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徐师长还要追问,徐鑫赶忙岔开话题:“叔,徐磊刚带着媳妇从对岸回来,咱们今晚聚聚,一起吃个饭,他很想见你呢。”
两岸目前在着重搞交流,徐磊在部队的时候就跟韩超不相上下,现在为了国之荣誉,在台办的推荐下,还娶了个对岸媳妇,算是很优秀了。
政府的领导们都很器重他。
但父丧,叔就是父,政府领导的器重比不上叔叔的夸奖,徐磊很希望跟叔叔吃顿饭,可徐师长说:“不了,你婶子今天不得闲,等她闲了大家一起吃。”
为了个快五十的继婶子,亲侄子请吃饭都不去,你说徐鑫气不气。
但算了,韩超的女装照片他要找个合适的,领导们追踪不到的办法爆出来,至于陈玉凤,觉得赚钱很爽,很上瘾?可她不明白什么叫飞的越高,摔的越惨。
他的涵养没丢,还是礼貌的说:“嫂子,哥,再见。”
看他走了,徐师长说:“玉凤,你母亲这样干下去不是办法。”
王果果太强悍了,让她一天24小时炒菜她都行,但她这样是在消耗自己的身体,熬下去,耗干的只有她自己。
“爸,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能让我妈闲下来。”陈玉凤笑着说。
徐师长还得去加班,回头对韩超说:“就你这相貌,为什么没生成闺女,看看玉凤,是女儿,多体贴。”
等徐师走了,男人反问陈玉玉凤:“你准备把女暴发户的路,一条道走到黑?”
“怎么可能,明天我就是最美军嫂,陈经理啦。”陈玉凤说。
几个孩子都不太信,韩超又怎么可能信,他追进门说:“凤儿,咱是乡下人,小本经营即可,打广告是好,但两妈已经很累了,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住了。”
“哥,我不会当兵,你也不会做生意,你能不能信我一回,不要跟个姑娘家似的没完。”陈玉凤平常说话也这样,不过随口一句,可特别奇怪,今天晚上她又遭了一回毒打,韩超还一直在问:“我还像姑娘吗,像吗?”
很奇怪的,只要他一生气,时间就会变长,时间长点陈玉凤按理该疼的,但慢慢的她并不疼了,有时候反而还觉得有点舒服劲儿。
这叫陈玉凤很生气吧,可又发不起火来。
不过根本的症结不是韩超像不像姑娘,而是徐鑫瞧不起她,韩超也不认可她。
陈玉凤从现在开始,准备要放手干票大的,就必须让韩超也信任他。
而要让男人信任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也来个出乎意料。
所以周末这天,既是要教育孩子,主要还是想打脸狗男人,陈玉凤早晨起来,特地说自己今天要去马琳家做个客,还要韩超把几个娃一起带上。
“不逢年不过节,马处长平常也不招待客人,去她家干嘛?”韩超刚穿好衣服,说:“这趟还发了肯德基的券,你投资的那个新店开了,咱们正好去看看。”
话说,韩超刚回家的时候,那张脸细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但现在慢慢的胡茬越来越密了,人也糙了,总之,他没原来好看了。
不过陈玉凤看他反而比原来顺眼了。
这是人的生理反应,在床上舒服,心情就愉悦。
这种愉悦她自己意识不到,但孩子能意识到,蜜蜜推开门一看,说:“呀,妈妈今天在笑喔。”
笑个屁,陈玉凤说:“韩蜜,你去趟团级家属院,喊大娃二娃,咱要去马奶奶家做个客。”
韩蜜并不问为啥,转身边跑边喊:“哇,我还从来没去过马奶奶家呢。”
韩超这还是头一回干涉妻子的事业,毕竟青梅竹马,看她一脸似笑非笑,就估计她憋了个大招儿,要给自己显摆一下。
韩超不是瞧不起妻子,是怕她对现实社会的复杂估量不够,怕她要吃亏。
马琳也是个很耿直的女人,她们俩加起来,都不及徐鑫十分之一的精明。
但他忙,一周只能回来一天,只要妻子想干啥,他肯定会陪着。
得,看看吧,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年头要做客得赶早,毕竟周末战斗日,你晚点去别人就出门了。
大娃二娃向来只中午过来吃饭,但韩蜜一喊,俩孩子就从家里出来了。
因为酒楼有洗衣机,俩娃的衣服都在酒楼洗,倒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姨,咱为啥要去马处长家做客呀?”大娃跑的气喘嘘嘘。
“为了当经理呀,你们不是想我能当经理?”陈玉凤反问。
“喔,好。”大娃回头说:“韩甜跟紧点。”
去马奶奶家就能从暴发户变成经理?
孩子们好奇极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逢周末,马琳家还有别的客人,她下楼给客人买了点水果吃的,拎着要上楼,正好碰上韩超夫妻和韩蜜了。
“宝宝,你们要去哪儿?”她在后面问。
蜜蜜拎着礼品的,一秒转身:“马奶奶,我们要去你家,这是妈妈送你的腊肠。”
陈玉凤来她家做客,马琳也摸不着头脑。
陈玉凤说:“有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想跟您深入聊一下。”
“边走边说,正好我家今天有几个客人,你们也见一见。”马琳说。
既她这样说,陈玉凤最近也忍够了,就坦白说了:“我们酒楼,这周赚了两千块的纯利润。”
马琳怔了一下,但旋即说:“这是好事,现在是金钱社会,你们很辛苦,赚的钱是你们该得的,女暴发户,你实至名归。”两千是马琳四个月的工资,这叫她情不自禁也要喊一声女暴发户。
大娃和甜甜对视,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女暴发户几个字。
连带着他们甚至不喜欢马琳了。
陈玉凤真能改变这一切?
进了电梯,陈玉凤又说:“但我觉得这样不对,我凭借的是军区的资源,一开始的本意也是想做招待餐,我想关了酒楼。”
马琳正在摁电梯,手一顿:“这样不太好吧?”
几个孩子也倒抽一口冷气,唯独韩超两手插兜,目光盯着妻子,专注的在研究,大概是在思考,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玉凤说:“取之于军,用之于军,徐鑫昨天说想在《商报》上,帮我把小干妈大力做一趟宣传,还要登产品照片,我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个独享了这笔好处,马处长,我想成立一个公司,让没有工作的军嫂们加入,工资我来开,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场地,让我能把油辣椒的生产线扩大。”
马琳摁下了电梯,面无表情:“你是不是还要钱?”
“不不,我现在手头有3000块,足够了,只需要你帮我动员军嫂们,再给我批场地即可。”陈玉凤说。
按理马琳应该激动的,因为随着下岗潮,没有工作的军嫂很多,大多在家属区闲呆着晒太阳,人闲加人穷,就会闹事非,而军人们每周只回家一天,一到周末,大家不但要为了鸡毛蒜皮而战斗,夫妻间也要战斗,吵架式战斗,句句离不开钱。
这是马琳最头疼的事,陈玉凤觉得她该激动,她都准备好了马琳会热泪盈眶,可马琳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她不由的回头看丈夫,狗男人两手插兜,似笑非笑。
莫不马琳并不想支持她?
这事儿要办不成,狗男人不就得笑话她?
这时电梯门开了,马琳开门,示意大家往里进,进门就喊:“徐鑫,徐磊。”
按理不该这么巧的,但迎门照面,马琳的客人正是徐鑫兄弟。
虽然马琳跟徐师长做夫妻的时候关系不睦,却跟徐磊兄弟关系挺好,正好徐磊从台湾回来,还带了很多对岸的情况,要来跟马琳聊一聊。
今天可谓猝不及防,韩超和他的另一个兄弟见面了。
马琳忙着端茶倒水,并对徐鑫说:“玉凤给我提了一个非常好的思路,你的报道要按我的想法来写。”
徐鑫说:“您放心,我肯定把她夸成一朵花。”捧的高高的,让她惨个大马趴。
马琳又说:“首先,从即日起甜蜜酒楼关闭堂食,只留接待餐,次,育苗班下个学期要搬地方,我会把旧址送给陈玉凤的公司经营,主做油辣椒,但名称得换,不能再叫小干妈。你的文化比我们更高,你想一想,该起个什么名字?”
陈玉凤可不要徐鑫起的名字,她昨天晚上也思考了一晚上的,于是插嘴说:“用小军嫂吧,不管郑嫂子还是包嫂子都是军嫂,我们以为要雇,也全是雇军嫂,我觉得这个名字好。”
徐鑫嘴巴圆张,能塞一颗鸡蛋进去。
什么叫关闭堂食,现在甜蜜酒楼一天至少赚四五百块,陈玉凤舍得关?
还有,小军嫂这个名字是谁想出来的,它确实足够好听,而且它要传播出去,从营销学的角度来讲,当比小干妈传播的更广,更快,也更易为消费者接受。
大清早的,徐鑫给打懵了,但他要就此收手还好,可他偏不。
就跟韩超不相信妻子真能做大做强一样,徐鑫也不信。
他还想继续坑她,所以他说:“用女暴发户更好,现在外面大家都喊陈玉凤是女暴发户,这好比标签,已经贴上了,它的传播力度就会更广。”
可他要不这样说也就罢了,他这样一说,马琳就愈发生气了。
她给蜜蜜抓了一大把酒心巧克力,又给了甜甜,大娃几个一人各几枚,拍着桌子说:“徐鑫,上回你在酒桌上跟我们说,暴发户和大款都是现在最流行的夸人语,事实证明它不是,我至少听到十个人说陈玉凤是暴发户的时候都在耻笑她。”
领导又不傻,糊弄一次行,你能糊弄第二次?
徐鑫终于意识到危险了:“不报道了吧,我怕越描越黑。”
这报道一出去,陈玉凤算是被他捧上神坛了!
她甚至有资格选人大代表了!
徐鑫报个屁,他要收回他原来说过的所有话,不报了。
马琳在刚才就已经深深被陈玉凤感动了,只是她为人内敛,才隐忍不发的。
此时岂会罢休?
她说:“必须报,而且你要更正陈玉凤的称号,她不是女暴发户,她是小军嫂公司的经理,她不是在为自己赚大钱,是在为没工作的军嫂们找出路,解决军人的生活困难,这直接会影响到军人家庭的内部矛盾的处理和消化,她能帮我们军区非常大的忙!”
“婶儿,我版面不够用,我也怕上级审核不过。”徐鑫磕磕巴巴。
在不知不觉中他被陈玉凤玩惨了,他很聪明,懂得收手。
但马琳既被激起来,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们报社是归广电局管吧,广电局我有同学,我找他们打招呼。”她说。
徐鑫一滞,手碰到茶杯,险些打倒,但即使给烫了,他也没觉得疼。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打懵了。
此刻,满场静默。
徐磊作为一名退伍不久的解放军战士,坐的很端正,但他向来跟韩超不搭话。几个孩子也默默的,蜜蜜拿到的酒心巧克力最多,悄悄给别的孩子匀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妈妈真的要从女暴发户,土鳖变成陈经理了吗?
大人说的话孩子们大半不懂,可他们明白一点,现在是马奶奶一手作主。
而徐鑫,显然很怕马奶奶。
在韩超眼中,这更是一幕神奇的存在,他傻乎乎的小媳妇儿,几句话解决了两个难题,由马琳主张关店,他妈和周雅芳就啥也不敢说,把油辣椒变成公司,她是老板,她依旧在赚钱,但只要她雇的是军嫂,她就不是暴发户,而是实至名归的最美军嫂,陈经理。
徐鑫堪称阴沟里折船,赔了夫人还要折兵。
他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刚想说话,马琳又说:“你要忙,报道我来写。”
韩超差点忍俊不禁,就好比一连串的耳光之后,徐鑫这是给马琳一脚踏下悬崖了。
当马琳写稿,他又如何玩文字游戏?
“不,婶儿……不是……”
“行了,你们都走吧,我趁周末把稿子写出来。”马琳毫不留情的打断徐鑫。
踏下悬崖还要砸块石头。
“谢谢马奶奶,记得夸夸我外婆,她最辛苦啦。”甜甜说。
蜜蜜则说:“记得写上我呀,我不是间谍蜜,我现在是霸王蜜!”
“可以,去吧,再见。”就在马琳关门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
下了电梯,几个孩子对视一眼,皆是笑嘻嘻的。
甜甜还对徐鑫表示了好感:“叔叔,辛苦你,早点印报纸。”
徐鑫面色惨白,而徐磊杵在一旁,也是黑脸。
韩超年龄并不大,而且当间谍那些年心理压力特别大,这也是为什么马琳和罗司令他们一直叮嘱他要看心理医生,因为一个人总用另一副面孔生活,他的心理会一定程度扭曲的。
但他的本质还是个混混呢,此时几个孩子围着,妻子赢了好漂亮一场仗,他心里得意,忍不住就要讽徐鑫一句:“你要没时间,稿子我来送。”
要说马琳把徐鑫踹下悬崖还砸了块石头的话,韩超这等于是把他装棺了。
但徐鑫偏有办法治韩超:“对了,认真讨教个问题。”他扬起脖子摸上自己的喉结:“当时这玩艺儿怎么去掉的?”
韩超眼里的得意和骄傲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但一言不发。
如果目光是钢刀和铁索,徐鑫在此刻已经原地毙命了。
徐磊倒是讲原则,一把拽住他哥:“哥,政策内的东西不能乱讲。”
关于韩超在越南的事,徐磊知道一些,但他即使退伍了,即使娶的爱人是对岸的女性,但于部队的任何事都会遵循保密原则。
私人的仇恨不能牵扯到政策层面,所以他不讲,也不能让徐鑫讲。
徐鑫既赢掰回一局,倒也见好就手,垂头丧气的走了。
陈玉凤没看到丈夫黑脸,兴致勃勃的说:“哥,马处长居然要把育苗班给我,那可是两层小楼,厨房又大又干净,对了,我是不是该去工商局申请注册个商标,咱们的辣椒油,需要注册商标吗?”
男人很奇怪,脸色不大对劲,白皙的面庞上,分明眉清目秀,很漂亮,可所有的五官抽在一起,尤其是喉结,一抽一抽的。
“哥你咋啦?”陈玉凤问。
蜜蜜则跳着爬到了他爸的怀里,因为刚才徐鑫提过,所以她头一回注意到爸爸跟妈妈的不同,伸手摸爸爸的喉结,她说:“好奇怪喔,我们没有,妈妈也没有,可爸爸的脖子上有块大大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