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您怜惜奴才(14)

第二日温度骤降,上京落了大雪。

听风一早起来就被冷得打哆嗦,她心里一沉,每回天气一变,公主的病就会开始无缘无故地反复。

她连忙穿好衣服,就急匆匆往正殿赶去。

昨夜是听雨守夜,打起帘子,风雪瞬间被隔在屋外,温暖的热浪扑面而来,听雨见她进来,心里也是有些担心:“妹妹,今天这雪下得也实在太大了些。”

“不只是雪大,你没出去不知道,外头比之前还要冷了。这两日一定要小心着些,公主若是再生了病可怎么才好。”听风嘱咐说。

她和听雨两个人,虽然听雨年纪比她大,但听风性子稳重沉着,听雨又比较跳脱,所以这些年过来反倒是她比较像姐姐了。

听雨一掀开帘子,顿时半张脸都冻僵了,然后又连忙把头缩回来:“今日这也太冷了一些。”

“所以要小心伺候着。”听风一边做手上的活儿一边问,“昨日公主几时睡的,睡得好吗,现在还在睡着?”

“昨日公主为了做那劳什子荷包,熬到好晚呢,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听雨叹了一口气,“但夜里睡得倒是安稳的,我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但愿这回公主不要又病了才好。”

听风点了点头,掀开内室的珠帘一角,正中间的金丝楠木床上,隐隐能瞧见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包,公主还是像往常一样,爱把身子蜷缩起来睡。

虽说是不合礼数规矩的睡法,可是陛下宠爱,也不管她,只盼着她平平安安就好。

“你先去洗漱,我来看着公主吧。”听风说。

听雨点了点头,便打帘子出去了。

听风进去换炭火,挨着炭火的桌子上,昨晚的针线娄还没来得及收。

靛蓝色的荷包针脚细密,一瞧就是缝制之人用了心的,荷包上的鸳鸯交颈和花开并蒂绣得栩栩如生。

公主对周鼎,是真上了心的啊。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将荷包收了起来。

盆里的炭火经过一整晚,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听风刚用火钳夹出炭火,就听见床上云苏似乎呜咽了一声。

听风一听这声就直觉不好,过去一看,果然,云苏露在外面的半张小脸已经是一片通红了。

伸手一探,小姑娘脸颊已经是滚烫滚烫的。

“公主,公主?”听风喊了云苏两声,果然是喊不醒,心里暗道不好。

从前公主就是这样,只要一降温身子就会出点问题。她掂量了一些被褥,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天气暖和,公主又喊夜里热,于是只盖了一层。

她连忙跑出去喊人去叫太医,整个朝阳宫都被惊动了,顿时上上下下都慌乱起来。

一大早闹哄哄的,周鼎守在云苏床前,心里心疼得不行。

太医来了,还是开的从前那些药方,云苏好歹是醒了,半阖着眸子靠在周鼎怀里。

她自从来到这里就一日不停地喝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药汁似乎是一天比一天苦了。

她皱着眉,不论听风和听雨怎么劝都不肯喝。

周鼎心里也急,女孩子被他搂在怀里,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她呼吸缓慢地吐息着,周鼎觉得这洒在他脖颈侧的热气都温度高得灼人。

都发热发成这样了,周鼎心里实在是着急。

“公主,奴才伺候您喝药,好不好?”周鼎小心地哄着她,药勺喂到她嘴边。

云苏一双眼眸湿漉漉,她看着周鼎:“我不想喝药了。”

每天三大碗,云苏实在是闻到这药味就想吐。

“咱们就喝一点点,一点点好不好?”周鼎把蜜饯掏出来,“喝了药,奴才喂您吃蜜饯。”

云苏看着他,还是不想喝。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蜜饯?”云苏随口扯借口,“你是不是给别人吃的,拿来糊弄我了?”

周鼎一时噎住。

“……没有。”周鼎说,“是给公主一个人的。”

虽然说上一回给她的的确是原本预备给元嘉的,但上回剩下的那半袋子也早就吃不了了,他现在身上预备着的,都是给她一个人的。

“奴才的都是公主的,好不好。”从今天起,都是你的,人和心都是你一个人的。

周鼎好哄歹哄,云苏才总算是把那药皱着眉喝了。

一顿折腾下来,几乎是将近午膳的时间,皇帝也赶过来了。

云苏后来又吃了一点补气血的粥,然后就躺下睡了。

听雨昨夜没睡,就也趁着这空档回去睡一睡,听风在里头侍奉,周鼎告了个假,便往御花园走去。

午膳过后,雪是越下越大,远处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此刻全部铺满了雪,雪色明亮耀眼。

周鼎踩在雪地里,远远就瞧见元嘉带着一个宫女正站在御花园假山边。

元嘉一看见他就朝他露出笑来:“周鼎!”

元嘉似乎很高兴的模样,跑过来就想拉周鼎的手。

少年不动声色往后退,元嘉的手顿时抓了一把寒冬的冷空气和飘下的雪花。

元嘉指尖缓缓收紧,暗自咬了咬牙。

——周鼎居然躲开了!

她第一回屈尊纡贵肯伸手扶他,可周鼎如今居然直接落了她的面子!

只见周鼎却是只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额头扣在雪地上,他冷冷说:“奴才周鼎,见过元嘉公主。”

疏远,语气中还似乎含着一丝不耐。

元嘉羞愤得脸色发白,她刚才对一个肮脏太监讨好还被对方落面子多少让她心生怨气。

可她还是温柔又虚弱地笑:“周鼎如今竟然这样与元嘉这样生分,可是元嘉哪里做得不对?”

周鼎目不斜视:“奴才不敢。”

元嘉此时还忍着气,可她身旁的宫女的却沉不住了,出言训斥他道:“公主叫你去朝阳宫当差,你却背叛旧主,始终不肯出手帮助公主,听从公主的命令!”

周鼎冷笑一声。

的确是她叫他去朝阳宫的,她只轻飘飘地下了这个命令,然后就让他自己想办法进入朝阳宫,就是赌定他永远不会忤逆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如今想来,过去的周鼎几乎是愚蠢。

周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看向那宫女,勾着唇淡淡笑:“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