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您怜惜奴才(15)

那宫女原本还盛气凌人,因为平日里周鼎向来沉默阴郁,不与人多争辩,从前还在华露殿,她说教他,他也从来不回嘴。

今天……今天他居然……

“你!”那宫女还想斥责什么,却被元嘉伸手拦住。

她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如今看周鼎这状况,他似乎是真不打算帮她了。

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从前他对自己处处听从,所以也不与她身边的人争执,现在却是一点也不顾及她的颜面了。

“周鼎,本宫今天也不想逼你什么的。”元嘉为难地说,“可是父皇仍旧是不肯多来瞧瞧我……”

她低下头:“现在还有你能帮着本宫,可是万一……万一有一天,你也不肯帮本宫了,我实在是不知道给怎么办。”

周鼎心里不为所动,甚至感到有些烦躁。

“周鼎,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元嘉戚戚地看向他。

周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小姑娘还生着病,他心里实在是惦记,他现在只知道时间浪费了不少了,不只是她是不是醒了,是不是又更难受了。

“周鼎,听说安云妹妹今天又病了,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你带我去瞧瞧她,好不好。”元嘉终于说出了最后的目的。

她每回一生病父皇就会去看他,她原本上午就去了朝阳宫,却被侍卫拦在门外,那个叫做“听雨”的宫女居然还对她出言不敬,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周鼎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奴才没有这个权利,公主恕罪。”她又想怎样,小姑娘病成这样,他怎么可能让她进去闹她?

要说元嘉真的关心安云,他不信。

元嘉指甲掐进掌心:“周鼎,我知道你现在是贴身侍奉的,你能的。”

周鼎垂眼:“奴才不敢。”

元嘉沉默了一阵:“周鼎,安云妹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去的朝阳宫?”

周鼎心里顿时一凛。

他定定看着元嘉,心里那股昨夜就出现过的杀意顿时凌冽起来。

元嘉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

“公主尽可以试试。”周鼎声音有点低。

元嘉心里居然一惊,她听周鼎这个。

“奴才与公主无缘,往后公主请自行保重。”周鼎转过身,刚走了一步,却又转回来。他黑酸酸的眼眸盯住元嘉:“公主,奴才不介意与您鱼死网破。”

冷冽的寒风里,元嘉忍不住颤了一下。

周鼎这回走进风雪,再也没有回头。

元嘉这回是真实地感到周鼎的心完完全全不在自己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年了,可他和安云才认得多久?他居然就肯这样死心塌地跟着她?

凭什么?她可是救了他的人啊!

元嘉气得一甩袖,心里不甘。

不,她绝不放弃,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那个病秧子算什么?不过就是生得好看了些,骨子里流着的还是下贱的血液呢。她就和她那个不要脸的母亲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惯会勾人!

现在看来,除非那个玩意儿去死,不然,她永远没有得到父皇青睐地机会。

是啊,只要没有她,只要没有她,这一切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元嘉猛然发觉自己前十几年想尽办法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要云苏死了,只要她不在了,那问题不就全部都迎刃而解了?

她脸上露出一点阴狠的笑。

“走了,我们回去。”元嘉也抬脚走了。

宫女有点着急:“公主,可是周鼎他……”

“先不说。”她倒是要看看,周鼎不是这么喜欢她吗,短短一两个月就不惜要跟她鱼死网破,要是安云死了呢?

周鼎这样的人,是不是该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元嘉走得很快,后面的丫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好一路小跑跟着她回了华露殿。

***

周鼎回去的时候,听风正好在找他。

“陛下说要见你。”听风带着他往书房走,“你……”

听风顿了顿:“陛下似乎发觉你与公主的事了。”

周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听风其实也有些急,这件事她也是实在没想到。今日公主突发急病,陛下放心不下公主,就把奏折全部拿来了朝阳宫批改。

却不想,一下就发现了抽屉里的荷包。

她被叫进去的时候,男人穿着金丝银线绣制的龙袍,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跪下行礼,皇帝就喝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听风登时就吓得跪下了。

公主与周鼎的事的确是她和听雨瞒着的,她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是一个洒扫的小宫女供出了周鼎,原因是因为她有一回瞧见了公主踮脚亲吻周鼎。

书房里染着淡淡的女儿花香,周鼎跪在皇帝下首,头磕地,背挺得笔直:“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下边穿着太监服的少年,鸳鸯和并蒂莲的荷包就摆在自己手边,皇帝只觉得一阵气结。

荷包这种东西,苏苏连他都没有送过,绣得这么精致,还是双面的,居然就这么给了一个太监。

话说,之前苏苏特地寻他要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太监?

他沉声道:“抬起头来。”他倒是要瞧瞧究竟生得有多俊郎。

地上的少年抬起头,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皇帝惊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像?

前几日吴国太子党的张老丞相秘密送了一张画像给他,用千金请求他帮忙寻找几年前逃亡藏到楚国的太子。

张老丞相也是闻名各国的贤相,自己年轻时他曾出使楚国,两人有幸相识,算是多年老友了,于是一口便答应下来。

只是这周鼎……竟然和那画像上人的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

少年跪在下方,他垂着眼,天子容颜就在眼前,他却只是不卑不亢。他身子好似笔直的苍松,少年骨子里似乎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傲气,这不是在一个太监身上该出现的。

他没有卑躬屈膝的神色,也没有谄媚殷勤的姿态,他瞧得很清楚,这少年眼睑敛住的眼神冷清平淡。

倒是很多年没见过有人用这样的神情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