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该死的村姑……!!她竟敢向陛下进言说应该减少煤的产量!?陛下居然还同意了她的进言!?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也不知道格兰特家的小崽子在想些什么!煤矿减产对他来说也没好处吧?!他怎么还帮着那个村姑!”
“呵,你们还不明白吗?希望减少煤矿产量的不是那村姑,根本就是格兰特家的小崽子!我听说他之前被个地方贵族拿一个煤场骗得团团转!恐怕他支持减少煤的产量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煤矿吧!”
几个上级贵族围成一团,聚在皇宫的走廊上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这些贵族们一边猜测着叶棠与尤利塞斯的关系,一边分析着叶棠究竟是尤利塞斯的腹话术人偶,还是女王手里的操线傀儡。
“要不干脆……”
其中一个贵族比划了个砍头的姿势。
“让她消失。”
“横竖让一个村姑消失很容易——”
女王是热衷于看到技术发展的狂热分子。贵族们会不遗余力地致力于开采煤矿最初确实是为了讨好女王。但很快,贵族们就发现了煤矿能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
伴随着电能应用的普及化,火力发电厂所制造的电能开始供不应求。于是更多的新火力发电厂被建起并陆续投入使用。作为电力来源的煤矿也随之水涨船高,飙升到一个能让贵族们赚得盆满钵满的价格。
察觉到电力与煤矿利好的资本家们试图从贵族们手中分一杯羹,有的直接拿钱从贵族手里买挖掘煤矿的许可,有的毛遂自荐愿意为贵族掌管事业,让贵族做只需要躺着数钱的甩手掌柜。还有的先锋派直接将电力接入工厂,以机器代替人工,进一步压缩了生产成本。
热闹繁华的王都一跃成为被电力所照亮的不夜城。但同时,滥用火力发电的后果也逐渐显现。
王都长期笼罩在灰色的浓雾之中,这里已经变成了看不见蓝天的雾都。
可这对有自己领地、有自己庄园的贵族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的领地照样山清水秀,他们的庄园照样葱郁优美。
女王的宫殿多少也受到些雾气的影响,但宫人们都认为这是近两年天气不好的缘故。即使有宫人听到传闻说王都的贫民街频频有人离奇死亡,这些人身上没有出血的伤口,也只当这是平民们瞎编胡造的恐怖故事。
没有贵族,没有宫人,没有任何自认上等的人把几个平民的死,把成百上千的平民染上莫名怪病的事放在眼里——平民们不爱干净,也不讲究体面。他们会染上奇怪的疾病不都怪他们自己不够用心对待自己吗?
唯有知道这些平民就是死于环境污染的叶棠一进入王都就行动了起来。
她去火力发电厂进行了实地调研,又去探望了那些染上“怪病”的平民,并出钱给这些平民,让他们暂时搬离王都。
近期叶棠向女王阐述了环境污染的危害,并请女王发布政令严格管控煤的产量,从源头降低火力发电厂的污染。
她这种行为无异于给靠煤矿赚得脑满肠肥的贵族们当头一击。无数贵族站出来反对叶棠的提议,原因是叶棠阻碍了技术的革新与发展。
女王最不能容忍地就是站在技术的革新与发展对立面的人,换作是以往,她已经让人把阻碍了技术革新与发展的人拖出去砍头了。但对叶棠,女王不仅没有惩罚于她,甚至还轻飘飘地答应了她的想法,愿意按照她所说的:从源头控制住火力发电厂的煤矿消耗量。对比看看究竟是不是燃煤污染导致了王都气候异常,平民身染怪病。
根据叶棠所说:假设这一切怪事都是燃煤污染所导致的,那么只要污染程度下降,王都的气候异常自然会有所恢复,患病的平民症状也会有所减轻,至少新患病的人数能够减少。
贵族们看叶棠简直像看怪物。他们始终无法理解女王怎么能对这个村姑宽容到这种程度。
尤利塞斯却是知道的。因为叶棠不光没有站在进步与发展的对立面,她甚至比在场的贵族们更期望技术的进步发展与革新。
叶棠在否定火力发电的同时,也带来了火力发电的代替案——风力发电与水利发电的计划书。这些计划还不成熟,风力发电与水力发电所需要用到的机器设计也八字还没一撇。
但女王手下的技术员们在看到过叶棠的计划书后无不啧啧称奇。许多技术员眼睛放光,因为他们已经看出这些计划是有实现的可能性的!
女王早在之前就已经从技术员们那里得到了评估报告,她对叶棠提出的代替计划很满意。事到如今她又怎么可能惩罚带来进步与革新的叶棠呢?
“几位可真是热心于讨论国事啊。”
尤利塞斯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贵族们的身后。
刚过了十五岁生日的尤利塞斯身体像疯了一样疯狂抽条。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因为骨头发出的疼痛从睡梦中惊醒。迟来的变声期让他声音变得低哑。这会儿的少年伯爵少了两分少女式的我见犹怜,多了三分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格、格兰特伯爵……!”
没想到尤利塞斯会出现在自己身后,做了砍头手势的贵族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趴在地上。他身旁的贵族们也一个个惊恐万状,背脊被汗水濡湿。
“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这里是陛下的宫殿,我和各位一样都是陛下的臣子。”
湖绿色的眼眸中透出满含嘲讽的锋利:“啊……对了。看在我和各位同时陛下臣子的份上,请容我提醒各位一句——”
“让一个人-消失确实很容易。就是不知道先消失的人会是谁了。”
手指点向面前的贵族们,尤利塞斯弯着眼轻笑道:“有可能是你,你,你,又或是你。各位说,对吗?”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贵族们却不敢呵斥尤利塞斯。
带来了那个该死村姑的格兰特伯爵可是女王陛下现在最为爱重的贵族!只要格雷伊伯爵愿意,他完全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哎呀,原来尤利塞斯你在这里。”
说话的来人正是女王维多利亚三世。她携着叶棠,身后还跟了一群以外貌著称的贵族们。
“陛下。”
尤利塞斯行礼,他身后刚被他恐吓过的贵族们更是恨不得把脑袋摁在地上,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女王并没有理会尤利塞斯身后的贵族们。满身珠宝的她只是夸张地拿扇子扶着自己的额头:“快来帮我劝劝玛丽,她居然说不想参加今晚的舞会。”
“还请陛下不要强人所难。参加舞会需要舞伴,我可没有适合的舞伴。”
叶棠站在女王身旁,其姿态之娴静高雅,完全不输给这皇宫中的任何一位贵妇。不……应该说叶棠比起那些在她第一次进宫时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贵妇来,更有鹤立鸡群之感。
她对着女王也不卑不亢,与女王交谈时亦是轻松自在。任何不知晓叶棠身份的人见了被女王带在身边的叶棠,都会以为叶棠是王女,再不济也是女王爱重的贵族千金。
说实话,尤利塞斯真是被叶棠的学习能力给惊呆了。诚然,他是在前往王都的路上教了叶棠一些宫廷礼仪,然而男性的礼仪与女性的礼仪到底有着差别。在这点上尤利塞斯没有什么办法,他想自己只能尽可能在贵妇们试图用语言打击叶棠的时候出来帮叶棠解围。
尤利塞斯的困扰没有持续几天。叶棠似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贵妇们在她面前展现过一次的礼仪作法,她立刻就可以模仿出来。三天后同样的姿势动作,她能做得比从小练习的贵妇们更加举重若轻,宛若天生的皇族。
“玛丽你又在说这种无聊的托词了。在场这么多男士,哪一位会不愿意做你的舞伴呢?”
女王一个眼色,以风-流著称的侯爵、以严肃俊美为人所知的伯爵,以及女王一派外貌出色的男性贵族们纷纷上前,围住了叶棠,邀请她做自己的舞伴。
叶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女王这是想用男人、用爱情、用婚姻、用利益来把自己绑上她的战车?
她面上温厚的笑意不改,口中柔和道:“陛下真是爱开玩笑。让我这样的村姑做绅士的舞伴,这岂不是辱没了各位绅士的身份,为绅士们的家族抹黑?”
叶棠的话真是说到了在场贵族们的心坎儿里。实际上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除了少数在上级贵族的社会里艰难生存的没落贵族,没有上级贵族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女王对他们的安排。
村姑,还是个有孩子的村姑。看在这村姑长得不错,身材也好的份上他们愿意和她玩玩,让她做自己的情-妇。可让他们娶这样一个村姑来做妻子?那不是让其他贵族世世代代都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嘲笑他们:为了抱上女王的大-腿,他们竟不惜玷污自家的血脉吗?
“请不要说什么抹黑。能做你的护花使者,那是一种光荣。”
就在其他男性贵族都因为叶棠的话而迟疑之时,尤利塞斯越众而出,他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向着叶棠施以一礼。
“罗斯玛丽,我能有幸做你今晚的舞伴吗?”
叶棠不能说自己与少年伯爵之间没有友谊。只不过在友谊之前,少年伯爵与她之间还隔着相互的立场,彼此的身份。
尤利塞斯本就是坚定的女王一派,叶棠不怪他选择站在女王一边。同时,她也相信少年伯爵能理解她的选择。