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很是不错,曦禾他们到达凉亭外时,昶乐已走出凉亭,正自己一个人站在石阶上晒太阳。
想起诛魔大会是,他前呼后拥的场景,曦禾心道,这可不像是妖族少主的风格。
“昶乐皇子。”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昶乐猛然回头。
便见曦禾一袭月白色纱裙,青丝半挽地站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下。
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星星点点地缀在她身上,相比较之前红衣灼灼似烈焰的她,此刻多了一分时过境迁之后的静谧之美。
清冽而灵动。
他动了动喉结,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双眸中,燃起一抹隐秘的惊艳。
见他久久没回应,曦禾歪着头又唤了一次,“昶乐皇子?”
昶乐回神,对于曦禾见到他的平淡反应,微微有些惊讶,“曦禾上仙……”
上一次他们在星月天上的相遇,并不是很愉快,他一直想再找机会和她见一面,可自那以后便听说曦禾一直跟在郁苓神尊身边,并没寻到合适的时机。
一直到前日听闻她回了祈神山,昶乐便借着恭祝鸢陆的名义,立即动身来了这里。
见对方像是一直等着自己开口说明来意,昶乐放在腰间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腰带花纹,“此次前来,还是想郑重同上仙说一句——关于清时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们落得如此结局,藏魂烛有最直接的关系。
一口气说完,昶乐倏然握紧了五指,然而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回应。
他不禁抬头去看,却发现,无论是悲伤、愤怒,还是冷嘲热讽,都没有在眼前这个姑娘的脸上出现。
她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而这平静中,还带着一丝疑惑。
曦禾轻轻皱了下眉头,“清……时?”
“他是谁?”
闻言,昶乐神色一怔,“你——”
“你好呀,昶乐皇子!”随后而来的逐溪连忙接过话茬,他忙不迭上前,隔开曦禾探究地望过来的视线,将昶乐半扶半拖地拉到凉亭中坐下,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昶乐皇子莫要见怪,曦禾她最近记忆出现了点小问题,记不得你说的那人了,还请皇子以后莫要再提,毕竟也不是什么开心事。”
“忘记了?”昶乐神色更加震惊,幸而有柳莘在另一边拉着曦禾说话,曦禾并没有发现异样。
怎么会无缘无故忘记?
但见逐溪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再提的模样,昶乐自是也不好再追问。
难怪方才见他的眼神,没了之前的那丝怨恨。
还以为是原谅他了,却原来是因为忘了……
昶乐嘴边扯出一抹苦笑。
堂堂妖族少主,被称为六界‘第一容色’的昶乐皇子,是何其的风流俊逸,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情?
逐溪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正被柳莘拽着东拉西扯的曦禾,面色忽而闪过一丝古怪。
昶乐自凉亭回去之后,一直心不在焉。
青荇瞧出了不对劲,笑着问道,“君上要饮青罗茶还是玉罗茶?”
昶乐未答,青荇又问了一遍。
“哦,青罗。”他不在意地回了一声。
青荇跪坐在茶几旁,替昶乐煮好茶,又问,“那君上想吃芙蓉糕还是云樱糕?”
昶乐斜倚在榻上,指间随意挑了根毛毯流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芙蓉糕。”
“那君上喜欢曦禾上仙还是不喜欢?”青荇紧接着问了一句,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
“喜——”昶乐无意识地脱口而,然而只说出一个字,他便反应过来了,他轻淡的目光落在青荇身上,“本君瞧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
后者连忙轻声告罪,“君上恕罪,是青荇失言。青荇只是看您自从见了曦禾上仙回来,便一直心不在焉、闷闷不乐,才想着……”
昶乐烦躁地柔柔眉心,“罢了,你起身吧。”
“多谢君上宽恕。”青荇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性,她既然敢开口,便不担心昶乐会怪罪自己。
室内茶雾氤氲,想了想,昶乐将今日在凉亭发生的事,简单和青荇说了一说。
闻言,青荇微微一笑,“君上因藏魂烛一事已自责许久,曦禾上仙也因清时君消散于化魔池而痛苦万分,但如今曦禾上仙不再记得那个名字,这是天道的旨意,此前种种,已化前尘做飞灰,君上……不妨向前看。”
“向前看?”
“是,君上到底想要什么,只有您自己才知道。”
青荇说完,无声告退,留昶乐一人沉思良久。
翌日清晨,昶乐又恢复了从前般的恣意不羁,他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摇一把金驳扇,又朝荷华苑外的凉亭而去。
当门内弟子再一次同曦禾说,昶乐邀她凉亭一叙的时候,曦禾无疑是烦躁的。
昨日不是刚叙过?还是叙了半天,什么都没叙出来那种。
今日又有什么好叙的?
接连四五日,昶乐日日不落地来找曦禾,倒是每次手都不空,不是漂亮的鸟,便是鲜艳的花,而看在‘礼多人不怪’的份上,曦禾勉强配合地答上几句,幸而每次也有逐溪与柳莘作陪,就算曦禾不张嘴,也不会冷场。
这一日,他们四人又聚到了凉亭下,美味的茶点水果琳琅满目,此刻曦禾正仔仔细细地剥着一颗红提,天边忽而有大片乌云,迅速朝荷华苑这边聚拢。
“是要下雨吗?”柳莘浑不在意地问。
逐溪抬起头,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下雨的征兆,倒像是——”
曦禾将晶莹剔透的果肉放入口中,淡淡道,“是天雷,应是鸢陆的雷劫将至。”
“哇!”柳莘‘哇’了一声,“我还从未亲眼见过飞升上仙的雷劫!”
敲了一下她的头,逐溪靠在亭子里的石柱上,“收收你的好奇心,上仙的雷劫会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每一道皆厉害至极,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柳莘瞪大眼,“那成神之劫呢?九九八十一道?”
逐溪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修行的基本常识都不晓得,以后上课不许再打瞌睡。”
“我猜错了?”柳莘捂着头。
“倒是没猜错。”
“没猜错你还打我!”
“凡事靠猜可还行?”逐溪睨了她一眼,“这是师兄对你的谆谆教诲,你可要记牢。”
“……那上神之劫呢?又是多少道天雷?”柳莘又问。
“这……”逐溪摇头,“师父倒是从未说过,书中也不曾有过记载。只因自祖神创世以来,天地间仅有祖神一个天生的上神,后来再无神明历劫飞升上神,所以上神之劫到底会降下多少天雷,也是个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