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偷自己家孩子那能叫偷吗——那叫正大光明的偷!
胤祐的屁股上又不轻不重的挨了两巴掌:“你一个养在深宫的小不点,还知道什么是偷小孩?”
胤祐虽然没有看到来人的脸,但是这个声音他熟得很,这不就是他阿玛么?
他反思了一下,说好的过年不打孩子,怎么自己这段时间屁股总是和阿玛的手掌亲密接触呢?
小家伙身体完全腾空,只有阿玛横抱在腰间的手臂作为支撑,他害怕自己摔下去,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阿玛的胳膊,另一只手伸到后面去捂自己的屁股,顾此失彼,看起来特别滑稽。
“我当然知道有人会偷小孩,那个人就叫狼!外!婆!”
康熙“……”
他回头问身后的两个小跟班:“狼外婆是谁?”
纳兰表示这题超纲了,他不会,于是拿胳膊肘捅了捅曹寅,让后者来回答。
他也没回头,这一下直接捅在了曹寅的肋骨上,人身上大约是真的有那么一根软肋,经不起碰的,疼得曹佐领龇牙咧嘴,装模作样的揉了好半天肋骨。
“民间传说,山里的灰狼会幻化成外祖母的形象,南方人叫外婆,北方人叫姥姥,满语郭络玛嬷。一到晚上,狼外婆就会四处游荡,看谁家小儿哭闹不止,还不睡觉,然后……”
曹寅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阴森起来,此时天边不知打哪儿飘过来一大片云,把阳光遮了个密密实实,天色一下子暗了好多。
曹寅本来站在康熙右手边,中间还隔着个纳兰,说话的时候他就缓缓挪到了康熙左边。
“然后他就把小孩拿麻袋那么一套,扛着跑进深山里面,先一口一口,将他们的手指、全都脚趾全都咬下来,就像吃花生米一样,花生米你知道吧,嘎嘣脆……”
“哇呜呜呜呜~~”胤祐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和氛围营造吓坏了,扭头就扑进了康熙怀里,两条小胳膊死死地搂住阿玛的脖子,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阿玛抱!阿玛抱!小七害怕,呜呜呜呜~”
曹寅乐不可支:“对对,就是像这样哭闹的小朋友,狼外婆晚上就来把他抓走!”
胤祐的哭声戛然而止,靠在阿玛肩头轻轻抽泣。
康熙气得咬牙,指着曹寅吩咐纳兰:“容若,给朕打,狠狠地打。”
纳兰毫不犹豫的领旨,转身就给了曹寅两拳:“七阿哥,臣帮你打他。”
曹寅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了半天,嘴里不住求饶:“七阿哥,臣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小孩子的悲伤和快乐都是一瞬间的事,上一秒还哭着喊着要阿玛抱的小宝宝,现在看着他俩追逐打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不打了不打了,”胤祐摆了摆手,“我已经原谅子清了。”
康熙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你倒是大度。”
想起来又拍了拍他小小的胸膛:“想不到,朕的七皇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
曹寅和纳兰相视一笑,知道他指的并非七阿哥原谅曹寅的事,而是之前七阿哥对胤祚的态度。
只要是皇贵妃亲自将儿子带出来,是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之外的。
胤祐带着胤禩往这边跑的时候,她就远远地跟在后面,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睛里。
胤祚和胤禩追着纸飞机跑过来,两个人为了归属权还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她蹲下身,给他俩订了个规矩——一人玩一次,谁也不许抢。
又吩咐自己身边两个太监跟着两位小阿哥,仔细磕着碰着,直到他们安全的回到自己额娘身边。
打发了两个孩子,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已经落到了他阿玛怀里。
没过两天,裕亲王又带着小世子保泰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胤祐一看到这个小堂弟就头大,他太能说了,胤祐一听他讲话脑子里就嗡嗡嗡,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呼啸而过。
可是保泰很喜欢他,跪下来给老祖宗请过安之后,就迫不及待朝胤祐扑了过去:“七阿哥,你好呀。”
胤祐点点头:“你好你好。”
保泰又说:“这几日,我在裕亲王府,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你……”
他话音未落,胤祐就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你想的都是我的玩具。”
保泰十分狗腿的靠过去:“不要这样嘛,我阿玛和你阿玛是兄弟,我和你自然也是兄弟。”
胤祐摆摆手,敬谢不敏:“我不要跟你做兄弟,太费玩具了。”
保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毕竟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相互之间就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没过一会儿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胤祐还是十分大方的拿出自己的玩具与他分享,会唱歌跳舞的音乐盒、摇头晃脑的小狗、西洋积木、五颜六色的七巧板、各种难度的孔明锁……
保泰虽然对胤祐的玩具十分痴迷,但是对于一些益智类的玩具,他玩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地。
胤祐作为堂哥,还是很有当哥哥的自觉,两个人坐在慈宁宫的炕上,细心的给他讲解各种玩具的玩法。
屋子里炭火烤的暖暖的,桌上摆着茶果点心,裕亲王陪着老祖宗唠家常,孩子们在一旁玩耍。
一个最简单的孔明锁,胤祐教了一下午,保泰却仍是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原理和顺序。
最终胤祐放弃了,把孔明锁塞进他怀里:“送给你吧,拿回去好好研究,下次我要检查。”
保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拍了拍胸脯向他保证:“没问题,下次进宫请安的时候我保证已经学会了。”
裕亲王走后,胤祐仰躺在炕上叹气:“可算把保泰送走了。”
可是宫里这几天隔三差五就有活动,一有活动裕亲王、恭亲王就带着一家人进宫。
保泰现在简直就把胤祐当做自己的偶像,只要一进宫,必定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小子,动手能力不怎么样,一张小嘴却特别能说:“七哥,以后等你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就进宫给你当伴读怎么样。”
胤祐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我不读书。”
保泰一脸震惊:“你是皇子,怎么能不读书呢?”
胤祐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读书。”
“……”
保泰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这一天之后,年也算是过完了。之后,康熙和满朝文武都要结束休假,开始忙碌新一年的前朝政务。
因此,这一天,康熙会在紫禁城设宴,宴请王公大臣,宗室子弟,晚上还会在漱芳斋内的大戏台举行戏曲表演。
胤祐跟着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余后宫妃嫔依次坐在后面,宗室和大臣们分坐在两侧。
因为是元宵节,前面都是唱的些祥瑞的曲目,特别热闹也特别喜庆。就算小孩子们听不懂唱的什么,也能感受到那种节日的氛围。
到后来就该轮到大家点的曲目,一开始就是一折昆曲,杜丽娘立在庭院中幽幽怨怨的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其他孩子早就坐不住了,纷纷从椅子上跳下来,出了漱芳斋,跑到御花园玩去了。
连胤禛这种平时很乖,额娘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的小孩都觉得很吵,自个儿出去寻个清静地方去了。
皇贵妃回头一看,胤祐竟然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听得还很投入,仿佛十分能够感受到戏里那位杜小姐哀婉悲切的情绪。
皇贵妃伸出手去挠了挠他的下巴:“这么认真,你看得懂吗?”
谁知道,小东西竟然不耐烦地偏了偏头,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哎呀,你别闹。”
《牡丹亭》演完了,紧接着又是《梁祝》,平时比谁都贪玩的小家伙,今天却没有要离席的打算。
胤祐神色专注的坐在那里,又认认真真的看完了一出戏,直到戏台子上,男女主角化作蝴蝶翩然起舞的时候,沉浸在情绪中的观众这才回过神来,鼓掌叫好,老祖宗也忍不住说了一声:“赏!”
就在此时,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的胤祐却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就连坐在太皇天后另一侧的康熙也惊动了。
“哎哟,小七这是怎么了?”看到胤祐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把太皇太后心疼怀里,连忙拿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
可是小家伙却越哭越厉害,伤心得不能自已,怎么哄都哄不好。
皇贵妃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大宝贝儿,小小年纪感情竟然那么丰富,看一场戏都能触景生情成这样。这情商简直逆天了呀。
康熙皱着眉,感觉自己要被这调皮捣蛋的小儿子气出点毛病来,怎么每次都是他事这么多,小孩子家家的字都不认识,看个戏能看出什么来,还哭成这样,这不是让王室宗亲,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看笑话儿吗?
后面的各位娘娘也摸不着头脑,孩子们早就陆陆续续去御花园自己玩耍去了,怎么七阿哥还坐在这里,哭得这么伤心。
惠、宜、荣、德四妃娘娘稳稳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感觉台下的戏比台上还精彩,德妃无比庆幸,这次可算没有他们家胤祚什么事了。胤祐这小子,不断挑战他汗阿玛的忍耐极限,倒要看看这次皇上还会不会纵容他。
胤祐毕竟是太皇太后身边养大的孩子,老祖宗都在一旁耐心的哄着,别人还敢说什么。也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好在戏园子够大,人又多,大家才没心情,也不够窥探皇上家里怎么教育孩子,反正南府的伶人已经下去准备下一场戏,趁这个时间,大家也能腾出空来与左右同僚推杯换盏。
哭了一阵,胤祐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太可怜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太可怜了,呜呜呜~”
皇太后笑着哄他:“这不是演戏吗,戏里唱的都是假的。”
胤祐又说:“我觉得这话本应该改一改。”
皇太后问他:“小七觉得应该怎么改?”
胤祐仔细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为什么要变成蝴蝶,我额娘说了,蝴蝶都是毛毛虫变的,只能活三天。我觉得他们应该变成乌龟,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康熙的目光立刻看向皇贵妃,后者一脸尴尬,她也很无奈啊,平时就是给儿子搞点小科普,没想到他思维发散得这么快。
站在康熙身后的曹寅看向纳兰,小声道:“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纳兰目光看向胤祐,露出慈爱的目光:“要不人家怎么是皇子呢。”
听到胤祐说,《化蝶》应该改成《化乌龟》可把太皇太后乐坏了,这机灵劲儿,就说众皇子里面,哪个比得上。
康熙也真是被儿子气得够呛,这一天天的,小脑瓜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远处的索额图和明珠两人很快就得知今天发生的事情,俩老头各怀心思,琢磨的东西大同小异:就这个不学无术的劲儿,长大些指不定就养成个整日斗鸡走狗的纨绔,怎么和他们的太子(大阿哥)比。
佟国维倒是一点也不发愁,他女儿小产了几次才有了七阿哥,这孩子早产不说,还体弱多病。太医当年的话句句都扎在心里——这孩子五岁是个坎儿,活过了五岁,才有希望平安长大。
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心,能活下来才是正经,至于养成什么样,那得看他以后的造化。
自从正月十五那天看完了戏,胤祐还真就吵着要养乌龟,养三只,两只公的一只母的。
他想养乌龟,自然就有人替他送进宫来。
隆科多将小乌龟交给他,很是不解:“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两个人吗?为什么要养三只?”
胤祐头也不抬,拿起乌龟就走:“说了你也不懂。”
隆科多:“……”
胤祐把两只乌龟放进慈宁宫院子里的小池塘里,分别给他们起名叫梁山伯与祝英台。
另一只他放进了池塘对岸一块大石头下面,真情实感的为它起了个名字,叫马文才。
然后他又返回小池塘边上,蹲下来温柔的摸了摸他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马文才已经被我关起来了,那么大的大石头,逃不出来的。你们俩可以放心的呆在这里,再也不用变成蝴蝶那么可怜了。”
李熹和一众宫女在旁边笑岔了气,小主子这一天天的,可太解闷儿了,不给俸银她们都愿意留在慈宁宫干活儿。
养了小乌龟之后,胤祐每天呼朋唤友,邀请兄弟姐妹来慈宁宫看梁山伯与祝英台,站在池边为他们的美丽爱情拍手叫好。
可是没过几天,胤祐就发现,本应该趴在大石头下面冬眠的“马文才”竟然不见了!!!
胤祐又从池塘那一头跑回来,蹲在岸边将这一喜讯通知给正在冬眠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这时候,康熙正好下了早朝,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他蹲在池塘边自言自语。
走进了仔细一听,小家伙语气颇为感慨:“马文才已经越狱了,目前不知所终,梁山伯,你一定要保护祝英台哦。”
康熙听他这么说,也探头看了眼那两只缩进壳里没有一点动静的乌龟。
今天纳兰休息,只有曹寅跟在他旁边,其他御前侍卫都在院子周围守着。
曹寅也过来看了看,迟疑片刻才覆在康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康熙一惊:“你确定?”
曹寅点点头:“相信我,一定不会错。”
胤祐站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他俩,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密谋些什么,很是奇怪,大人也说悄悄话吗?
他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阿玛和子清肯定是趁着容若不在,说他的坏话,等看到容若,一定要告诉他!”
曹寅连说带比划,又说了些什么,康熙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他平时不就喜欢跟在你俩身旁,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朕还得进去给老祖宗请安。”
说罢,他便一掀衣袍,四平八稳的朝正殿方向走去。梁九功等人紧随其后。
太皇太后如今已是年过古稀,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自从康熙亲政之后,就不大拿前朝的事情去打扰她老人家,每天请安也就是关心一下老祖宗的身体。
祖孙俩正聊着,忽然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胤祐的惊呼:“这不可能!”
太皇太后赶紧转头向窗户外面张望:“他这又是怎么了?”
康熙安抚她“没事儿,子清在逗他玩呢,您就别管了。”
太皇太后听到曹寅的名字,就忍不住碎碎念:“这个曹寅,都多大的人了成天还没个正行,曹玺在江宁也管不着他,这么些年也不说再给他讨个老婆,不像话。”
“您操他的心干嘛呢,曹玺都不操心,过两年我就把他打发出去,落个清静。”
“不行,”老太太拄着拐杖要站起来,“我得出去看看。”
“别别别,”康熙上前,和苏麻喇姑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坐下,“您别动,我去,我出去看看。”
他来到院子里,曹寅和胤祐还站在池塘边儿扯皮呢。
他儿子一脸茫然,看看曹寅又看看仍处在两冬眠状态的只小乌龟,有点怀疑人生:“你真的没有骗我?”
曹寅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祐脸上露出哀戚之色:“怎么会这样?”
老父亲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其实心里已经笑死了,他摸摸儿子的头,明知故问:“小七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胤祐牵着阿玛的手,痛心的说道:“祝英□□自变成蝴蝶飞走了,留下梁山伯和马文才相亲相爱。”
他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七阿哥养了三只乌龟,两只公的,一只母的,后来母的那只不知怎么就跑掉了,两只公的每天头挨着头睡在慈宁宫的池塘边。
胤祐自己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他告诉皇贵妃:“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梁山伯就应该和马文才在一起。”
这个想法很危险,皇贵妃赶紧让他打住:“儿啊,给它俩改个名字吧。”
胤祐不解:“为什么要改名字,说不定它俩可以成为兄弟,阿玛aa说兄弟就是要一辈子相亲相爱。”
皇贵妃恍然大悟:“噢,那是额娘误会了。”
过完年之后,康熙便开始忙于政务,沙俄远征军又跑到黑龙江下游来搞事情,加急奏折一份接一份从东北地区送往京城。
他现在既没有时间关注后宫之事,也把胤禛和其他几个儿子的进开蒙进程抛到了脑后。
反正胤祺、胤祚和胤祐还小倒是不着急,胤禛距离虚岁满六岁也差着好几个月,暂时可以在承乾宫自己联系字帖和背诵诗文。
尽管如此,胤祐还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往乾清宫跑,反正不陪哥哥念书,他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可做,比如他可以蹭南怀仁的课听,就算阿玛最近忙于处理政务,暂时不听课,他也可以找容若和子清。
康熙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唯一能抽出空来的时间就只有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而后他就回到南书房继续召集群臣议事。
胤祐很乖,这个时候,不用阿玛提醒,他会主动跟着魏珠到院子里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就听到高士奇说了个开头:
“自古以来,黑龙江流域就是满人祖先生活的地方……”
自大清朝建立,先后设立盛京将军、宁古塔将军行使管辖权,还将当地居民编入八旗。
从顺治末年开始至今,沙俄就利用大清忙于国家统一和评定三藩之乱,不断派出远征军侵略黑龙江下游一带,烧杀抢掠,占领大清领土尼布楚和雅克萨地区,甚至以此为据点,修筑工事,不断对周围地区进行骚扰和掠夺。
对于沙俄如此肆无忌惮的侵略行为,康熙多次派出使者与他们进行交涉,但几年的僵持下来,对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早在平定三番之后,康熙就进行过一次东巡,而后采取一系列军事措施。
一是加强侦查与封锁,二是令首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部在瑷珲筑城永戍,三是在沿途设立驿站,四是命工部加紧造船。
年前,康熙再次派遣使者与沙俄谈判,勒令侵略军迅速撤离。沙俄头目不予理睬,反而派军窜至瑷珲抢掠。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事已至此,究竟是继续跟沙俄谈判议和,还是开战。
无论是明珠、索额图还是佟国维都在努力的揣度圣意,通过他言谈间的语气神态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索额图考虑到这些年来,现实平定三番,后又收复澎湖,十数年间战事不断。在沙俄问题上,圣上已经多次派遣使臣前往谈判,也不差这一次。
而明珠在两年前曾经陪同皇上前往东北巡视,而且做了一系列部署,就是为了与俄国人开战做准备。
正因为别的事情耽搁这么些年,这一次,皇上一定会战。
佟国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态度也模棱两可,无论是战是和,坚决拥护皇上的决定。
表明态度后的索额图和明珠两个人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话语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康熙被他俩吵得头大,早就看某些人不顺眼,阴沉着脸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一个不留,赶紧都走。
胤祐虽然在外面听到索额图和明珠还在争吵,但其实他什么也没听懂。看阿玛坐在龙椅上,揉着额角一脸疲惫的样子,他觉得那三个老头都不是好人,合起伙来欺负他阿玛。
康熙扭头就看到胤祐从外面进来,他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安静的站在阳光洒进来的位置,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笑容。
看到他,老父亲这一上午的烦闷忽然就好了许多。刚才索额图和明珠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俩争执不下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这小家伙。
“小七,”康熙朝他招手,“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从善如流的走到他的龙案前,康熙低头看着他,身后捏捏他的鼻子,又揉了揉他的脸蛋儿,怪解压的。
下午,太子在上书房完成一天的学之后就被叫来了上书房。
康熙现实例行关心了他的学习情况,让他讲这两天汤斌师傅所授的文章背诵一遍,然后再讲一讲自己的心得体会。
这可难不倒一向聪颖灵慧的太子,他将汤斌所讲的内容再结合自己的感悟娓娓道来,起承转合有理有据,康熙边听边点头,这一整天下来,可算露了个小脸。
旁边伺候的太监侍卫也总算松了口气。
□□完学习,康熙便将沙俄的事情简单和太子阐述了一遍,到最后他还不忘附上索额图和明珠两人的态度,来干扰太子的判断。
太子确实犹豫了,一开始,他本想脱口而出“当然是驱逐那些俄国人”,但是听到索额图以连连征战,百姓和朝廷都需要休养生息为由,主张议和时犹豫了。
康熙并没有逼迫儿子,这件事情虽然是当前最迫切也最重要的政事,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会去思考,明日再听他的答案。
胤礽和胤祐两兄弟一起走出乾清宫,胤祐发现他的太子哥哥一直紧锁眉头,走路都有点不专心,嘴里还念念有词。
其中提到一个叫雅克萨的地方,胤祐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对太子说:“这个名字我听过。”
胤礽敷衍的“哦”了一声,扔在琢磨自己的事情。
胤祐又说:“今天高师傅还说,咱们满人的祖先一直生活在那里。”
胤礽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穿过角门来到狭长的夹道。胤祐要往左走,进入后宫去承乾宫,胤礽向右走,穿过斋宫回毓庆宫。
兄弟俩就此道别,往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
胤祐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忽然从背后刮起一阵风,然后他就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太子激动的在他的小脸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又在他耳边开心的说道:“我的小团子,你可真是帮了你哥一个大忙。”
胤祐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太子知道他听不懂,也不在意,总之抱着小团子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开心的与他道别。
来到承乾宫,皇贵妃照例问了问胤祐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胤祐便从早上起床开始到最后和太子分别,一件事不落的将自己的行程向额娘复述了一遍。
他记性太好了,就连中午吃了几块排骨几根青菜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皇贵妃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紧抿双唇,最后握着儿子的双肩,对他说:“阿玛现在政务繁忙,哥哥也不去乾清宫读书了,你以后少去打扰阿玛。”
胤祐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这么说,嘟起小嘴:“小七很乖的,不吵也不闹,更没有打扰阿玛。”
皇贵妃将他搂进怀里:“额娘知道,小七最乖了,但是阿玛太忙了,咱们就不要过去给他添乱,等过段时间再去,好不好?”
虽然胤祐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没有添乱,但额娘这么说,他也就乖乖的答应下来。
太子虽然周岁还不满十岁,但身为国之储君,康熙已经开始有意培养他的政治思维。
这是更加年长两岁的大阿哥也没有的待遇,其他皇子就更不必说。
虽然胤祐现在只有三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康熙和太子对他在一旁都并不在意,但帝王生性多疑,保不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会介意此事。
就目前而言,皇贵妃只想让她的小儿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并不想让他的小脑瓜接受过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信息。
胤祐很听话,额娘让他暂时不往乾清宫跑,他果真就不去了。整天呆在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身旁。
太皇太后都觉得奇怪,小家伙到这个时候哪还呆得住,早就吵着要去阿玛那里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绝口不提要去乾清宫。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不去乾清宫,胤祐也有千般万般的乐趣。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院子里的树开始抽枝发芽,花盆里的花也长出了新叶,还有那些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小动物,也在渐渐苏醒,就连他的梁山伯和马文才也探出脑袋,和他正式见了一面。
经过学习胤祐才知道,乌龟是公的还是母的这个事情,应该看他们的肚皮有没有凹进去,而不是看个头大小。
那日,太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康熙,无论如何要态度强硬的驱逐出他们的领土。康熙听后甚为满意,一来,儿子跟自己是一条心,二来,他没有受到索额图的影响,为了和明珠一争高下,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判断。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敲定下来,一方面准备粮草和船只,派兵支援,一方面向萨布素将军下达驱逐俄国远征军的命令。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康熙也能从连日的操劳中得意喘息。
这日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皇祖母一眼就看出他他瘦了。
康熙却很惭愧:“让皇祖母为我操心,是孙儿的不孝。”
请过安之后出来,路过院子里的池塘,看到荷叶已经长出新的叶片,康熙忽然想起来,那个地方还养了两只乌龟,公的。
继而他又想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在乾清宫看到胤祐了。忙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的时候觉出少了点什么。
纳兰并不知道关于乌龟的事情,小声问一旁的曹寅:“皇上在看什么呢?”
曹颖说:“七阿哥养的梁山伯与马文才。”
纳兰忽然想起来那日漱芳斋看戏的事情,七阿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说梁祝不应该化蝶,寿命太短了,应该化成乌龟,能活好多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久,可是想起来仍然叫人忍俊不禁。
然后他又察觉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那为什么乌龟的名字是梁山伯与马文才?”
此时,康熙终于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胤祐,他正拿了把小铲子,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挖土。
曹寅说:“该死的隆科多给了他三只乌龟,一大一小放在一起,叫梁山伯与祝英台,另一只单独放在别处,叫马文才,后来跑了才发现,原来逃跑的那只才是祝英台,留下梁山伯和马文才过上了幸福生活。”
这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把纳兰都听懵了,不就是养了三只乌龟,活生生把三角恋搞成了另一个版本。
康熙走过去看儿子就竟在干嘛,曹寅和纳兰也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