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元垂了垂眸。
“莫非——”见他如此,天帝难免有所猜测,更何况,他亲耳听到了自曦禾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
祖曦。
乃是上古掌八方战事、司六界众神的司神殿之主,神界战神的名号。
她为何会说出战神的名讳?
难道是鸿蒙剑残存的战神意识短暂苏醒?
天后也带着宣黎走上前来,唤了一声,“真君。”
普元微微颔首。
宣黎还停留在方才曦禾朝她父帝挥剑的巨大震撼之中,喃喃出声,“她手中为何会凭空多处一把剑?”
那把剑通体赤金,光芒闪烁间,宛若太阳般耀眼。
天后欲言又止,普元真君知其心中也有疑惑,但他无法为他们解惑,最后只说了句,“天道自有它的真意。”
他们只需顺应天道真意便可以了。
天帝收敛心神,若有所思。
“师父!”逐溪抱着曦禾,跪在普元真君面前,神色慌张,“求您快些看看曦禾吧!”
普元真君将指尖放在曦禾手腕处,宛若云雾般丝丝缕缕的仙力缓缓注入。
半晌,他收回手,“无事,力竭而已。”
“多谢师父,那弟子现在带她回去!”逐溪忙不迭起身,却刚跨出一步,便被宣黎阻住。
“大闹星月天、剑指我父帝之后,这就想离开?那今后我仙族该如何在六界立足,天规又该如何约束众生!”
“宣黎公主所言不错,罪仙曦禾,藐视天规、不敬天帝,决不能轻饶!”
“决不轻饶!”
“决不轻饶!”
……
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
逐溪心中一沉。
天帝淡淡扫了一眼逐溪怀中双目紧闭的曦禾,而后看向静默站在一旁的普元真君,沉吟道,“真君,此事确然需要一个交代,方能平息众仙心中怒火。”
普元真君语气平静,“那天帝想如何处置?”
宣黎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又飞快隐去,“既是罪仙,自当入落仙渊思过。”
落仙渊内关着的,皆是犯了大过错的仙族人,诸如残害无辜生灵的恶仙,或是一朝入了歧途的堕仙。
落仙渊一入,万年不得出。
而落仙渊内关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仙人,进去之后,能不能活过一万年,都还是两说。
逐溪大惊,连忙求助地看向普元真君,“师父!落仙渊至今无一人能活着走出来,曦禾进去会生不如死的!”
宣黎要的就是曦禾生不如死。
鹰柏接到宣黎的眼神示意,当先站出来附和,“曦禾上仙将仙界天威踩到了脚下,虽有罪,但罪不至死,落仙渊是最好的去处,小仙附议。”
众仙听了鹰柏一番话,思索一番,似乎真的没有比落仙渊更适合曦禾的了
是以,他们纷纷附和。
谷</span>司命站在一处角落,眸中涌动着复杂的光芒。
望了一眼落仙渊的方向,普元真君似乎都能瞧见其上不断蒸腾的煞气、戾气、怨气交织的三浊之气。
他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此时入,何时出?”
此话,便是应了的意思。
“师父——”逐溪不可置信。
“虽说曦禾此番已犯下滔天之罪,但罪实不至万年不出,看在清时君为了六界殒身的份上,恳请天帝天后从轻发落。”司命垂首敛目,叩拜在地。
想起刚刚才为了六界而消散的清时,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此时再出声加重曦禾的惩罚,未免落个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名声,故而谁也没再开口。
宣黎还欲开口,天后按住了她的胳膊。
天帝道,“那依众仙看,此罪应当如何判?”
“不若,看天道之意如何?”一直未曾开口的奔雷上仙,轻声提议,“曦禾上仙何时从落仙渊走出,此罚何时消。”
宣黎眉头一皱,欲出声质疑,恰好被司命星君抢了先。
他面色隐有不赞同,“奔雷上仙莫不是想置曦禾上仙于死地?落仙渊从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来,万年禁闭好歹还有个期限,你这——”
宣黎眸光一转,忽而改变了主意,她幽幽开口,“司命星君此言差矣,曦禾上仙千余岁飞升,资质卓越,真能成为从落仙渊走出的第一人也未可知。奔雷上仙提议甚好,既能顺应天道,又能彰显仙界仁德。父帝,您以为呢?”
逐溪面色隐隐发白,抱着曦禾的双臂微微颤抖。
司命星君暗地里拍了拍逐溪的手臂。
“众仙以为如何?”
天帝问这一句,便代表着他已经认可了宣黎的话,只需他们点头。
众仙从善如流,纷纷垂眸附和,“宣黎公主所言有理。”
“师兄意下如何?”天帝复而看向普元。
普元真君看了眼曦禾,淡然颔首,“遵天帝令。”
众仙腾云而至九重天极西之处的落仙渊,浑浊的气息翻滚升腾,他们掩了口鼻,微微退后。
逐溪被天兵一左一右地守着,他看了眼怀中毫无醒转迹象的曦禾,升起带曦禾逃走的念头。
宣黎自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鹰柏几不可察地冲她点了点头。
逐溪身侧的天兵十分默契地将他一把抓住,而后他怀中一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曦禾被鹰柏毫不犹豫地扔下了落仙渊。
“不要——”逐溪双目充血,声嘶力竭。
司命摇头一叹。
浊气瞬间将曦禾单薄的身影吞噬,众仙散去,落仙渊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司命对着随众仙离去的奔雷上仙颔首一礼,而后将跪在落仙渊边上的逐溪扶起。
他挣开司命的手,跑到普元真君面前,忍不住质问,“师父,您为何……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曦禾被他们扔下落仙渊?”
千年的师徒情分竟是一点也不顾及吗?
司命欲出声阻拦,生怕普元真君一个恼怒便见逐溪驱出祈神山,但思及自己到底是外人,无权插手,只好欲言又止。
“我早已说过,曦禾执念过重,最终为其所累,天道已注定好每个人的结局,谁也无法逃脱。”
“不是这样的。”逐溪摇摇头,“众生将清时看做魔,他本没有为了六界牺牲的义务,可他为了曦禾,那样做了。六界安稳无虞,曦禾不过是一时心痛难当,她不该是被扔下落仙渊的结局。倘若师父说一句公道的话,都不至于此,可是您没有,您只会守着您所谓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