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不说话,楚云梨抬手关门,“我们家要吃饭了。”
四人过来确实是想要讨个说法,但若是三房不愿意拿银子出来请大夫,这大夫也就不请了。
张氏看到屋中切好的一大盘酱肉,立即道,“不给银子,拿些肉给娘补身子总可以吧?”
“不可以。契书上白纸黑字写明了一年一百斤粮食,两身衣裳,”楚云梨看向几人,讥讽道,“让儿子净身出户,还想要吃肉,怎么不直接把他吃了呢?”
余成才不满,“这话太难听,那是长辈,要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家还能有名声?”
“我就三个闺女,反正也不愁嫁不出去。要好名声来做什么?”楚云梨冷笑一声,“砰”一声就关上了门。
屋中气氛凝重,三姐妹不敢吭声,楚云梨见状,面色愈发冷了,“咱们赚了银子就搬家,要是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都来闹一回,再好的胃口也没了。”
余成富也不高兴,那是她娘,是长辈,长辈训斥晚辈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就算长辈有些不对,忍一下也就过去了,“要是今天你不出手,他们也不会过来找你麻烦。”
“不出手?”楚云梨发反问,“让你娘把你闺女砸成残废,你就满意了。”
余成富摇头,“不至于。”
楚云梨气笑了,“你看我这眼睛是瞎的吗?白天要不是我拉一把,鱼儿躲得开?没躲开受伤了你养?”
余成富自认自己虽然养不了家,但这两天也尽心尽力干活了,偏妻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三姐妹对他面上恭敬,但看得出来对他是有些不满的。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养不起。”余成富闷闷的,只能服软。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这几天起得早,楚云梨上床就睡了。
和昨天一样,一大早她就带着余粮去了镇上。
酱肉的味道好,昨天卖出去后有好多人都知道镇上来了对卖酱肉的母女,两人刚到,就已经有人等着了。
今天多了一半,但和昨天花的时间比起来也差不多,楚云梨买完了明天要用的肉,还跑去给三姐妹买了一包点心带回家。
今天院子里比较安静,一整天林氏都没出来,余成富干活利索,好几次笑着找她说话。
夫妻之间,不只是躺一张床那么简单。昨晚上他凑过来时,被楚云梨一脚踹了开去。余成富就知道,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招不好使了,今日就殷勤起来。
午后,一架马车停在余家门口,院子门没关,一个四十多岁管事模样的人含笑进门。
楚云梨刚把肉下锅,正在刷洗肉的盆,“请问你找谁?”
管事打量了一下院子,“我找你!”
楚云梨继续刷桶,“有事吗?”
“有。”管事走到大锅旁边,闻了闻锅中的香味,笑道,“我是为了你们家酱肉来的。”
楚云梨并不意外,“猪肉二十文一斤,蹄髈三十文,要是买十斤以上,可每斤少一文。”
管事点头,“来之前我是真心想买,但是看了你们这……”他摇摇头,“实不相瞒,我是闻香酒楼的掌柜,昨天听说镇上有一种很香的酱肉,好多人盛赞。今日伙计去买了半斤,我尝过之后觉得滋味还行,便想给酒楼添一个凉盘。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们住在这儿。”
“闻香楼中来往的都是镇上最富裕的人,只要东西好吃,他们就舍得花钱。但若是知道东西是这样的地方做出来的,只怕不会买账。”
镇上的闻香楼就没人不知道。这生意要是定下,以后就是大主顾,听他这么说,余粮急了,想要说弄个大厨房,又不知道母亲那里还有多少银子,如果置办东西花光了的话,凭这两天赚来的那些造厨房是不够的。
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那边劈柴的余成富和另外两姐妹都悄悄竖着耳朵听,不提他们什么想法,反正楚云梨是不急的,“那真遗憾!”
管事有些意外,“你不想做我们家的生意?”
楚云梨桶刷完了,拿起帕子擦手,“想啊,可我没银子造厨房。”
“还有个办法。”管事看了看外头院子外围过来的人,皱眉道,“咱们能私底下谈么?”
楚云梨摇头,“没地方谈。”
就两间厢房,一间他们夫妻住,一间是三姐妹住,自家人就算了,她可没想请外人进去。
她语气真诚,不像是不想谈的推脱之语。管事无奈,压低了些声音,“另一个办法就是我买你的方子,你开个价。”
楚云梨摇头,“我不卖方子。”眼见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想继续掰扯,“这样吧,我给你配调料包,你拿回你们酒楼的厨房去炖,味道一样,客人也不会嫌弃。”
管事皱眉。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自然是把方子捏在自己手中风险最低,避免被人涨价或要挟。
楚云梨补充道,“要是你不放心,咱们可签契书。我也不瞒你,我不会一直在这儿煮,以后我会搬到镇上去买个铺子,安心卖酱肉。若这样你还不答应,这生意我也只能忍痛割舍了。”
要是把方子卖掉,很可能管事自己或者酒楼会先开一个铺子。三姐妹的心愿是天天吃肉,她开酱肉铺就能让她们吃个够,让别人先开了就不好了。
管事沉吟了下,“我回去禀告了东家再说。其实,咱们东家大方,要是你愿意卖方子,或许能保你们一家子吃喝不愁。”
换句话说,这方子能换到一家人吃一辈子的银子。
余成富讶然抬头。
余粮心砰砰跳了起来。
楚云梨面色如常,丝毫不退,“可我这方子要是用得好,我的儿孙都能靠着它不饿肚子。”
把人送走,楚云梨回头就看见了缩头缩脑的余烟烟。余成富迎上来,好奇问,“喜娘,真能换那么多银子吗?”
楚云梨扬眉,“那谁知道呢?”
其实从这两天的生意就看得出来,这酱肉在镇上很好卖,五十斤连个水花都没就卖完了。并且,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要是在镇上开个铺子,周围村中的人赶集看到,肯定会卖得更多。
靠着这方子养活一家人,不是假话!
已经是第三天炖肉,做起来越发得心应手,天还没黑,两锅肉就都炖好了。早上起得早,所以,今天的晚饭也早,一家人打算早些吃了睡觉。
正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众人回来。饭刚吃完,外头就有人敲门,“三弟,爹找你。”
闻言,余成富面露激动,忙起身就要开门。楚云梨拉住他袖子,低声嘱咐道,“要是让我卖酱肉或者卖方子供那三兄弟读书,门都没有。我不想占别人的光,别人也休想占我便宜。你趁早心里有数!”
余成富激动的心瞬间冷静下来,分家已经第四天,爹娘从未主动找他,偏今日管事来了他们就来找……但他却不想承认自己爹娘势利,皱眉道,“兴许不是因为此事呢。”
楚云梨扬眉,“不如咱们打个赌?”
余成富:“……赌就赌!”
楚云梨掰着指头,“他们找你,肯定是让三房继续供养光宗耀祖他们读书,我猜,卖酱肉赚银子他们等不及,肯定是劝你卖方子。还会说些以后光宗耀祖他们把你当爹孝敬的话。”
她说得这么笃定,语气里满是不屑,余成富心下不舒服,“要不是呢?”
楚云梨笑了笑,“若不是,以后我每天孝敬你娘二两酱肉!若真如我所说,以后你爹娘除了契书上的一百斤粮食和两身衣衫外,你再不许给他们任何东西!也不许帮他们干活!”
“怎么样,赌不赌?”
余成富心下明白,妻子是连汤都不想孝敬爹娘的,每天二两肉,够两老下饭了,立即道,“赌!”
他雄赳赳打开门,抱着给爹娘赚肉吃的想法!
门外的余成才就听到了最后三弟那个中气十足的“赌”字,心下好奇,问,“你半天不出来,和弟妹商量什么呢?”
余成富还没说话,楚云梨已经扬声道,“要是你透露一个字,赌约作废哟!”
不能说!
说了爹娘就没肉吃了!
余成富嘴闭得紧,进了堂屋才开口,“爹,娘,你们找我什么事?”
要是以前他不会问这一句,等着吩咐就是了,可是这会儿他心里急切,跟猫抓似的,忍不住就问了。
桌上摆了饭菜,屋子里的众人却没动筷,余父沉声问,“听烟烟说,今天有人来买酱肉方子?”
余成富瞪大眼睛。
余父没想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道,“咱们家供养了光宗耀祖他们多年,你们一家这些年来也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光宗学有所成,就差临门一脚,你把方子卖了凑足盘缠,以后他们肯定会孝敬你的。都说叔伯如父,他们以后过得好了,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叔叔的……”
他喋喋不休,继续说着孙子考中后一家人会得的好处,余成富的耳朵嗡嗡的,听到卖了方子那里,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恰在此时,门口有人鼓掌,楚云梨拍着手一脸笑容,啧啧摇头。
明天提这事也好啊,先把二两肉拿到……余成富心里五味杂陈,对上楚云梨讥讽的眼神,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爹,你太不争气了。”
众人:“???”
继三弟妹疯了之后,三弟也疯了吧?
余父则气急败坏,拎起凳子就砸了过来,“胆子肥了,老子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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