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坚信一个理念,人可以表达愤怒,但不能愤怒的表达。
即便孔夫子那种圣人都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人活一世,不可能永远不遇令人愤慨之事。没必要遇到愤慨之事,却一直委屈求全。
以直报怨,只要坦然直接的说出自己心中怨愤,而不是愤怒的大吼大叫,那依旧是翩翩君子。
君子敢于直言心中怨愤,而不是担忧得罪人便一直不敢发言。
所以面对张瑞的愤怒,荀谌也保持着淡然自若的平静,没有任何尴尬神情,回道:“某不曾有负君侯。今日又为君侯送喜而来,有何不敢面对?”
“未曾有负?”张瑞关切,问道:“孤托付友若礼聘文若,为何至今迟迟未有答复?”
荀谌义正言辞,回道:“文若正侍奉大人,一路辗转前往冀州。难道仅为君侯一封聘书,便作那不孝不义之人,抛弃尊大人,来长安享荣华富贵?”
因为担忧西凉军霍乱颍川,荀彧曾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于是荀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历史上及荀彧至冀州,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兄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
这个行进速度显然出乎了张瑞的意料之外,后世人很难想象从河南到河北竟然需要走接近一年的时间。毕竟坐高铁,可能连一个小时都用不上。
可是这个时代,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行进速度的确快不起来。
再赶上冬天,彼辈也无法继续行进,不然荀彧父母真不一定能熬过那寒风凛冽的恶劣气候。
流民不是军队,做不来安营扎寨的事情,露宿寒冬的野外,会导致大量的伤亡。
张瑞一向不以口才见长,面对被荀谌这位汉末顶级说客,一时间反驳的哑口无言。
好在荀谌出使而来,不欲使双方关系僵硬,进而说道:“不过文若对君侯颇有好感。托某向君侯道谢,若非君侯赠以黄金千镒,去岁董卓废行五铢钱时。几近买不到粮食。”
张瑞大喜,这可谓是救荀彧于危难之中,必然能收荀彧感恩之心,进而将其收入麾下。
荀谌见张瑞表情兴奋,微微一笑,下一句话便将张瑞心情打落云端,说道:“当然若非君侯赠以舞姬百人,文若亦不至于粮草不足。毕竟以文若之才,草已算好一路所需粮草。”
张瑞感觉到了荀谌的故意戏耍,这家伙就是仗着智商高以及信息不对等,在挑拨自己情绪,从而占据主动权。
于是张瑞也收敛了情绪,微微一笑,转而谈及其他,问道:“袁车骑还没被饿死呢?孤若是韩馥,便绝其粮草,断其供给,将其饿杀。容孤猜猜,袁车骑军中还有多少粮草,千石?百石?还是早已断粮?”
荀谌不为所动,淡笑着回道:“所以韩文节乃是天下名士!”
嘶!张瑞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真是蠢,干嘛要跟荀谌这种天下最顶级的说客去作口舌之争。
他总能轻飘飘的一句话使自己落到下风。
他韩文节继续供给袁绍,所以高风亮节,为天下之名士。
言下之意,自己所说就卑鄙无耻,坐实了小人之称呗!
张瑞清楚知道,自己的真正优势在何处,那就是自己兵精粮足,无需求助于任何人。
能顺利与他人联合,有助于自己称雄天下。联合不顺,无非晚几年问鼎称雄。
找到方向之后,张瑞彻底放松了身心,绝口不提政事,与荀谌畅聊各种风土人情,天下趣闻。
令张瑞佩服的是,肩负使命,荀谌却完全不急不躁,一聊便是一个时辰,似乎完全不在意使命紧急。
但随着一批一批的官员进出房间向张瑞汇禀事宜,请求批复。荀谌平心静气的涵养,终于无法维持,露出了一份焦急。
此时形势已经十分紧迫,一旦征西将军接到一份稍微重要的政务,就会借口离去,再想当面沟通便千难万难了。
荀谌不得不主动开口将话题谈回政务,说道:“此前有份贺喜,尚一直未能说与君侯一听。”
张瑞终于露出笑容,任你惊才绝艳,在大势面前还不是要妥协屈服?
于是张瑞淡淡的回道:“看来亦非什么紧要事情,便无需再说了。”
荀谌无奈,说道:“君侯岂不闻兼听则明?君侯连何事都不知晓,怎就断言并非大事?”
“无非是阴谋诡计,孤与袁本初道不同,不相为谋。见荀君一面,亦不过是看在昔日交情。”
荀谌立即起身,说道:“君侯此次却是误会袁车骑。袁车骑乃是欲赠冀州半数郡县与君侯。邀君侯共同出兵冀州,事成之后我两家均分冀州之地。”
张瑞面露鄙夷,问道:“袁本初便是如此对待汝等口中天下名士?”
形势所迫,这回终于轮到荀谌哑口无言。良久才说道:“天下无主,唯有德者居之。”
“袁本初如此恩将仇报,亦能算有德者?”张瑞嘲笑着问道。
普通人被当面如此嘲讽早已羞愧难当,但荀谌作为顶级说客,却振振有词,说道:“袁车骑威加四海,名高望重,足以安定冀州,使冀州民乐其业,河清海晏,进而讨逆国贼,诛杀董卓,实乃天下之大德。”
张瑞一副看玩笑的笑意表情,完全不在意荀谌说了些什么,笑着说道:“荀君此前可是信誓旦旦言不曾负孤,如今却煞有其事的对孤欺诈。请荀君手抚良心,告诉孤,尔等在幕府商议时,当真是确定欲将冀州分半数与我征西将军府?”
一直淡然自若的荀谌终于无法保持淡定,面露惊疑之色。征西将军此言何意?对方怎会知晓幕府议事详情?莫非幕府中有征西将军府细作?
荀谌立即就要张口否认。
张瑞却抢先一步伸出手指,制止了荀谌的开口,说道:“摸着良心说!荀君,孤可是视汝为旧友,若继续诳骗,真不会良心作痛?”
荀谌终于默然不语。
沉默良久之后,向张瑞深深躬身拱手,说道:“某所言绝对为肺腑之言。若君侯愿助袁车骑夺取冀州,袁车骑愿赠以魏郡。”
张瑞撇嘴,问道:“袁绍倒是好谋划,他取冀州一州,而孤取魏郡一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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