙却先发制人,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头顶:“行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向大阿哥和太子:“你俩带着他去别处待一会儿。”
言下之意,他要单独和皇贵妃聊两句。
胤祐不肯走,固执的站在那里。
大阿哥走上前,一把牵过他的手:“走,大哥带你去外面打拳。”
胤祐不肯走,身体前倾往反方向用力拉扯:“我要去找我额娘,我要保护她!”
这话说的,就跟康熙要把皇贵妃怎么着似的。
“打什么拳,早上刚练了剑。”太子牵过胤祐另一只手,跟大阿哥较劲,“走,和太子哥哥一起读书。”
“不不……我不要打拳,我也不要读书。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小家伙挣扎着,被一左一右两为兄长往院子外面带。
大阿哥忽然小声说道:“要不我带你去逛街。”
“逛……逛街?”小家伙有些动摇了,回头去看皇贵妃。
康熙牵着皇贵妃正要进屋,听到他们想出门,又转过身来对大阿哥和太子吩咐道:“注意安全,把他看紧点。”
“是!”
至于皇贵妃和康熙在屋子里聊了些什么,胤祐上街去了,没听到,所以不清楚。
太子和胤祐都穿着行服,只有大阿哥这个贝勒爷穿着官服,他得去换身衣服才能出门。
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太子拉着胤祐的手,赶紧出了门,登上马车。
胤祐问:“咱们不等大哥了吗?”
太子催促车夫赶紧走:“不等了,咱们不带他。”
他话音刚落,大阿哥就黑着一张脸钻进了马车里面:“凭什么不带我。”
他人高马大的,往那儿一座,本来还算宽敞的马车都变得逼仄起来。
胤祐被两个哥哥挤在中间,太子已经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大阿哥屈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有一下没有下去摸胤祐的耳朵,拽他的辫子。
胤祐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你讨厌!”
大阿哥漫不经心的哼笑一声:“你说你们俩,未成年的小皇子,没有大哥我带着,上街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太子懒得理他,张嘴做了个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大阿哥问胤祐:“他说什么?”
小家伙靠着太子,一脸诚恳的对大哥说道:“他说你是个傻子。”
大阿哥一歪头,状若不经意的握了握拳头,指间关节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你今天骂我两次了,再骂我,我就揍你。”
太子倨傲的扬了扬下巴:“你敢,我可是太子。”
大阿哥嗤之以鼻:“太子怎么了,太子不也要叫我一声大哥。”
“你……”
胤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一人牵过一只手,诚意满满的劝架:“别动手别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实在不行,下了马车再打。”
两个人同时去捏他的小脸,异口同声的问他:“你帮谁?”
“我当然是帮你们加油啦!”
“……”
天津卫的街道没有京城那么宽敞,酒楼也没有京城那么气派,集市也没有京城那么繁华。
这里卖的东西不见得京城就没有,不过这里的小吃,京城是真没有。
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胤祐竖着听了一耳朵,都是到城外围观了皇上,回来顺便逛街的百姓。
街上人太多了,大阿哥和太子都担心把小家伙弄丢,一边一个牵着他的手。
小家伙长到八岁,上街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遇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非要缠着两个哥哥给他买。
他们身后跟着侍从,主子们点点头,就有人上去付钱。
胤祐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包琥珀果仁,这下两个哥哥没法牵着他,只能把手搭在他的肩头。
前面一块空地上,围着好多人,似乎在表演什么节目。小家伙最爱凑热闹,迫不及待就要挤过去:“太……”
他刚想张嘴喊太子哥哥,就被大阿哥捂住了嘴:“叫二哥。”
小家伙从善如流的改口:“大哥,二哥,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着他就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大阿哥和太子就是陪他出来玩儿,他想去哪儿都依着他。
可他身形太灵活了,是两个侍卫跟他比试剑法都奈何不了他的那种灵活。
稍微一松手,眨眼间,人就已经窜出去老远。太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想拽他却没拽住。
一旁的大阿哥拿着他吃剩下的糖葫芦和炸鹌鹑,也腾不出手来拽他。
他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随从,跟太子一起,好不容易挤了过去。
空地中央是卖艺的人在表演杂耍,胸口碎大石,赤手进油锅,单手劈砖头,蒙眼扔飞镖什么的。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胤祐人太矮了,视线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他又只能回过头来找两位哥哥帮忙:“我想看,我想看!”
太子看了看大阿哥,笑道:“这事儿你还真的找大哥去。”
大阿哥冷哼一声:“现在我是大哥了。”
话虽这么说,大阿哥还是蹲了下来,扎了个坚实的马步,胤祐心领神会,跑到他的后面,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撑,轻而易举的骑上了他的肩头。
“好!”胤祐学着周围的人群那样鼓掌吆喝,“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大阿哥一脸生无可恋:“别吃了,再吃我可扛不动你了。”
热闹看完了,扎着小辫的小姑娘捧着托盘挨个讨赏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事实证明白嫖的占了大多数,人群哄的一下散开,只留下他们三个孤零零的站在中间。
胤祐从大阿哥肩膀上下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转头去看太子,太子爷不懂。只有大阿哥是见过世面的贝勒爷,他冲着身后的随从点了点下巴,一粒碎银扔进了小姑娘的托盘里。
别人都只给一两个铜板,这三位爷给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把小姑娘看呆了,对着胤祐连连道谢:“多谢小哥哥。”
胤祐听她口音和直隶这边不同,便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姑娘笑道:“俺是河南人。”
“那怎么到直隶来了?”
“家里年年发大水,粮食没有收成,度日不过,我和我爹跟着村里的杂耍班讨生活。”
胤祐没去过河南,但他知道河南也在黄河流域。小家伙冲人家点点头,胸有成竹的说道:“回去吧,以后再也不会发大水了。”
小姑娘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大哥刚从那边回来,说那边的河堤重新修过了,以后再也不会决堤发大水。”
他用手肘撞了撞大阿哥:“你说,是不是?”
大阿哥敷衍的点点头:“是,没错。”
那边小姑娘被班主呵斥一声,她便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往胤祐手里塞了个东西便跑开了。
胤祐摊开手掌一看,人家塞了颗糖给他,还用糯米纸包着,也不知道捏了多久,糖都有些化了。
胤祐拿起来就打算往嘴里送,大阿哥和太子吓一跳,不约而同去拦他,一个拉手,一个捂嘴。
太子真是叫他气着了:“家里缺你这口吃的是怎么着?”
大阿哥在另一边说:“谁给的东西你都敢往嘴里送,不要命了。”
胤祐看看他俩,意味深长的笑笑:“你俩不吵架,改训我了?”
大阿哥和太子对望一眼,两个人纷纷扭过头去,谁也不服谁的冷哼一声。
胤祐摊开手掌,那颗糖他根本没吃,还捏在手里呢。
三个人继续往前面走,人还是很多,摩肩擦踵的,一不小心就会走散。
这时候前面不知打哪儿忽然窜出个人来,逆着人流迎面走来。
他像是喝醉了,横冲直撞,被人呵骂推搡也混不在意。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要撞上他们的时候,大阿哥把胤祐往自己这边一拽,却没来得及去拉太子。
幸好太子反应也很快,稍稍被那醉汉撞了一下就侧身躲了开去。
冲撞太子,这罪名可不小,至少够他在府衙大牢里蹲两天。后面的随从正要上前,太子却微微摇了摇头。他带着弟弟出来玩,并不想节外生枝。
那醉汉在撞了太子之后,仿佛酒醒了一般,脚下生风飞快窜出人群。
“站住!”大阿哥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的行人都吓了一跳,分粉丝散开去。
那醉汉听到呵斥声飞快地窜进了一旁的小巷子。几名侍卫冲出人群,也追了过去。
大阿哥把胤祐往太子旁边一推:“你俩站旁边去。”
语毕,他人已经不见了。
胤祐反应也很快,看到大阿哥进了巷子,他也拉着太子的手,赶紧跟了上去。
小家伙瞥眼间看到墙角立了根棍子,顺手就拎了起来。
这一连串变故搞的太子莫名其妙。他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醉汉必定有问题。
大阿哥这个人是头脑简单了点,人也有些莽撞,太子时不时和他不痛不痒的拌几句嘴,权当解闷儿。
但是,他也知道,大阿哥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再说,那个醉汉也是装的,他撞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点酒气也没有。
原来这巷子里竟是别有洞天,里面四通八达,地形十分复杂,第一次来的人绕着绕着就会在里面迷路。
巷子的墙角本来懒洋洋的蹲着几名乞丐,见到有人进来,立刻训练有素的围堵过来,掩护同伙赶紧撤。
他们把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几名侍卫就在那里僵持着。
眼见着那人即将从巷子另一头逃走,大阿哥纵身一跃,双脚借着墙面瞪几下,三两步就上了屋檐,沿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胤祐一手拉着太子,一手拎着跟棍子,看了看院墙,问道:“太……二哥,你能上去吗?”
太子的心思都在治理国事上面,属于练武,就连骑射都已经生疏了许多,哪里会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我……”
胤祐没等他回答,粗略的看了一眼地形,拉着他就拐进了旁边巷子。
兄弟俩的方向感都很好,顺着那人逃跑的大致方向拐了几个弯,就看到大阿哥已经和那人打了起来。
“大哥!”
胤祐大喊一声,大阿哥腾出空来瞥眼看到他俩:“站远一点!”
那个醉汉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街头混混,有点拳脚工夫,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在大阿哥跟前就有点不够看。大阿哥三两下就把人给制服了。
大阿哥一脚把人踹倒在地,自己站在几步开外,喊道:“把东西交出来!”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猛地往后缩了缩,迅速起身要逃。
胤祐眼疾手快,在他逃跑的一瞬间,手里的棍子就打着旋的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人屁股上。
醉汉当即大叫一声,又捂着屁股摔倒在地,哎哟哎哟的惨叫两声。
胤祐看他那狼狈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咯咯的笑出了声。
太子忽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腰间少了一枚鎏金环佩。
“东西……这么好的东西,够哥儿几个吃喝不愁好一阵,当然是怎么可能还在我的身上?”
看来他也不怎么识货,太子身上的玉佩,折合市价,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可把大阿哥难住了,东西不在他身上,那可怎么办。
玉佩虽价值连城,对太子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但宫里的东西决不能流落到民间,必须得追回来。
胤祐想了想:“刚才那几个人不就是他的同伙吗,那东西肯定就在他们那里,或者被他们藏起来了,咱们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一队巡逻的官兵走了过来,看到有人聚众斗殴,二话不说,囫囵个儿一起打包回衙门。
太子扶额叹气:“本来只是带着弟弟出来走走,现在事情越来越麻烦。”
胤祐却很兴奋:“去哪儿,咱们这是去哪儿?”
大阿哥吓唬他:“去哪儿,去吃牢饭呗。”
小家伙歪头:“牢饭是什么饭,好吃吗?”
走到大街上,正好遇到了另一队官兵押着几个人,有那群乞丐,还有他们的几名随从。
随从里面有侍卫也有太监,其中就有兄弟三人的贴身太监。
这时候胤祐走慢了些,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赵诚立刻喊道:“你敢碰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官兵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管他是谁。”心说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正好狠狠地敲他一笔。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便暴露身份,太子他们也只好跟着去了府衙。
这都快傍晚了,今儿整个直隶的官老爷都来天津接驾,知府被于成龙叫着谈公务去了,衙门里只有个师爷坐在那里。态度十分轻慢的看了他们一眼:“都押进大牢关起来,明日再审。”
“!!!”
胤祐大声问他:“关起来是什么意思,是要请我们牢饭吗?”
师爷乐坏了,没听说有人上赶着要去吃牢饭:“对对,牢饭管够!”
大阿哥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站也没个站相,活像个成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
只有太子,负手往那儿一站,隐隐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时间官兵们都不敢靠近。
胤祐皱了皱眉头:“明天不行,我们一会儿得回去,吃了牢饭就走吧。”
师爷笑呵呵的说:“天都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呀?还是委屈几位公子,在大牢里蹲一晚吧。”
他还着急下班回家吃晚饭,赶紧摆了摆手:“押下去押下去,全都押下去。皇上可正在天津卫,你们还敢当街闹事,摸摸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慢着!”太子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威慑屋子里一众人等,就连那不耐烦地师爷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一掀衣摆踱步上前,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冷不防把手往桌上一拍:“去把王守正给我叫出来。”
王守正是谁,可不就是天津知府的大名吗?
师爷忽然感觉不妙,看来这几位小公子来头不小,试探着说了一句:“王大人正陪着于大人议事,不便来见。”
太子目光凌厉的扫他一眼,冷声道:“那就把于成龙一起叫出来。”
“!!!”
敢直呼直隶巡抚的大名,可见对方是真的来头不小。师爷再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衙门后请人,想了想,又让人给几位小公子上茶。
胤祐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沫子,说:“你这茶不行啊,赶我家的差远了。”
师爷笑道:“咱们王大人是个清官,衙门里都是些粗茶淡饭。”
胤祐把茶盏搁在桌上,有点不满的问道:“那你们那牢饭能好吃吗?”
师爷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敢情真跑知府衙门蹭饭来了。
等了没多一会儿,就有人急匆匆从后面跑出来。
胤祐抬头一看,打头的可不就是今天早上见过的于成龙于大人吗?
小家伙热情的朝对方挥了挥手:“于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于成龙看到他们三个,感觉就跟五雷轰顶似的,真是要了命了。
但他毕竟是个在朝堂上敢跟六部九卿据理力争的主儿,就算在皇上跟前也不带怕的。至少能镇定自若的跪下来给几位皇子行礼:“臣参见太子,大贝勒,七阿哥。”
这里里外外几十号人,包括那位师爷、押他们回来的官兵,以及那群偷他们东西的乞丐,还有跟在于成龙身后进来的知府王守正……是真的被雷劈了,呆愣愣的站了片刻,随后膝盖一软,齐刷刷跪成一片。
太子也没说什么,让何玉柱站出来,把事情大致经过向于成龙和王守正两人说了一遍。
他的要求就是拿回玉佩,至于那几个人,就交由天津知府按照大清律法处理。
玉佩果然就在那几个人,其中一人手里,交出来之后,太子看也没看一眼,就让何太监收着了。
胤祐跑过去问那个偷他们东西的醉汉:“你喜欢那块玉佩?”
那人头都不敢抬,额头一直抵在地面上,颤巍巍的说道:“小人不敢,小人知错了,阿哥饶命!”
胤祐说:“我又不要你的命,不过你要是喜欢那玉佩,我家里有好多呢,你跟我回去,我赏你一块也不妨的。”
听到他这话,众人皆是眉头一皱,不知道七阿哥这是要干嘛。
说到这里,小家伙有点为难:“不过我家只有公公,你要做了公公才能去。”
那人听了他这话,腿都夹紧了:“不不不……小人还没有讨老婆。”
“……”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再不回去,他们三个再不回去,皇上该着急了。
于成龙主动提出要护送三位皇子返回行宫。他要送就让他送吧,太子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他走在最前面,于成龙跟在一旁,聊起天津卫的治安问题,有人敢当街行窃,还是团伙作案,分工明确,手法娴熟,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胤祐走在后面,手里还拿着那根他从街上捡来的棍子,一边走,一边在手里颠了颠。
还没走出知府衙门的大门,小家伙忽然想起个事情。转过身去看向王守正:“不行,我不能走。”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大阿哥已经对他的行事作风摸到了规律,知道他又有什么幺蛾子,催促他:“别闹了,赶紧回去了。”
胤祐十分不满的说道:“牢饭还没吃上呢。”
王知府吓得小心肝儿一颤,差点儿又给他跪下了:“七阿哥真会说笑。”
“我是认真的。”
王知府注意力都被他手里那根棍子吸引了,生怕这小祖宗没吃上牢饭,闹情绪,赏他两棍子。
胤祐见他老盯着自己手里的棍子瞧,以为他喜欢,于是大方的递了过去:“给你吧。”
王知府诚惶诚恐的接过去:“谢七阿哥赏赐。”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几位小主子挨个上车,这就回行宫去。
刚到行宫就看到门口站了个人,在那儿着急的左右张望。
此人正是康熙身边的太监顾问行,远远地看着马车驶过来,差点喜极而泣,赶紧迎上去。
没看到几位皇子,倒是先看到了后面骑马的于成龙:“哟,于大人也来了。”
于成龙翻身下马,来都来了,那必须得进去给皇上请安。
太子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顾问行就迫不及待上前说道:“几位爷可算回来了,皇上已经问过好几遍,正在屋里等着呢,说是三位爷回来,就赶紧过去。”
兄弟三人个顶个的机灵,一听到这话就知道,皇父这是生气了,可等着挨顿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