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一点也想封刘珂为太子,但是若让步,端王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平息。
帝王金口玉言,这话一出,就没有收回道理,他心里在刘珂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挂上了无奈意,仿佛变脸一样,干脆将接下去话一并顺了。
“钦天监。”
钦天监正立刻站起来,“皇上。”
“择个吉日开太庙,告慰天地。”
“臣遵旨。”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过来,这太子之位争夺来争夺去,最终竟落到了这位刚进京宁王头上!
端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刘珂,张了张嘴,难以置信他梦寐以求太子之位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为什么?
“父皇……”他回头看顺帝,眼尽是『迷』茫解。
有人吃再多米,长再多岁数,也长脑子。顺帝恼怒刘珂,难道就烦端王吗?
他心情极为恶劣,可是脸上却『露』出了容,甚至柔问:“老二觉得朕这太子封错了?”
竺元风觉得,这个时候端王敢质问,估『摸』着用宁王动,他也别想再留京城。
端王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幸好没昏头,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处境,连忙将头垂下来,“七弟才能出众,儿臣只有佩服,父皇英明。”
幸好没有蠢成无『药』可救,顺帝表情稍霁。
而这时,知是谁高呼了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朝臣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接着离席,跪俯在地,同为欢呼。
除夕夜,封个太子也是一个好气象。
一直到三之,顺帝才抬按了按,他看向刘珂,问道:“太子殿下,现在可以安生过除夕了吧?”
“多谢父皇恩典。”刘珂一行礼,便缓缓落座,顺帝轻舒一口气,往边上秦海横了一眼,者正要将歌舞乐师给叫回来,却忽然见刚坐下去刘珂又站了起来。
顺帝眼皮顿时一跳,就听见刘珂道:“方才差点被受封喜事给冲昏头,差点忘了,这安抚天下说法,父皇,该怎么个给?一个区区太子,怕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果然是个狗东西,顺帝也随之皮肉道:“若这点本事也没有,珂儿,这担子你就别扛着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帝王让闭嘴意思,警告刘珂要得寸进尺,这话若是放在别人上,估『摸』着早已经讷讷敢多言,见好就收了。
可惜刘珂这块茅坑石头,注臭硬,想搬开可容易,他厚脸皮地说:“儿臣没别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就如今这局面,还扛起来,父皇若是另有高明,儿臣愿意让贤。”
群臣:“……”
端王:“……”
整个大殿鸦雀无,一个个难以置信,仿若冰雕一般。
顺帝若有其他人选,用得着牺牲贵妃景王,眼巴巴地将这棒槌从边陲之地给请回来?
啥叫另请高明,这算算威胁皇帝?
太刺激了!所有人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宁王疯了!接着约而同直视天颜,很想知道皇帝究竟会如震怒,天雷九霄为过吧。
竺元风垂着眼睛,余光看到帝王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可以感觉到顺帝正在尽力克制,努力维持高深莫测,行于『色』皇帝风范,但是颇为辛苦。
他忽然想到尚瑾凌,宁王今日所为他知道吗?
“宁王殿下。”刘珂下边国公恨得捂住他嘴,前头被封为太子高兴劲还没过,如今悔『潮』水已经淹了他。
刘珂这条船,好好平静海域驶,非得往狂风暴雨里闯,再大再牢靠也经起这样折腾啊!
“您认个错吧。”京城之地还没站稳,别又被贬了出去,这下可便宜端王!
勋贵们简直要急死了!
但是刘珂压根没搭理他们。
“好。”终于短暂沉默之,顺帝吐出第一个字。
“好好好,朕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胆『色』之人了!”这听似欣赏话,让众臣心都揪起来。
要说刘珂怕吗?别看他怼天怼地,他也是怕,可是他肩上背负太多东西,他能退!
面对即将到来雷霆之怒,他暗暗地深吐一口气,然抬头正『色』道:“是,若无胆『色』,今日我就无法站在这里,受您重任,早就死在了雍凉知府卢万山地头蛇张家,或者干脆变成那群灾民刀下亡魂!”刘珂如今回想起那路上一幕幕,只觉得庆幸,他禁自嘲一,“父皇,诸位,我刘珂以前就是个混蛋,自诩看透世人,愤世嫉俗,觉得谁都虚假,却知自己才是井底那只瞎了眼赖□□,缩在龟壳里自鸣得意臭王八,愚蠢至极,也可至极!曾经你们骂每一句话都对!”
论这自污本事,满朝文武刘珂说第二,大概没人敢称第一,骂别人多狠,骂自己更是毫留情。
顺帝觉得,就是他也骂出□□王八,然作为老子,他成什么了?而这么一来,快要雷鸣电闪,落九天神雷劈死这混账心思,竟然消失了!只有一冷哼表示他满。
过饶是如,这几乎凝固到窒息气氛也在这哼之被打破,让众人能够喘上一口气,至于被活活憋死。
刘珂心大,继续道:“直到离开京城,死里逃生一回,我见识到正苦、饿、寒、辛、艰,才知道让百姓都吃饱饭,穿上衣,是一件多奢侈事!更况雍凉胡人混杂,匪徒成患,地头蛇一条比一条多,儿臣花了六年时间才慢慢治出个样子来!可父皇,这才一州之地,就如困难,更逞论这广阔大顺呢?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解决了隐患,那头又起来,儿臣想想头都大了。”
这段话刘珂说很慢,与其说是告诉顺帝,如说是在呈情肺腑,朝廷虽然像个大泥潭,乌烟瘴气,但终究有出淤泥而染,默默无闻,两相占之人,而这些人是刘珂正想争取。
“父皇,您重任,并非儿臣推脱,或是仗要挟,而是为难,更况……”刘珂顿了顿,目光冷然地落在端王上,“儿臣连给天下一个交代本事都没有。”
随着他话,朝臣目光又再一落在端王上。
端王心一跳,连忙喊道:“话,给天下交代难道非得要本王吗?老七,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仗着父皇拿你没办法为所欲为?你已经是太子了,为兄都能跟你再争什么,你竟还放过我!父皇……”
端王紧紧地望着顺帝,一脸恳求。
若因为这三言两语就能被“感动”,这也就是顺帝了。
“珂儿,新法推行至今,造成今日局面,朕说了,是三司条例司。”顺帝淡淡开口,火气倒如方才那么大。
而这话意思……刘珂目光微微一瞥,这是要杨老头来顶罪,可若他认下这个罪,杨家离万劫复可就远了。
杨慎行今日会出现这除夕宴上,想必会就这么认命吧。
“杨……”顺帝还未指名,就见那一直默作瘦小老头缓缓站起来道:“皇上,老臣有话说。”
管如,杨慎行还是当朝首辅,他份依旧在这众臣之上,就是顺帝也给稍稍给点体面。
“说。”
杨慎行慢慢从席上走出来,到了大殿之,然再小心跪下,从宽大袖袍取出一份厚厚奏折,高于头顶道:“皇上,老臣要弹劾一人。”
言一出,刘珂眉峰一扬,心道一稳了。
而端王仿佛终有所感,死死地盯着杨慎行,“你胡说什么,来人,将……”
“端王兄,着急什么,难成杨大人弹劾是你?”刘珂就站在杨慎行旁边,闲闲道。
端王目光犹如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是是你,你跟他勾结了?”
“话,弟弟连他面都没见过,今日还是头一次,可比你俩同穿一条裤子这么多年,怎,穿久了,破裆了?”说着,刘珂目光还往端王
这话简直诛心,端王气急败坏,就听到杨慎行继续道:“如端王殿下所愿,臣弹劾就是您。三司条例司虽我而设,新政亦有我推行,可惜老夫立正,受端王裹挟,埋下祸根,将良策俨然变成了祸国之策,虽醒悟,力挽及救,但终究大厦已倾,难以回天,给宁王留下四处隐患,心愧疚,万死辞。”
“你……胡说!”
“是否胡说,一切依照证据而。三司条例司上下,一应贪腐,银钱去向,皆有记录,端王饱私囊,指使地方官借新政之名搜刮民脂民膏,残害反抗之百姓,又借各项新法,安『插』亲信,使之朝堂内外目无法纪,扰『乱』超纲,臣无力阻拦,皆已暗搜查证据,请皇上明察!”
推行新政这几年,比之流放劳累有过之而无及,杨慎行体已经深深熬坏了,说话嘶哑难听,传出行将就木气息,弥漫着悲哀。
他当初同高自修一同修订新政,初衷亦是为了天下,名利之心人人皆有,可命运捉弄得明君,生死抉择,终究难以成全大义,兜兜转转间,放在他眼前,依旧是这两条岔路,这一次,总得走出一样来。
他无需抬头看皇帝,更无需求情,因为今日他没想过活着出去。
他话,再一次让大殿落针可闻,端王凸着眼睛嘴唇蠕动,竟知该看向人?
杨慎行这背一击在太痛了,他忍住道:“你这么做,就想想家人会如吗?”就怕他报复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活得太累了,端王殿下随意吧。”杨慎行说完,便将头垂下,再开口。
端王脸皮直抖。
竺元风取走了那份奏折,躬呈到顺帝面前,者没有拿,他便一直这么弯着腰。
所有人都等着皇帝抉择,杨慎行肯替端王背锅,宁王又要求惩治罪魁祸首,给天下交代,那么该如呢?
时间慢慢过去,竺元风只觉得腰背泛酸,额头冒汗,似乎要折断时候,顺帝拿过了折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勉强直起体。
但是顺帝没有看,也无需看,他很清楚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他目光落在刘珂上,者难得收起了那碍眼嬉皮脸,神情变得淡漠。
“既然如,老二,这京城你也用呆了,去西边就封吧,卸下所有差事,开春就走,得召,入京。”顺帝冷然宣布道。
端王双膝狠狠跪在地上,“父皇!”
“去吧,这已是朕格外凯恩了。”
“可是父皇,儿臣已经知天命了,这一别,我们父子可还能再相见?”端王眼睛湿润,潸然泪下。
言一出,顺帝为之一怔,端王知天命,而他也近古稀,哪怕再如养生,也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力从心,倒是刘珂,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犹如烈日朝阳,滚烫灼热。
他眯起眼睛,仿佛被儿子所刺痛。目光在群臣上掠过,仿佛能看到他们对年迈自己已经漫从心,对年轻太子掩藏住向往热络。
岁月无情……
“父皇。”端王再一次唤道,企图以温情打动,然而却见顺帝抬起了,“用再说了,出去就封说也是你转机。”
至,端王体一晃,怔松地跪坐在地。
顺帝再没有看他,反而眼神危险地盯着跪在下方杨慎行,“来人,将杨慎行押下去,杨家上下一应……”
“父皇,事是是应该三司会审,再行夺?”这个时候,刘珂开口打断了他。
今晚除夕,大好日子,然而顺帝心情却恶劣至极,燥怒至极,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狗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他。
“诸卿以为呢?”顺帝冷冷地问。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对父子剑拔弩张,硝烟弥漫,若是他们掺进去,管站哪一方,遭殃依旧是他们,于是一个个都垂下头,支吾着敢说话。
而这样迟疑,让顺帝终于怒而起,狠狠地剜了刘珂一眼,“那就依太子所言,三司会审吧!”
说完,他再也想留在处,大步离去!
除夕盛宴如尚瑾凌所言,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