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窑做好。
白芜非常宝贝他家这口面包窑,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去看一看。
他这么郑重,家人也跟着担心起来,就怕面包窑没做成功还要来第二次。
十多天之后,面包窑终于阴干了,外面的泥土已经由黑褐色变成了黄褐色,白芜拍一拍,能听见泥土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也和之前不一样。
这天晚上,寒风呼呼地刮。
在白芜再一次检查面包窑的时候,岸忍不住问:“芜,这个面包窑算做好了吧?”
白芜轻轻叩了叩窑体,感觉了一下声音,勾起嘴角,“我估计好了,明天我们放火烧一烧试试。”
岸露出笑容,“明天我给你准备柴火,柴火有什么讲究?”
“没什么讲究,只要干燥好烧就行。”
他们做面包窑的时候,在里面搭了木架子,不然面包窑支撑不起来。
现在泥土干了,窑炉也已经塑好型,最后一步就是要点一把火把木架子给烧掉,要不然根本没办法把里面的架子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聚集到面包窑前。
白芜点了一把枯枝落叶,先放到面包窑下半部分的炉灶里。
柴火一放进去,后面留出来的烟道立刻冒出了黑烟。
岸瞪圆了眼睛看着里面冒出来的黑烟,“你说最重要的就是烟道,这个烟道没问题,是不是就成了?”
“应该是,还得看里面储存的热能有多少,能不能成功烤熟食物。”白芜说着在面包窑上半部分的窑腔内也塞了一把柴火,“究竟行不行,今天就会出结果了。”
岸乐观道:“不行也没事,我们再做一个。看了那么久,我都会做了,芜你要是懒得动手,我去给你弄材料。”
白芜一笑,“谢谢哥。”
川一手揽一个,“先吃早饭。”
白芜家在烤面包窑一烧就烧了一上午。
里面的火熄灭后,白芜将两个面果塞进上面的窑体里,过了一会儿,再扒拉出来,两个面果已经烤好了,他和岸一人一个分了吃,面果又香又糯,半点没有埋在火里烤的那种焦味。
岸很是惊喜,“这个面包窑不错啊,它不会坏吧?”
“这可说不准。”白芜挑了挑眉,“要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留下了隐患,说不定过几天就坏了,要是全都做好了,说不定能用到你孙子那辈。”
岸听了上半句,神情还有些低落,听完下半句,用拳头一揍白芜,“你就皮吧!”
“疼疼疼。”白芜装模做样地捂着肩,另一只手去揽岸的肩,笑道,“哥你别老担心来担心去,坏了大不了我们再做一个,就是又没什么成本。”
“坏了别指望我做。”
“那我找阿父帮我。”
兄弟两斗了一会儿嘴。
白芜揽着岸的肩笑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找夕他们过来家里玩了,面包窑也做好了,不如请他们来家里玩,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里不是没什么青根粉了吗?还是留着你下次吃吧。”
“就算不烤青根糕,我们也可以烤一点别的,烤鱼、烤肉、烤鸟蛋都可以,烤面果也可以。”
“哥,你请他们来庆祝一下吧,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家里的面包窑。”
白芜好说歹说,说了很久,岸才同意。
白芜看见他脸上重新露出笑脸,摸了摸胸口,心里不是滋味。
他上次砸过东西后,岸在他面前就有点小心翼翼。
估计被吓到了。
冬天已经快过了一半,年轻的亚兽人们在部落里正憋得慌,听到白芜的邀请,一个两个都非常高兴,纷纷背着食物过来他们家聚会。
他们一到,白芜家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你家这面包窑也太可爱了吧?我从没见过那么小的窑。”
“岸,它里面也能烧陶吗?”
“这个要怎么用?快跟我们说说!就知道你们待在家里,一定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岸看向白芜。
白芜回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哥什么都可以说。
岸果然高兴起来了,拉着小伙伴给他们介绍这口小小的面包窑,还说之前烤的青根糕和沙拉酱。
白芜适时端出提前烤好的肉和拌好的肥肥草沙拉招待大家。
这一群亚兽人就没有几个喜欢吃草,对肥肥草沙拉却接受良好。
白芜适时给他们介绍沙拉酱的做法,还让他们看了一下沙拉桶。
大家都对这个怪模怪样的桶非常感兴趣,拉着岸当场就要制作沙拉酱。
岸是做沙拉酱的老手,对怎么做沙拉酱已经有自己的心得。
白芜看他们这样,拿出鸟蛋,在院子里教他们怎么打沙拉酱。
白芜家有吃的,有玩的,大家在他们家玩得很开心,直到夜幕降临,才各自告辞回去。
岸玩了一天,看起来也非常开心。
白芜哄他哥,“明天你去部落里玩呗,顺便帮我带两罐沙拉酱送给木。”
“木这样的老人也可以吃沙拉酱吗?都是生的,会不会拉肚子?”
“应该没问题,你让他先试试。要是不行就让族长吃。”
“要不还是算了。我去部落里玩,就没有人在家帮你干活了。”
“阿父他们不是在家吗?再说,家里的活又没多少,我顺手就干完了,不用你特地留下来帮我。”
“你骗谁呢?”岸笑,“阿父他们比我还少留在家。”
两位父亲黏黏糊糊的,哪怕冬天也会每天相携出门,似乎不用跟着部落出去打猎、采集,两人终于空出了时间可以约会,经常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白芜只有去菜园子或是牲畜棚,才知道两位父亲已经来过了,并且把活都干完了。
今天两位父亲也不在家,白芜开玩笑,“阿父他们要是不在,就让祭司大人帮我,反正离得那么近,我喊一晌子,他就下来了。”
“你就欺负祭司大人吧。”
“我不是,我没有。”
白芜半真半假地喊完,两人又一齐笑了起来。
白芜笑道:“真的,你去找部落的小伙伴吧,我明天去找祭司大人说说话。”
在整个亚兽人部落中,南遥和白芜最有共同语言,或者说白芜觉得南遥和他最有共同语言。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南遥其实话也不太多。
不过白芜在他面前说什么,他都会沉默地听着,有时候涉及一些特别的事情,他也不会问东问西。
白芜现在已经不奢求有人能听得懂他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问东问西,提出各种质疑已经非常好了。
南遥是个非常合适的倾听者。
白芜从不担心他会泄露什么。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整个鸟兽人部落地位最高的人,只要白芜在他这是安全的,那无论在哪,都是安全的。
哪怕南遥真说了什么,那也没关系。
第二天,一家四口各找各的乐子。
白芜用背筐装着之前泡好的叶梗,飞去山上找南遥。
白芜头天晚上和南遥说过,南遥哪也没去,就在窝里面等他。
白芜还没落下去,老远便看见南遥在窝里面研磨什么。
“芜。”南遥放下东西迎上来。
白芜清唳一声,变回人形,“老远就听到你这边咚咚的动静,你又在磨药粉?”
“嗯。趁着冬天比较有空,把来年的药粉磨出来。”
南遥作为祭司,除了重大节日带领部落的人展开祭祀之外,在生活中另一重身份就是医生。
可能巫医不分家,他的医术看起来还可以。
整个鸟兽人部落,无论谁出了问题,大家第一个想起的都是他,白芜还喝过他灌下的药。
白芜探头看一眼石臼里灰白色的粉末,“这些药粉要磨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你下次找别人帮忙磨一下呗。这个月是不是轮到长腿族供奉?”
“他们不清楚用量,也不清楚要研磨到什么程度。”
“那你在旁边看着。”
“有时间看着,还不如我自己顺手磨了。”
白芜摇摇头,跟在他屁股后面装模作样地叹气,“天生劳碌命。”
南遥眼里露出笑意,给他让出避风的位置,“飞上来冷不冷?”
“还行,你们之前老是吓唬我,又是要做厚衣服,又是要住山洞,我还以为冬天会冷到哪里去,没想到就这?”
“今年比往年冷暖得多,要是往年,现在外面的雪比人大|腿还深。”
“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我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也没感觉哪年的雪特别深啊。要是比大腿还深,岂不是小孩走出去都会被雪埋掉?”
“部落里会铲雪,明年下大雪,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白芜将背筐拿到身前。
他这满满一背筐叶梗,因为多次浸泡清洗蒸煮过,现在叶梗已经非常平滑,摸上去干燥柔软,一点都没有刚拿出来时,黏黏糊糊的样子。
白芜拿出叶梗后,将
他嚷嚷了那么久,要把这些叶梗做成渔网,现在终于空出手了,要将它们纺成线,然后再进行二次编织。
南遥磨完药粉,坐过来帮他一起纺线。
纺线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费神,手上进行着机械动作就可以。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纺线,这么一天就过去了。
白芜估计自己吹水吹了一天,表达欲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因此和南遥在一起干了一天的活,也没觉得怎么枯燥。
傍晚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去温泉里洗了个澡。
虽然一上一下两口温泉,各洗各的,但因为离得非常近,扯嗓子喊话的时候,还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洗澡的时候也变得很愉快。
洗完了澡,两人又回到南遥的窝里,简单吃了点烤肉之后,点起了兽油灯,挑灯夜战。
“行了,今天的线纺完了,我明天再来。”白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明天在窝里吗?有没有什么事要做?”
“没有,刚巡视完了领地,过几天再去。”
“那我明天再来,估计明天纺一上午就可以了,下午我们去钓鱼呀,面包窑还挺好用的,钓了鱼上来,我们可以用面包窑烤鱼。”
“明天我在窝里等你。”
两人约定好,白芜连纺线木都没有拿,只背着线回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又提高了,飞下去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累,也没觉得冷。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泡温泉把全身都泡暖和了的关系。
因为身体感觉很好,他心情也很好,直到飞下去,还在天空的时候,他就看见他哥站在面包窑前,伸手抚摸着面包窑。
他哥的目光带着眷恋。
白芜看着,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第二天,白芜情绪很低落地跟南遥说:“我上次真的做错了,只顾着自己发|泄,一点都没考虑到家里人的感受。”
“如果你觉得没做对,那就去道歉和弥补。”
“我哥没生我气,他就是有点吓到了,现在都不敢跟我说要吃什么了。”
南遥沉默地听着。
白芜道:“我想明天去部落里换点青根。今天我不来了,我们后天见吧,后天给你带美食。”
“好,明天我出去转一圈,也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美食。”
自从白芜建了新房子之后,他就很少回部落,不过和部落的人很熟悉。
这天他一回到部落,正在河边几个窝中间烤火的族人纷纷招手让他过去,给他塞刚烤好的小零食。
“芜,你怎么今天有空下来?”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又白一点了?”
白芜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应该没有,天天出去外面,去哪里白?”
“我看有,不仅白了,又瘦了。你们这一拨亚兽人当中,就属你最瘦。”
“芜好像也是最高的,我那天看了一下,他跟墨都快一样高了。”
白族的亚兽人都是高瘦款,白芜在其中更是佼佼者。
他在同龄人当中,身高的确数一数二。
白芜笑了笑,坐在火堆边,听大家聊天。
大家烤火的同时,手上多少也做着一点事,或正在缝皮子,或编箩筐。
白芜对手工没兴趣。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谁家有青根?”
“你们家最近的青根消耗得很大啊,是不是因为弄了那个面包窑?”
“对。有面包窑之后烤东西方便多了,我哥也爱吃,我多换一点回去。”
大家听他这么说,十分感兴趣地拉着他打听起面包窑的相关事宜来,等打听清楚了,才心满意足地告诉他,达达家就有。
整个部落中,达达家是白芜打交道打得最少的一批家庭。
达达的父辈刚好比川他们长一辈。
达达比白芜也长一辈。
双方正好完美错开,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日常干活,基本都不会在一起。
白芜对他家的情况还算熟悉,因为他家是部落里少数几家有幼崽的家庭之一。
部落里的幼崽很少,当有幼崽出生,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部落里无论谁提到他家,都要提他家幼崽一句。
白芜告别烤火的族人,背着背筐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白族人依山傍水而居,大家住在同一座山,同一片河谷里。
达达家在山的另一面,转个弯就到了。
白芜过去的时候,达达和伴侣正带着他家幼崽在窝边玩耍,双方站起来打招呼,达达家的伴侣借口找朋友,将空间留给他们。
达达家的幼崽叫“西”。
这名幼崽现在用兽形,整个兽形还没有他们家的鸭大,正用两条腿摇摇摆摆地走路,走的时候屁|股还一颠一颠。
看到白芜过来,他拍着按比例而言十分短小的翅膀扑棱扑棱跑过来,一脑袋撞到了白芜的腿上,还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白芜,“啾。”
白芜之前远远地看过部落里的幼崽,不过没靠近打招呼过。
他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见幼崽的样子,也第一次知道他们幼崽的兽形身上还是毛茸茸的毛。
他像刚出生的小鸭子一样,身上的毛又细又软,眼睛乌溜溜,小|嘴嫩红,看着可爱极了。
白芜感觉自己的手心在痒。
地上的幼崽看他不回答,用嫩红的小|嘴啄了啄他袍子的下半部分,“啾啾。”
靠。
这家伙怎么那么可爱?
白芜看着地上的幼崽,没有说话。
“芜。”边上逗幼崽的达达站起来,以为他怕生,主动扯开话题,笑道,“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家还有青根,我想过来换一点。”
“你们家的青根怎么消耗的那么快?上次岸才找我们换了青根。”
“我比较嘴馋,老是吃青根,吃着吃着就吃没了。”
“人各有好嘛,算不得嘴馋,来,坐。要喝水吗?现在我们家的水也是烧开了的水。”
白芜清醒以后喝水只喝开水,部落里的人看他们家的新东西多,也跟着效仿,现在整个部落在窝里的时候都只喝开水了。
白芜摆摆手,“太冷了,不想喝水,懒得出去外面上厕所。”
“哈哈哈哈,我也是,那来吃点石头果。你要用什么东西换我家的青根?我先说好,我家的青根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白芜有些失望,没想到数量那么少。
这么点青根,要是洗成粉,那就更不剩什么了。
白芜面上还是笑,“你想要什么?无论是鸟蛋,沙拉酱还是羊奶,奶豆腐,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弄到?”
“不用不用,青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家的鸟蛋要是多的话,拿一点鸟蛋跟我们换就行了,这小家伙正嘴馋。”
幼崽听他亚父提起,挺起小胸膛,开口就是一连串“啾啾啾”。
这一连串叫声里满是喜悦,白芜这种不喜欢小孩的人,都忍不住心软了几分,他看向达达,“可以摸一摸吗?”
“你得问这小家伙。”
白芜还没来得及问,地上的幼崽小短翅膀一扇,直接跳起来,跳到了他怀里。
小家伙毛非常软,软且顺滑,毛茸茸一团,轻飘飘,还会拿嫩|嫩的小|嘴巴去啄白芜的手指。
白芜抱着他,轻轻伸手撸了撸他的脊背。
触手软滑。
比撸猫好撸多了!
小家伙在他膝盖上打个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对着他。
白芜没辜负小家伙的信任,拿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肚皮。
小家伙肚皮上一层软肉,摸起来更有撸猫的手感。
要不是人家父亲在这,白芜甚至有点想吸一下,他只吸过猫,不知道吸起鸟来是什么感觉。
“啾啾啾。”幼崽在看起来很喜欢被人抚摸肚皮,在白芜停下去来的时候,又啄了啄他的手指,示意他继续。
“我的天呐,他也太乖了吧。”白芜脸上露出傻笑,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肚皮。
达达看白芜逗自家儿子逗得开心,笑道:“他是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没那么乖。”
“啾啾!”小家伙抗议。
白芜看他扇着小短翅膀,连忙多撸了几下。
白芜来部落的时候,心情不算太好,等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满脸笑容。
川正好在家,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嗯?”
“你看看你脸上的笑,嘴已经快咧到眼角了。”
“这个啊,今天我摸了达达的儿子。”
“他儿子现在是不是正学着用兽形飞?”
“是吧,我去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兽形的模样,不过看他那小短翅膀,估计近期内应该飞不起来哈哈哈哈。”
“还说人家,你们小时候不也是那样?”
白芜好奇起来,“我们小时候是什么样?也是像达达的儿子一样,用了很久的兽形吗?”
“你用得比较久,你哥出生没多久,很快就会飞了,接着就能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自由转换,你保持了两三年的兽形,当时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变人形了,没想到慢慢还是变回来了。”
白芜难以想象自己小时候居然是只傻鸟。
他问:“那我们也是被孵出来的吗?我们在蛋里面待了多久?”
“没多久,你哥先破壳,七个月就破壳了。你在蛋里大概待了快一年。”
“这么久?”
“鸟兽人一族是这样,有的小家伙在里面待的时间比较长,有些比较短,你还不算久,听人说祭司大人在蛋里面足足待了两年又三个月。”
“哈哈哈哈哈他自己都快成哪吒了,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要问一下他。”
川自动略过自己听不懂的话题,看着他的背筐,“你怎么又换了那么多青根回来?”
“岸不是喜欢吃青根粉吗?我再洗一点出来。”
白芜说着有些郁闷,“我今天都问遍了,部落里谁家都没有多的青根。”
川拍了拍他的背。
白芜继续说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雪,也找不到雪吃完这批青根粉就没有青根可吃了。”
“那就明年再吃。”
白芜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了下周围,见父兄都不在,小声对他亚父说道:“我上次砸陶罐好像吓到岸了,他现在都不说自己想吃三明治。”
“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吓不吓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想给他做三明治吃。亚父,外面除了青根、面果等,还有什么比较多的口感跟青根类似的食物?”
川闻言仔细想了想,“根茎类肯定没有了,就算外面有,现在雪那么厚,也肯定找不到。硬要说的话,长生树的树芯和青根口感有点像,也是脆生生的,咬着有股淡淡的甜味。”
白芜眼睛一亮,“它长在哪里?”
“我们部落没什么,你要去鹰族的地方找。他们部落有座云山,你知道吗?”
白芜一秃噜嘴,“我听南遥说过。”
川问:“祭司大人?”
白芜接收到他亚父锐利的眼神,头皮一麻,赶忙纠正自己的口误,“对,就是祭司大人。我不是可以去别的部落采集打猎嘛,之前问了一下各大部落都有什么山和水,他跟我说了一遍,我记住了。”
川没有过多追究他口误的意思,“鹰族那边的食物比我们要多,他们几乎不吃长生树的树心,你要去他们那里找,应该还能找到。”
“那我去问问祭司大人。”
白芜借着晚上和南遥去洗澡的机会,问了问他长生树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种树?”
“我亚父说这种树的树心可以吃,鹰族的人又不喜欢吃,我就顺便问一下。它是不是和青根一样?”
“是一样,不过这种树非常大,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砍起来很麻烦,一般人不会砍这种树。”
白芜想了想,“能带我去看看吗?”
“你要是有空,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
白芜立刻点头。
南遥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明天早点过来找我。”
白芜第二天特地背上了石斧头和炭。
他以前砍树的时候,就喜欢在树脚下砍一个缺口,然后放一堆柴火慢慢烧。
只要不是砍房梁,这样子砍树是最快最省力的,因为可以同时烧好几十棵树,通常大半天下来就能把一棵树烧倒
砍长生树他也打算用这个办法。
没想到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二天到了鹰族的地方,看着满满一座山青翠漂亮的树木,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他张圆了嘴巴,“这树也太漂亮了吧,如果把它们砍倒,里面可以吃的树心大概有多粗?”
南遥单手扶着边上一棵树,伸出拳头,“不会比我的拳头更粗。”
“那也太浪费了,除了可以吃的部分,其他部分砍下来只能当柴烧吗?”
“都剖成了两半,只能当柴烧。”
白芜张了张嘴巴,又合上。
那么高大一棵树,不知道要长多少年。
就为了吃里面一点树芯,他们就把树砍倒,那也太破坏资源了。
南遥在边上等他做决定。
白芜转头看他,问:“看这么高大的树,是不是不符合你的理念?”
他还记得南遥的可持续发展理念。
这是一个连猎物都不让多打的祭司。
“这里有那么多长生树。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什么人会吃它们的树心,你想砍就砍,没有关系。”
顿了顿,南遥接着说道:“砍了,我们可以继续种下去,附近有不少长生树的树种。”
白芜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算了吧,我下不去手,总觉得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祸害那么大一棵树,有点残忍。”
他说算了,心情却有点沮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树根上,在头顶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天空不说话。
南遥陪他一起坐在树根上。
等他安静了一会儿,南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要是不想砍树,我带你去附近找一找蘑菇。”
“这个季节还有蘑菇?”
“哪个季节都有。这个季节不仅有蘑菇,还有野果,森林深处还长着一种可以吃的草,只是那种草煮熟了之后会冻成一块块油冻,有点像兽皮冻。”
“皮冻?”白芜的耳朵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转过头来,眼睛一下亮了,“是不是咬起来有点弹性,尝起来没什么味道的东西?”
“嗯。我不喜欢。”
“我梦里也有这种东西,一般会放点果子进去,做果冻吃。”
“你要想吃,等会带你去找。”
“别等会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芜拍拍屁|股站起来。
南遥对他说,“那些草长在树干上,我们要从这里走上去。”
“那就走。”
“我拉你上去,这里下了太多雪,太滑了。”
南遥伸出手要拉白芜的手腕。
白芜误会了,以为要拉手,将自己的手掌塞到他的大掌之中。
南遥是兽人,体温要高一些,在这种下雪的天气尤其显得温暖。
白芜惊喜地看着他,“你手好暖,都赶上了小火炉。”
南遥另一只手抽动了一下,将他的手掌拉得更稳。
两人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没走一会儿,南遥就在树干上找到了那种墨绿色的草,招呼白芜一起薅草。
这种草有点像树苔,几乎已经没有水分,一扯就可以扯出一大片。
最妙的是,这些草的根系紧紧扒拉着树皮,并没有沙子。
白芜闻一下,能闻到青草那股纯粹的香味,可以想象把这些草薅回去的时候,洗起来一定非常方便。
白芜喜欢一切方便的东西。
白芜因为没有树芯而低落的心情又变得飞扬起来,他在回去的路上,甚至哼起了歌。
上辈子的歌,他已经不记得歌词了,但是旋律还牢牢记在脑海里。
鸟兽人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他哼起来的时候,旋律格外婉转动听。
南遥听着他格外飞扬的旋律,心情也变好了。
两人采了不少蘑菇、果子、树苔回去。
南遥直接送白芜回家。
在分别的时候,南遥说道:“我好像在兽兽人部落见过你说的那种麦子,就算不是麦子,也是类似的东西,你等我巡视完领地,带你走一趟。”
白芜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脸上的表情都亮了,“真的?!”
“应该没错,不过路十分远,你要去的话,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怕远!”白芜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要是真能找到麦子,你让我出去外面飞三个月都可以。”
“不用三个月那么久,大半个月就够了。”
“那肯定没问题。”
两人站在原地对视。
要是往常,白芜一定会先和他告别,但是在今天,告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芜从未觉得南遥如此可爱过,一时间竟舍不得走。
南遥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提要回去。
最后还是白芜问,“要不然你在我家吃晚饭?我今晚看能不能把果冻做出来。”
“还是不了,我先回去。”
“那等会洗澡的时候,我给你带啊。等会见。”
南遥点头,这才变回兽形,拍着翅膀往天空飞。
白芜目送他离去,回头一看,见岸正幽幽地站在远方。
白芜吓了一跳,“我和祭司大人没什么,他就是送我回来。”
岸什么都没问,“冷不冷?家里已经做好饭了。”
“不冷不冷,怎么今天做饭做的那么早?我采了一些树苔回来,祭司大人说可以用这个做树苔冻,晚上我给你们做果冻吃。”
白芜从没发现自己一紧张,话就会变得那么多,今天的废话简直像兜不住,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掉出来。
他挺直了脊背走进厨房,拍了拍胸膛,这才发现大冷天的,他背后居然出了一背的汗。
草。
白芜简直匪夷所思,他明明没做什么心虚事,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于他哥幽幽地站在那里也不出声,看起来非常吓人,于是他就被吓到了。
人吓人,吓死人啊!
“怎么是这个表情?”岸一进厨房就看见白芜幽怨地看向自己,满脑袋莫名其妙,“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奇怪。”
“没有。”
“那你要做什么?我过来帮忙。”
“亚父阿父呢?”
“和部落里的人一起泡温泉去了。”
白芜听了这句话,心脏又险些吓得没从嘴里跳出来,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泡温泉?”
“是啊,这么冷的天,他们说一起去泡温泉,还问我去不去,我看你没回来,就说等你回来一起去……”
白芜打断他哥的话,“去哪里泡温泉,该不会去祭司大人那口温泉里泡吧?”
“怎么会?祭司大人不喜欢被人打扰,哪怕不泡,也不可能去他那里泡啊。”
“那就好!”
白芜又拍了拍胸膛,一脸心有余悸。
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脑袋往上抬了抬,示意道:“出汗了。”
“什么?”
白芜下意识往额头上一抹,还真抹了一手汗水。
靠,背上出汗还能说袍子太热。
额头上怎么回事?
白芜内心对自己颇为无语。
这破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岸说道:“放心吧,祭司大人那里,谁也不敢去打扰。”
“就算真有什么,也没有人敢去问。”
“诶?”白芜瞪大眼睛,死鸭子嘴硬,“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岸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