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府所截之货,万马堂堂主实属抱歉。
迦叶府派来了新马车,那口棺材被谪云迅速转移到迦叶府马车中。
众人尚未看清楚,便已经完成。
尉迟家主斜睨了眼那渐渐行驶而去的马车。
收回视线。
公丑家啧声不已。
“迦叶府这是好端端的运了口棺材来做何?”
百里家主正在训斥那个逆子。
笑侃:“既然货由二位公子起。那便由二位公子一同整理好运回迦叶府,将功抵罪,也好。”
百里家主没说话。默许了。
迦叶府派来了人,一同处理。
见自家阿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百里屠虞面色难看。
“阿爹!”
“怎么了?”
不悦回头。
“无事。”
明明刚才看那棺材仍一副不舍的样子,一看你儿子我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难道还不如一口棺材呢!
迦叶府后院,待侍卫小心翼翼把马车上黑布遮盖严实的黑棺抬下。
望着那口沉重的黑棺,别说府中之人心中莫名升起几丝寒意,就连迦叶都不禁蹙眉。
起初耳闻,震惊疑惑。
待目睹,哭笑不得,心生忧虑。
一别两年,故友重逢,一见面就运了口棺材。
望着三人,迦叶司南笑道:“怎就你们三人,你家庄主呢?运了口棺材来,就不管了。”
不免疑惑,按照信中所说,这棺中之人,应该是月殇的新夫人。
既然能把人千里迢迢送来救治,可见其重视程度。
只是,人为何没有同来。
莫不是中途出什么变故了?
“他不在一旁守着,也不怕我迦叶府把人医死了?去何处寻一个新王妃赔给他?”
三人相视一眼,竹书面色有些难看,只怕另有隐情。
黑棺被小心翼翼抬到了后院厢房。
迦叶望着那口静静停放在宽敞室内的黑棺,神情有些凝重。
厚重的黑布被掀去,灯光照射下,黑棺上密密麻麻布满的赤红纹路隐隐浮现。
棺头那刻着的大月氏三个大字赫然呈现眼前。
迦叶司南怔在原地,神色有些凝重。
担心忧虑多日,也抵不过今日的如雷轰顶。
凝眉,沉眸。
“大月氏冥棺?!”
目光扫向三人。
他只当是一口寻常棺木,却是万万没料想到,会是那个地方的东西!
面色难看,无奈扶额,叹笑。
“你们擅闯那地方了?”
“这是唯一给夫人续命的法子。”
“难怪不见他人,只怕如今还未脱身。”
“究竟哪来的胆子,嫌命长了?那种鬼墓,西域都不敢冒死去掘?你们倒能耐,掘了人家祖宗的墓不说,还把人家的窝都给端出来了?!”
竹书三人静默不语。
“你家主子呢?被缠上了?”
迦叶司南面色微沉,“你家主子在何处同你们分开的?”
“乌孙国境。”
“就他一人?!”
“寻雾护着主子的。”
月殇的实力迦叶司南倒不怀疑,加上寻雾这么个得力干将,迦叶着实没什么好担心。
只是,那种地方的东西,终究难缠。想轻易脱身,可不是什么易事。
叹笑,扫了眼那口黑棺。
“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你家新主妃究竟是长了如何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你家主子一怒冲冠为红颜?”
竹书思索:“甚美。”
隐忍,坚韧。
荆烟笑叹:“甚美。”
温柔,宁静。
谪云嗤笑:“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和主子相比,云泥之别,不及主子半分倾城。”
显然,对这位棺中之人,没有那么满意。
迦叶司南走到棺木前,掀去棺盖一看,一股阴煞寒气扑面袭来,浓郁的药香味霎时充斥满屋。
挥袖,拂去寒气。方看清棺木内躺着的女子的容貌。
面如枯槁,苍白无色,眉毛发色泛白,唇色紫黑,五官轮廓精致,想来也是个美人。
左胸之处,隐隐渗出几丝黑色血迹。十指之间,有些诡异。
迦叶司南低头查看,果见指间插有银针。针头发黑,显然浸了剧毒的。
气若游丝,恍若未闻。全靠被强行封住的最后一口气吊命养到今日。
只是迦叶司南眉头微蹙,这女子面容安详,神识涣散游离,沉寂如一潭死水,求死之心泰然,显然是无心苟活之人。
“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般模样?这纵使救回,只怕也活不久的。”
室内烛光投射入棺木之中,棺木中的女子,本是一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此刻迅速绯红,殷红发黑。
迦叶蹙眉,转身将桌上的木盅端来,满盅鲜血倾倒入棺木后,果见那面上血色又恢复如初。
荆烟不解,“迦叶家主,你这是?”
“饲蛊。”
“棺木一开,寒气一退,触及日暖,体内的暮蛊必然要慢慢复苏,芝螭血能养万蛊,可撑几日。”
“大月氏冥棺虽能延将死之人之息,但终是白骨栖息之所,阴邪诡异。长待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药王谷有一墓有蛊穴,阴潮寒冷,明日一早,将人送到那去养上几日,先把蛊引出来。”
“是。”
将棺盖半合上,转身望着三人。
“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能让月殇那家伙暗生情愫之人,迦叶司南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是一弃妃罢了。主子救她她,乃是主子心慈。”
“谪云!休得胡言。”
“弃妃?”
迦叶司南以为自己听错,不解。
“听你话中这意思,你家主子是去抢了有夫之妇?”
竹书荆烟相视一眼。
李姑娘虽说已经被贬为焱王侧妃,可终究还是有一纸休书阻碍着。
救人心切,来的匆忙,尚未处理好这烂摊子。
谪云挑眉,“禹国一侧妃罢了。一纸休书,于主子而言,有何难?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看样子,还真是有夫之妇。扫了眼棺木。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你家主子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铁树,最终还是动真心了。这可稀奇啊。”
荆烟留在蛊室守着棺材里的人。
迦叶司南几人出了蛊室。
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少年,赤红色的西域繁琐民服哗啦作响,一双布满轻微茧子的手,静静擦拭着桌上袖剑,脖颈上的项圈哗啦作响。
“怎么在这吹风?”
闻声,司徒空虞侧头望来。
瞅了自家老爹一眼,继续擦拭手中袖筒,没搭理。
迦叶司南颇为无奈苦笑。
还气头上呢。
回来时,这孩子也不见人影。
他还想着这孩子是自己躲到房间里,同自己置气。
倒没想,在蛊室外面遇到这孩子了。
神弓弩力量威大,一西域壮汉尚且不能完全控制。
迦叶空虞才十一岁,竟然也敢胡来。
更何况,那百里府的翻龙弹威力不比中原战炮逊色。
二人如此胡来,怎能不让人心生怒意?
平日胡闹,便也放任了些,如今,如此危险之事,怎不愠怒,不免说了这孩子几句。
目光落在迦叶空虞虎口处,蹙眉叹气。
“手上的伤可还严重?阿爹瞅瞅。”
虽说用药蛊涂抹过,然红肿淤青的虎口还是让人瞅着心疼。
迦叶空玉冷冷避开手,没回话,继续低头擦。
谪云乜斜了这小子一眼,哼哼道。这小子,两年间,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似乎察觉到谪云的轻蔑,迦叶空玉歪头扫来。口吻不咸不淡。
“百里家的三少有时间挖苦我,不如留着关心关心自己吧。”
话是放这。
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这时,侍卫来禀,万马堂截的货已经全数送到,已清点入库。
另外百里家主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劳烦家主把百里府的货给“踢”回去。
迦叶府那侍卫也不知百里府此话何意,咱府上何时截了百里府的货?
这种事,不一直都是百里家的手笔吗?
只是百里府来传话的管家笑容满面,诡异莫测,俨然一副抓了把柄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莫不是府上还真截了他家货?难道是小少主?
百里府的货?
竹书目光扫向一旁挑眉望来的谪云。
这货指的是谁,在场人心下都明白着呢。
百里家少主“失踪”中原两年未归,如今逮着人回来,百里家主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不过也不得不说那百里家主眼睛够毒辣,儿子两年未归,杳无音信。
如今才出现在面前,竟然就一眼认出了易了容的谪云。
难怪小幺被削了头发也未当场算账,敢情已经逮住人,留着秋后算账。
迦叶司南看了一旁的谪云。
莞尔:“你离开赤狐城这两年来,百里夫人对你思念得很。回去看看吧。”
谪云眼角抽搐。
两年未归,他阿爹不过一纸老虎,他有何可怕!
他有些惧的是他那阿娘!
潇洒一句,小爷先走了。
轻跃上楼离去。
谪云离去,竹书也要去拟信送往中原,便也一同先退下了。
这时,迦叶空玉也忽地起身,冷冷抓起桌上的袖剑,要走。
迦叶司南颇为头痛,有些哭笑不得。将人叫住,就石桌旁坐下。
“别走。坐下,同为父聊聊。”
站着未动,冷冷扫来,佯装未闻,继续擦拭手中的袖箭。
这小崽子还犟上了。
语重心长将人劝了几句,迦叶空玉继续低头静默擦拭那箭筒,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迦叶司南扫了眼那被擦得锃亮的箭筒,
这孩子今日只怕宁可把箭筒擦出个洞,也没打算搭理自己?
就在迦叶司南以为这孩子铁了心不同自己搭话时,本是坐着冷冷擦拭箭筒的迦叶空虞缓缓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自家老爹。
“那棺材你打算做何处理?”
迦叶司南倒没想到这孩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问题他倒是想过,月殇尚未回来,然那东西终究不可久留,觊觎之人甚多。
只待将人送到药谷,便立即销毁,以绝后患。
“烧了。”
话音刚落,迦叶空玉起身,抓起自己的袖剑,望了自家阿爹一眼。
“我去祠堂。”
迦叶司南瞅着这小鬼,知他应是气消了。
叮嘱道“晚膳记得用。别有一顿没一顿的。”
交代了去处,便无后话,头也未回,离去。
若再教导下去,只怕弄巧成拙。
没把自己锁屋里生闷气,肯去祠堂和他阿娘聊聊也好。
翌日清晨,迦叶府一辆马车缓缓驶离,往王城中心的药谷而去。
几日后,不知从何处谣传。说是迦叶府那日运来的棺材乃是大月氏最近失窃的古墓冥棺。
众人惊吓之余便是避讳。有信者也有不信者。
大月氏冥棺是西域传闻中的冥棺。
欲得难于登天,得之难于占有。
有人觊觎贪念,也有人避之不及。
一时得之,世人羡之。
西域大多人对这一传闻中的棺材觊觎之心虽有,却也还没到痴狂送死的地步。
大月氏冥棺,听闻附有恶咒。西域之人,没谁愿意冒险将这种东西据为己有。
迦叶司南忙着救人,无暇顾及谷外之事。就连赛蛊大会复议都是由迦叶空玉替其前去。
面对一些世家的旁敲侧击,威胁责备,说迦叶府不该乱动那西域禁物,以免惹祸上身。
迦叶空玉冷冷一句,我迦叶府的东西由我迦叶府说了算。
瞅着这乳臭未干的迦叶小孩。
一些世家不禁叹道,迦叶家的这娃子,日后只怕前途无量啊。
公丑家颇有微词。
迦叶家主是何用意?
大会在即,复议这等重要的事,也如此敷衍吗?埋怨颇多,无端找事,引来百里家频频冷瞪。
议会结束,迦叶空玉瞅着那人口攒动的谷口,便派人将那空荡荡的棺材抬了扔到谷口。
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大火扔下,熊熊烈火嗤啦燃烧,众人扼要叹息。
药王谷口,火光冲天,如万千灯火通明,照亮四周。
谷外,只闻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谷口渐渐出现两道身影,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望着药王谷口的熊熊火光,尾随身后的一名男子面无表情,望着自家主子。
面前之人,银制镂空面具下,狭长凤眸凝视着那不远处的漫天火光,眸底深邃。
冥棺已毁,寒潭阴寒,毒气逼人。
人在寒潭待的这几日,以毒攻毒,以寒冻躯,命至少是抢回来了。
迦叶寻思着,明日一早,趁着佛晓,将人转移到扶桑阁去。一步步来治疗调养,至于什么时候醒,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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