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这座塔它又破又冷...)

该来的总会来,苏瓷儿出现在这本书中的使命就是推动镇魔塔剧情,给花袭怜做垫脚石。

天玄宗的暗牢当然很难闯,可苏瓷儿有系统帮助。

苏瓷儿想,这或许是跟她系统最后一次合作了。

天玄宗的暗牢倚水而建,大半牢房都浸在水中,因此又名水牢。水牢的可怕之处在于,人一旦被关进来,就没有办法坐下休息,更没有办法闭眼睡觉,不出几日,身体支撑不住,就会倒入水中溺毙。

虽然修真者的身体比常人更耐用一点,但当苏瓷儿透过铁栏杆缝隙看到花袭怜身上那几十斤重的铁链时终于明白,余海潮就没想过让花袭怜活着走出水牢。

这么重的铁链压在身上,不出一日,花袭怜就会被压进水里溺死。

而且苏瓷儿一路走来,发现花袭怜待的这个小水牢是整个暗牢里环境最恶劣,最差的一间。

又窄又小,水位也极高。

苏瓷儿轻手轻脚地走近,透过那极小的小铁门朝花袭怜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是她站在马路上朝地底下的排水沟看。

少年就站在水中,听到动静微微抬头。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他那双眼睛微微亮着,在玉髓剑的照耀下沁出异色的光。

“大师姐?”少年似是没想到苏瓷儿会来找他,声音微高,显出一股激动之色。

“嘘。”

苏瓷儿拿出工具,开始撬小铁门。

天玄宗的暗牢在修真界排行第一,一共三层。

花袭怜被关在最底下那层。

听说这第三层除非有余海潮亲自引路,不然只要你进来了,就出不去。

幸好苏瓷儿有系统bug,不仅能进来,还能带着人出去。

因为对水牢极其放心,所以上面的锁链都是普通的,这就方便了苏瓷儿。

苏瓷儿撬开小锁,半跪在地上弯腰的时候才发现花袭怜待的小水牢里还有个洞。

这个洞正在漏水。

水流不大,可因为小水牢很窄,所以花袭怜能听到十分清晰的水流声。

小水牢四周密闭,那个流水口在花袭怜头顶上方。如果苏瓷儿没猜错的话,余海潮是想让花袭怜就那么看着自己被活活淹死。

几十斤重的铁链还不够,还要开个小洞淌水,让少年活在随时都会死去的恐惧中。

余海潮这个老头是真的狠。

其实余海潮根本就不在乎花袭怜是不是真杀害他儿子的凶手,现在的他只是想要泄愤罢了。或许冷静下来的他也发现花袭怜太弱,弱到根本就不可能杀害余望风。

可老年丧子的痛楚让他丧失了理智,他就是想让花袭怜死。

这老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师尊已经在调查余望风一事。”

虽然诸多受阻,余海潮那老头也不让青灵真人看余望风的尸首,但起码小灵山摆了个态度出来。

苏瓷儿搬开小铁门,就跟搬开封住下水道的那个铁块似得。

“出来吧。”

苏瓷儿朝花袭怜伸出手。

长方形的洞口很窄又小,只露出苏瓷儿的半个身体。她身边的玉髓剑发出微弱的光,在花袭怜扬起的眸中,少女周身仿佛都在发光。

花袭怜没有犹豫,他伸出湿漉漉的右手,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瓷儿一使劲,将花袭怜从小水牢里拽出来。

少年本身重量不轻,身上的枷锁又有几十斤重,苏瓷儿拉他上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都有点被拉伤了。

暗牢里实在太黑,苏瓷儿也不敢让玉髓剑的光芒太过明显,只是那么微微一点微光,仅仅足够看清一个人的轮廓罢了。

水牢湿冷,苏瓷儿刚才握着少年的手时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失温症状。

她褪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替他披上。

厚实的斗篷带着少女身上的冷香,少年稍稍抬眸就能看到她纤细窈窕的身影。

花袭怜没想到苏瓷儿会来救他。

“大师姐,你相信我吗?”少年声音艰涩,在空荡的水牢内带着回音。

苏瓷儿一愣,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花袭怜说的是他“杀害余望风”的事情。

少女不答反问,“是你做的吗?”

花袭怜忙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不是。”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将那块压在花袭怜心上的大石移走了。

虽然全身疼痛,左臂也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可花袭怜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松过。

大师姐相信他,并且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少年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股不可言说的喜悦弥漫全身。

“我帮你把铁链卸了。”

苏瓷儿手中的莲花剑朝花袭怜身上的铁链劈去。

那铁链缠绕在少年纤细的身体上,从脖圈开始,束缚住腰身,再到脚踝,手上倒是没有。

上次苏瓷儿替花袭怜挡了余海潮那一击,莲花剑当场断裂,幸好青灵真人不仅是个剑修,还是个修剑的,短短一日夜就将修复好的莲花剑重新还给了苏瓷儿。

而苏瓷儿拿到莲花剑的第一时间就是来劫狱。

“咔嚓”一声。

铁链未断,反而是苏瓷儿的莲花剑被霍霍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口子。

苏瓷儿:……师尊这剑修得不行啊。

“大师姐,我听说这个铁链乃玄铁所造,除非有钥匙,不然任凭你什么仙器都砍不断。”

怪不得余海潮那老贼这么放心把花袭怜放在这里。

“先出去再说。”无奈,苏瓷儿只得先放弃。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他踉跄着起身跟上苏瓷儿。

两人走出一段路,狭窄的过道上,花袭怜望着前面少女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大师姐信我,这才来救我的吗?”

花袭怜屡次提到“救”这个字,让苏瓷儿再也没有办法忽略自己古怪的心情。

她停住脚步,却不敢转身面对少年,只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垂着眉眼问花袭怜道:“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变强,变得很强,非常强,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你愿意吗?”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柔,她的脸明明在玉髓剑的光芒下漏出一点轮廓,可落到花袭怜眸中,却只剩下模糊的暗色。

少年看不清少女的表情,虽然他不知道苏瓷儿为什么这么问,但花袭怜还是立刻道:“我愿意。”

窄小的过道内,有水滴不停,脚下是阴暗发臭的牢笼,身前的如白月光般洁净的大师姐。

花袭怜的呼吸微微急促,他想伸手去触碰前面的苏瓷儿,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是太脏了。而且因为左臂的伤势,所以他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如果,如果他能变得更强,就能保护大师姐,就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那么,他要变强。

“我要变得很强。”少年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苏瓷儿耳中。

苏瓷儿听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紧了一口气,心情复杂,自己都搞不懂。

“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帮你。”

后面的话,即使是耳力极好的花袭怜也没听到。因为苏瓷儿根本就没出声,她只是嗫嚅着唇,没有声音的说了出来。不像是说给花袭怜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少女更加沉默的往前走。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帮花袭怜变得更强。

既然正主的愿望在此,那么,她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而跟在苏瓷儿身后的花袭怜私心的想,大师姐愿意来救他,那么就是相信他并没有杀害余望风,也相信他……跟别的魔不一样。

少年按住自己的断臂,惨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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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行到一处岔路口,前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苏瓷儿赶忙拉着花袭怜往另外那条路上躲去。

从不远处行来的那两个人大概是天玄宗内在暗牢里的巡逻弟子,他们一边提着手里的灯笼往前走,一边聊天。

“听说宗主正在准备祭坛?”

“是呀,说明日日出之前要是那小子淹不死,就把他拉到祭坛上活活烧死,给公子献祭。”

另外那个弟子道:“怎么可能淹不死,指不定现在就已经死了。”

“不如我们去看看?”

“你忘了?进去的人就从没有出来的,我们也只能在第一层走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苏瓷儿手中的玉髓剑也变得灰暗,直到跟周围浓厚的暗色融为一体。

因为过道实在狭窄,而出去的路一定要从那两个弟子路过的地方走出去,因此苏瓷儿和花袭怜二人只能先转到另外那条过道里,等着这两个弟子过去。

若是这两个弟子没过去,反而跟着转了过来的话,那就别怪苏瓷儿无情了。

她本意是不愿意打草惊蛇的,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两个弟子,外头还有等着交班的。

浓黑的暗色里,少年跟少女相贴。

在这间散发着腥臭和浓重潮湿气息的暗牢里,只有少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那两名说话的弟子越来越近,正在苏瓷儿万分警醒的时候,少年突然把脸埋到她脖子里,猫儿似得轻蹭着,鼻尖耸动,像是在努力地嗅着记住她的味道。

少年看着瘦,身形却不矮。

苏瓷儿被压在墙壁上,有种被禁锢的压迫感。

她想伸手让少年去旁边点,可现在的处境是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不然就会被那两个天玄宗弟子发现。

苏瓷儿的手压在花袭怜的肩膀上,她触碰到柔软的斗篷。而隔着这么厚实的斗篷,她却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年冰冷的肌肤。

应该是冷了?

算了,最后一次了,想贴贴就贴贴吧。

错过了这次贴贴,以后可能就……只能当屁垫贴贴了。

想通了的苏瓷儿非常乐意当花袭怜的人形热水袋,她觉得这可能应该是自己最后给少年的一点温暖了吧。

那两名弟子并未发现异样,提着灯笼过去了。

苏瓷儿赶紧领着花袭怜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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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暗牢,迎面打来一阵强风,苏瓷儿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

“大师姐,我们去哪?”

花袭怜跟着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苏瓷儿并未将他带离天玄宗,反而是朝天玄宗最隐蔽的后山禁地处行去。

“去个地方。”苏瓷儿这么回答。

听到此话,少年的心霍得一沉,原本就白的脸在此刻更是白得吓人。

他咬紧唇瓣,心中挣扎,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苏瓷儿,跟上了她的脚步。

大师姐,不会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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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天玄宗的后山禁地内竖着一座塔,名唤镇魔塔。

千年之前,妖魔大乱,修真界的前辈们拼尽全力封天下妖魔之物于塔内,并用传说中的魔剑镇塔。

天马上就要亮了,苏瓷儿要在余海潮发现之前将花袭怜送入镇魔塔。

少年跟在少女身后,他的脚步从一开始全然相信的坚定,到慢慢看到那座古朴的镇魔塔后,变得迟缓而不可置信。

经历了千年的漫长岁月,镇魔塔的周身早已被风霜雨露侵蚀,如果不是知道这就是镇魔塔,苏瓷儿会以为自己正站在一座什么危塔之前。

实在是太破了。

这么破的塔真的是镇魔塔吗?有没有什么牌匾能让她确认一下?不然她要是把人送错塔了怎么办?

苏瓷儿蹙着眉上下打量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块能证明镇魔塔真身的匾额。

“系统,是它吗?”

“是。”

行吧,真是塔不可貌相。

镇魔塔有十几层高,每层塔尖上都挂着一个铁制的铃铛。那铃铛不大,可声音却传得很远。

漆黑寂静的深夜中,那铃铛被风吹得狂舞,“叮叮当当”的声音杂乱而躁郁。

这铃铛就像是此刻花袭怜无法平静下来的心,不,他的心比这些铃铛杂乱的声音更加混乱。

“那是镇魔塔,关押魔族的地方,”顿了顿,苏瓷儿转身背对花袭怜道:“你自己进去吧。”

她可真是个民主的人。

苏瓷儿努力想保持乐观的心态,却依旧忍不住惆怅,这种送孩子上大学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明明知道镇魔塔是地狱,她却依旧要将花袭怜送进去。可如果她不送他进去,花袭怜日后会如何?他会活得比蝼蚁都不如。

少年自尊心极强,若是活成那副模样,一定生不如死。

花袭怜当然知道镇魔塔是什么地方。

那是世间最凶险的一处炼狱。

他进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花袭怜终于明白,大师姐不是来救他的,是来杀他的。

少年踉跄一步,支撑着身体的那股意志在此刻化为乌有。他的视线开始旋转,天地似乎都在眼前颠倒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悲鸣的情绪,声音嘶哑的开口,“左右都是死,大师姐为了余望风找我报仇,却不肯亲自动手杀我,是为什么?”

原来她从未相信她,她的心中也一直没有放下余望风。

少年满心满眼的凄楚之色。

“怎么,大师姐是舍不得吗?”脸上带着讽刺的笑,眸中却溢出一抹清晰的渴求。花袭怜缓步挪到苏瓷儿面前,一定要看到她那张无情无义的脸。

苏瓷儿闭上眼,拒绝去看花袭怜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即使面白如纸,即使狼狈不堪,花袭怜的脸在这份月色之中依旧浓丽精致到每一寸。

只是这份精致浓丽中满盛着破碎感,少年的身体被风吹得薄纸一般,似乎只要再戳一指,他就能化为烟灰,随风而逝。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她跟花袭怜的缘分也算尽了。

苏瓷儿缓慢开口道:“怕脏了手。”

这四个字,犹如最重的一巴掌,恶狠狠地拍在花袭怜脸上。少年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今夜,无月,无星,无光。

只有两人身后那座镇魔塔散发出淡淡阴森鬼魅之色。

“脏……没错,大师姐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哪里像我,我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就连身体里面的血都是脏的。”少年一字一句,泣血成音。

他咬着唇瓣,不顾鲜血溢出,执着而疯狂地看着眼前的苏瓷儿道:“今日,要么是我杀了大师姐,要么是大师姐杀了我。”

风起,云散,露出细细浅浅的一弯月。那月实在是浅薄,连光都没有多少。

反而是苏瓷儿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玉髓剑,浸润出玉色的光。

那光印在冷硬的地砖上,原本温柔的光色都变得淡漠起来。那股从前花袭怜留恋的柔意,都在此刻变成了刺人的刀霜冷箭。

花袭怜看着那被召唤而出的玉髓剑,眼中的光色逐渐黯淡下来,最终湮灭。

苏瓷儿知道,现在的花袭怜是绝对打不过她的。就算打得过,系统也不允许。

即使花袭怜已经力竭,但他依旧不愿意在苏瓷儿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蛇尾。就是死,他也想在她面前像个人一样的死。

少年嘴上讽刺,似乎满不在乎,可心中却在滴血,他强撑着努力维持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月光被云遮蔽,玉髓剑亮了亮,又暗下去。

柔软的光色刺破黑暗,像划开长空的星光。

玉髓剑带着凌厉剑气直逼花袭怜。

苏瓷儿原本只是想假模假样的将人逼入镇魔塔,可她没想到,少年不仅不躲开她的剑,反而……迎了上来。

“噗呲”一声,锋利的玉髓剑刺穿少年的肩膀。

苏瓷儿愣在那里,她呆呆盯着花袭怜肩膀上渐渐沁出湿润血色的斗篷,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大师姐最终,还是脏了手。”

月色下,少女的脸依旧完美到毫无瑕疵。她是那么冷漠,那么孤傲,眼神淡漠到从来不会将任何一样东西放进眼里,放入心里。

在这份决绝的无情之中,花袭怜想起两人从前种种,只觉讽刺。

“你明明说过,魔也有好坏之分……”少年伸出手,纤细苍白的手掌颤抖着握住那柄玉髓剑。

锋利的剑身割破少年的手掌,鲜血顺着玉髓剑往下淌。

“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血往地上砸去,年代久远的地砖上覆着一层时间的尘埃,如今,它又多了一层灰蒙的艳色。

“你说信我,却是在骗我。”

花袭怜心如刀绞,他那张浓丽的面庞在此刻苍如白纸,心冷得像深冬的湖。

“噗嗤”一声,玉髓剑被花袭怜徒手拔,出。

少年身上的血似乎将要流尽,他的脸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咚!咚!咚!”

晨钟响起,四周嘈杂声也跟着响起。

“花袭怜不见了!”

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这处行来。

苏瓷儿看着眼前神色倔强的少年郎,动作慌张的再次朝他刺出玉髓剑。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花袭怜也没有了。

花袭怜闭上眼。

玉髓剑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反而是一股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他。

少年睁开眼,看到一抹青色的缎带卷着他,将他抛进了镇魔塔。

晨曦微光乍然而出,少年眸中最后印出的依旧是少女那张冷漠的脸。

呵。

花袭怜闭上眼,任凭身体往下坠去。

她果然,不愿意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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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海潮领着天玄宗弟子到达之时,正看到苏瓷儿用青黛将人抛入镇魔塔。

“你……”余海潮紧盯着苏瓷儿这张淡漠的脸,表情复杂。

“花袭怜逃出暗牢回小灵山,被我发现,我们一路追逃,他慌不择路,逃进了镇魔塔。”

苏瓷儿表情平静的对着余海潮说出了这番话。

明眼人都知道,按照花袭怜现在的体格是不可能跟苏瓷儿你追我逃的,而且暗牢那样的地方,他一个枷锁在身的少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可少年分明确实是逃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入了镇魔塔,并且确实是被苏瓷儿抛进去的。

余海潮本以为苏瓷儿是来救花袭怜的,可这镇魔塔是什么地方?她不可能不知道,她若是救人,怎么可能把人扔进去?

饶是余海潮这个近百年的老狐狸也看不透苏瓷儿在想什么。

不过,入了镇魔塔,任凭花袭怜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永远出不来了。

虽然可惜不能手刃花袭怜,但进了镇魔塔就跟死没有分别。

“镇魔塔被恶鬼无数,他会被分食而亡。”余海潮深深看一眼苏瓷儿,留下这么一句话,翩然而去。

冷白的晨曦之色中,少女的身影薄而淡。

寒风吹起她的衣摆,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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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制的面膜。”莫城欢将手里的面膜递给苏瓷儿。

少女歪在躺椅上,冬日暖阳照落,本该是温和舒适的环境,可她脸上竟露出与环境不符的苍白与空灵。

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并且那样东西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哦。”她极其缓慢地伸手,将那面膜拿过来,然后随手放到一边。

莫城欢看着苏瓷儿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抬手按住自己的面膜,拧眉道:“花……”

“今年的花开得真好。”苏瓷儿打断莫城欢的话,转身进了屋子。

院子依旧是这个院子,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厨房内她最喜欢的那股烟火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灰败,只留下一片黑白印记,像褪了色的黑白照片。

苏瓷儿窝在榻上,拿起一颗美容丸放进嘴里,继续闭上眼睡觉。

自从花袭怜逃入镇魔塔后,“花袭怜”这三个字似乎就成了小灵山的禁忌。

分开念也不行,合起来念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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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这是花袭怜堕入镇魔塔后唯一的感觉。

四周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可很快,有一些东西朝他涌了过来。

花袭怜看不到,他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裹着唯一的厚斗篷,吸取着上面残留的冷香,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蜷缩着坐在那个角落里。

他大睁着眼,眼眶渐渐湿润,双眸变得通红。

他愤怒,他生气,可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悲凉与凄楚。

他再次,被抛弃了。

身体犹如撕裂般疼痛。

少年颤抖着手,将沾满了鲜血的手交叉着,剩下的那只手掌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用手臂将自己包裹起来,企图护住这最后一份稀薄的柔意。

可除了失血过多带来的恶心感和冰冷感外。

他什么都抓不住。

只剩下那沉重而冰冷的铁链贴着他的身体。

“我闻到了什么好东西。”一道似女非女的声音飘荡过来,“是食物的味道……”

“不,蠢货,那是魔主的味道!”另外那道声音略粗,他粗暴的打断那道较为尖锐的声音。

“是魔主?是魔主来救我们了?魔主在哪里?他在哪里?”尖锐的声音越发高昂,被粗暴的声音霍然打断。

“魔主死了!他早就死了!不对!这血里还夹着人类的血……恶心,太恶心了……是那些修真者的血……”

有黑色的魔气在花袭怜头顶盘旋,少年抱着自己蹲在那里,像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吃了他,吃了他!”

“没错,吃了他……”

越来越多的魔气聚集过来,他们或有型,或无形,像饿了千年似的,朝花袭怜猛冲过来。

少年依旧没动,那些魔气钻入他的身体,贴着他的肌肤,啃噬他的伤口。

花袭怜隐忍着,像根木头。

他想,或许死了,才好呢。

让这些东西,把他吃干净。

下次,投胎的时候,能干干净净的。

“我听到了,他是被个女的扔进来的。”

“好像是什么大师姐……”

“大师姐?那些道貌岸然的修真人就喜欢弄这些称呼,这个人难不成还是个修真人?哈哈哈哈,他分明是魔嘛……”

“大师姐”,“魔”这两个字眼触到了花袭怜的神经,少年突然伸出右手,将那坨钻在自己伤口处的魔气硬扯出来。

那团魔气发出尖锐的叫声,花袭怜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双眸猩红着一口吞了下去。

不对,他要活着。

他凭什么要去死?分明是她说,不管是魔还是人,都有好人。可也是她,因为他是魔,所以就认定是他杀了余望风。别说解释的机会了,她根本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她是个骗子!

少年眸中血色更红,他攥着拳头,口吐禁咒,全身血液逆转,细长的蛇尾轰然而出,将那些缠在自己身边的魔气一一震开。

“是,是魔主……”

“啊啊啊啊,是魔主……”

魔气逃窜,慌不择路,在塔内乱窜。

少年黑发披散,遮住半张脸。斗篷盖在身上,虚虚搭着肩,遮盖住半身皮囊。

他身后,蛇尾肆意甩砸,无数团魔气被打散。

囚禁了诸多妖魔恶鬼的镇魔塔,每一块砖都透着肆意的魔气。少年缓慢伸出沾着血渍的右手,将斗篷重新拉回身上。只是那么一瞬,他周身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

他极苍白的手,指骨根根拽着黑色的斗篷,每根手指都是那么漂亮,带着杀戮的美。

沾着血色的唇瓣嵌在苍白的面容上,缓慢勾起,花袭怜想通了。

出去,然后,弄脏她。

黑暗中,少年眸光冰冷,如荒漠墓冢,废弃古井。

除了荒凉,便是无尽的仇恨。

前头的魔气似乎只是探路的小喽啰,在镇魔塔的深处,浓稠的黑暗正在流动,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苏醒。

那是,镇压了千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