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0章 君宠 金丝雀(32)

所有人都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那黑色长靴踩在雨地上,偶尔有水花飞溅,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每一声都踩在了人的心上。

染白停了下来,一身森然阴戾让人喘不过来起,黑色长袍宽大又冰冷,猎猎生风,半边身影都陷入了昏暗中,神情看不真切,那张脸面无表情,隐匿在模糊的阴暗中,审视着眼前的一幕,混乱又不堪,宫人们都跪在地上,甚至皇女也在其中,唯独不见顾惊羡的身影。

她让他等她。

“谁落水了。”

轻淡平静的话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轻飘飘的,不蕴含任何情绪,却又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是、是顾……惊……”一道细小的、恐惧的、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响起,却在这因为将军的到来而死一般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染白无波无澜的听着那一句话,眉目深邃,她垂眸看着深不见底的河边,眸色诡谲的像是深渊鬼谷,融着无边夜色。

在那个名字落下之后,将军周身的气压在瞬间降到极致,冰冷血腥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在昏暗天色下,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大人!”

“将军!”

“快救人!”

下一秒,惊慌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喊破了天际,所有人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呈现出某种错愕惊恐。

只因那个让东崚所有人都畏惧的,敬若神明的身影,毫无预兆的跳入了冰冷河面,在夜色下没入河水,水花迸溅!

如果将军出了任何事情,都不是他们能担待起的。

五皇女还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像是搞不清楚情况,脸上潮红未退,糅杂着许些茫然。

场面由于染白亲自跳河救人而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中。

夜色愈发深了,没有丝毫温度。

在跌落河中的那一刻,冰凉刺骨的河水争先恐后的涌来,一寸寸侵入骨髓将他包围。

顾惊羡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往下沉去。

他曾学过屏息,沉溺在深水中对他来讲算不上是一种威胁。

东崚皇室的内斗他不能进,只能退。

只是沉入河中的感觉着实称不上好,尤其是那双用不上力的双腿,他在心中冷静计算着时间,耳边是密闭而扭曲的水声,像是另外一个遥远的空间,隐隐能听到岸上的嘈杂。

来了。

他想。

顾惊羡听到了有人跳入河中的声音,片刻后,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氤氲模糊,只能瞥见一抹黑色衣角。

然后是熟悉又陌生的淡香。

铺天盖地的。

向他靠近。

那个人的眉目也近在咫尺。

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薄情又妖冶。

是最不可置信的人。

顾惊羡瞳孔微缩,在失神的瞬间呛了水,然后被靠近的人牢牢抱住。

将军带人上岸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那身宽大黑跑衬着苍白肤色,水珠沿着修长分明的线条往下滴落,即使狼狈到这种地步,却也不损她身上半分矜贵气,反倒是撑起摄人心魄的气场,冰冷又阴骘!

在场的人又是给染白送披风又是送汤婆子,各个都吓得不行。

染白沉着脸,眉目晦暗不明,先是给顾惊羡披上了披风,然后放在侍从推过来的轮椅上,才理会眼前这些人。

“谁先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身黑袍完全融入在夜色中,一身戾气逼人,寸寸碾碎寒光。

闻声赶来的七皇女向染白行了礼,不动神色。

有宫人颤抖着爬出来,跪在地上低着头,“我、我只看到五殿下一直在靠近顾、顾侍君,然后不知怎地顾侍君就忽然摔下去了,再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皇女跪在地上,酒气冲天,她面露惊恐神色,出于对将军本能的畏惧,跪着爬向染白,“不是这样!我是被人陷害的!”

说的好听点是靠近,可是现在看着五皇女这幅模样,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空气有片刻死寂,只剩下了雨声。

染白眉目匿在阴影中,血腥又狠厉,忽地抬起了腿,重重一脚直接将爬到她身前的五皇女踹下了河!

不知水花溅到了谁的脸上,整个河面都掀起波澜,五皇女发出一声惨叫,在水中挣扎着。

将军居然把皇室子女踹入了河,这般大逆不道的举止,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宫人心惊胆战的看着那在河水中扑腾挣扎着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救。

如果五皇女真的出了性命,他们也担不起啊!

“我看谁敢救她!”只是还不等在场的人有任何动作,沉戾漠然的嗓音就已经落在了每个人耳边,一字一句都发了狠。

盛怒之下,无人敢动。

他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暴怒的模样,令人畏惧到了骨子里。

“查。”她说:“但凡和今日之事有关的人,全部送到将军府。”

倏然。

不少人都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七皇女眸光一变,想说这什么,可是染白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直接抱着人离开,背影孤冷,高高在上。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

府内的下人看着染白那身湿透的衣裳以及抱着的人,具是惊骇,府内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入夜之后沉寂的府邸灯火通明。

“他怎么样。”染白把人带到了她的寝殿,慵懒靠在一旁,修长手指支着额,漫不经心的看着大夫的动作,那双桃花眼即使在烛光的映照下也不见得丝毫暖意,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脸色又苍白的不像话,气场骇人的很。

大夫拿着银针的手抖了抖,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调答道:“侍君从落水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是着了风寒的缘故,又旧疾复发,现在高烧不断。我会开几个药方,等烧退了应无大碍。”

染白嗯了一声。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顾惊羡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大夫这才小心翼翼的提着药箱走出去。

寝殿庄严肃穆,没有一丝烟火气,烛火明明灭灭。

冷雨敲窗。

她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先去沐了浴才回来,也不介意顾惊羡是不是还发着低烧染着风寒,会不会传染给她,就那么懒洋洋的抱住了人,熄灯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