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雅悠喃喃道:“真的?老百姓这么支持我们?”
郑雨牧道:“是真的!太感动了,以前总听他们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这真是打脸!辽阳的百姓不要太淳朴!”
章雅悠喜极而泣,道:“不管结果如何,有这份民心,我们就是赢了。”
李设也来了精神,道:“对,就冲这份爱戴,我们胜过那些贪官污吏万倍,即便身死,当留英明!我们不如一鼓作气,杀奚族一个片甲不留!”
“还要提防回纥与契丹趁乱攻城。”章雅悠道,“郑雨牧你去统计一下我们现在有多少粮食,新入编的士兵有多少人。”
“好,我这就去办。”郑雨牧左手骨折,脖子上吊着绷带。
章雅悠笑道:“辛苦了。”
郑雨牧笑了,道:“咱们这种生死之交,和我客气,不大合适。再说,辛苦一点,也值啊!”
章雅悠与李设接到郑雨牧汇报上来的数据后,深受鼓舞,感动之余,连夜商定了新的攻打方案,杀了奚族一个措手不及。
奚族败退之后,契丹人又蠢蠢欲动,这次领兵打来的竟是李颂儿,此时,她一身契丹贵族女人的传统装束,踌躇满志又霸气威武地坐在马背上,点名要见章雅悠。
章雅悠骑着马出城,道:“你这是以契丹可敦的身份前来,还是以大唐公主的身份前来?”
“你若是没瞎,自然知道我现在是以何种身份来见你。你若不想死得太难看,不如,双手奉上乌蒙城,然后跪下来投降,我兴许会网开一面。”李颂儿笑道。
章雅悠道:“你身为大唐的公主,受万民供奉,享荣华富贵,又备受先帝恩宠,你嫁入契丹的陪嫁占了整整一条朱雀大街,如今你却带着异族铁骑践踏国门,侮辱同袍子民,想要侵占大唐领土!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李唐王朝地下的列祖列宗!”
“高谈阔论,我是比不过你。我只告诉你,当他们把我派出来和亲,他们就不再是我的亲人,而是我的敌人!我也不再是大唐的公主。能在契丹活下来,还活成我这样,是我的本事!”李颂儿得意一笑。
章雅悠冷道:“厚颜无耻!多说无益,我们战场上见分晓!”
李颂儿哈哈大笑,道:“好!我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我不但要夺了这乌蒙城,整个辽阳都将是契丹的!”
一句契丹话从她嘴里退口而出,引得契丹众将士振臂高呼,她十分狂妄地笑着,花枝乱颤之间是燃不尽的野心和杀伐。
“你以为这个新年你还能过得安吗?哈哈……”李颂儿大笑。
章雅悠道:“你真悲哀。”
这个新年,章雅悠的确没有过得安,因为一直在打仗。
她的生日是在冲天的厮杀中度过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一世会活得如此坎坷并惊心动魄,在杀人如麻中成就了一段传奇。
她不知道后世如何评价自己,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一世无怨无悔。
“你太累,休息一下,这场战,我帮你带兵如何?”这是卢钰说得,他年后来了一趟辽阳。
章雅悠疲惫地笑了笑,道:“你这么谪仙一般的人儿,哪里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瞧瞧我,浑身都是血腥味,我都十几天没洗澡了。离我远点吧,会臭死你!”
她抱着一碟糕点,依靠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笑:“我现在吃白馒头都觉得奢侈,已经断粮了,有些将士连老鼠洞都挖开了,从里面找了不少粮食出来,还有去年因为下雪没来得及挖出来的红薯,他们也都扒出来了,霜冻的红薯,吃了坏肚子……”
她虽然是笑着,但眼泪在眼眶里晃悠,太苦了,上辈子那么伤心压抑,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卢钰道:“以后我会给你送点心过来的,米面也会送过来。”
章雅悠笑道:“好。玉凌,你来一下。”
玉凌跑进营帐,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里有盘点心,你自己悄悄吃两块,余下的给李设送去吧,他估计有两天没吃饱饭了。”章雅悠道。
玉凌想哭,哽咽道:“多谢姑娘,奴婢这就去送。”
“吃了东西,有力气了,我带他们杀一波去。”章雅悠道。
卢钰皱眉:“你受伤了,伤口化脓,你发烧了,你现在出去等于送死。”
章雅悠道:“这点小伤不要紧,李设伤得比我严重,我们若是都倒下了,辽阳就守不住了,五个多月,朝廷一兵一卒都没送来。”
她恨啊!
恨这个世道,乱而躁动;恨当权者,把万民当刍狗;恨李颂儿,叛国通敌、屠戮同袍!
更恨命运,万般不由己!
第二日,章雅悠是被抬着回来的。
在倒下的那一刻,她是无尽的释然,终于不用肩负这么多的重任,终于不用再负重前行了,尘归尘,土归土,这世间纷扰的一切与她何干?
卢钰俯身,道:“你还有救,我会请最好的郎中来救治你。”
章雅悠虚弱极了,她张了张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卢钰靠近了,道:“你想说什么?”
章雅悠道:“我知道你原先也是想利用我,你在辽阳,不但可以拿到更优质的矿产,还可以通过来知道房翊的动向,知道房翊的动向等于知道了朝廷的状态。”
“我们原本只是合作关系,这不是正常吗?”卢钰淡淡道。
章雅悠道:“我不怪你,也没有怪我。我依然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可能早就死了。很多时候,你给我一种面冷心热的感觉。矿产还在,我已命人收在了后山的山洞里,我已预感到今天这种局面,所以,我提前写好了手札,你拿着我的手札,可以去搬运矿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省点力气。”卢钰道,“她现在如何了?”
给她看病的还是刘博年,此时,他红着眼,道:“小人尽力了,郡主她……”
她不仅浑身多处伤口化脓发炎,而且致命的伤口就在心脏处,心脉也断裂了,脉搏很微弱,有一种灯尽油枯之状。
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难让她起死回生。
“她在哪里?她人呢?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李设穿着铠甲冲进来,浑身血污,银白色的铠甲已经变成了黑灰色,上面还有泥土、碳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